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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你是那暖阳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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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冬已与贺如意一同去集市上游玩时,给她买了条橙黄莲纹薄纱裙。贺如意换上后,笑意盎然地在他面前转了几圈,秀发飘动,双眼明净,“好看吗?”
柳冬已眨了眨眼睛,“你是拐弯抹角地想要我夸你吗?”
贺如意打了下他的头,两眼瞪得圆乎乎,“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吗?”
柳冬已摇着扇子,眸里落着微浮清光,笑意点点。
“只怕本公子说了几句好听的,你又屁颠屁颠地去招惹什么烂桃花来啊。”
贺如意吐吐舌头,“就知道斤斤计较。”
她从来只把顾云流等人当朋友,可柳冬已却对此耿耿于怀。
两人未曾互相坦白心意前,他就因此事多次臭脸。
柳冬已为贺如意买下几条襦裙后,又带她去小吃摊上吃遍了桂花糖蒸栗粉糕、莲叶羹等,贺如意笑意盈盈的,“老板,几月前,被你百般克扣的我还不曾想会有今日被如此优待的一天啊。”
柳冬已弹了弹她的脑门,“吃你的去吧。要不是我有点钱,你是不是就不跟我了啊?”
“你觉得我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吗?”贺如意笑了笑,“我是见你眼开呀。”
柳冬已一怔,随即揉了揉贺如意头发,“瞧你嘴甜的。”
偏偏,一泓春水,能溶进他心里去。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愿嫁给我呢?”柳冬已瞥向她。
贺如意吃着桂花糕,偏头想了想。
“不如等我瘦了吧?”
要嫁给心上人,自然要体体面面的。这阵子她被柳冬已养胖了些许,这让她甚是苦恼。
柳冬已淡淡看了她一直在吞咽的嘴一眼,“你不想嫁我就直说。”
贺如意急急咽下,“怎么会啊!”她顿了顿,摇摇头,“只是老板你看,眼下我对你仍是一无所知,我不知你的身份背景,也不知你家人对我是何种态度。你让我如何放心把自己交给你?”
柳冬已静静看着她,低低笑了笑。
“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
“我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离家已久,这身份早已失去了意义。”
贺如意两腮鼓鼓,“那总比一直被瞒在鼓里好吧?”
“你可知当朝丞相柳临风?”
“不知道。”
“你这家伙……”柳冬已闭上眼摇了摇头,“我就是柳临风那个向来不为世俗所闻的二儿子。”
“当年,我爹意欲让我入仕从官,因着朝中已有大哥大展身手光芒万丈,我不想再当老头子眼中的万年老二,便拒绝从官,转为从商。一开始父亲气得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幸得我于商界做出一番政绩,我们父子二人才有了缓和之机。”
“父亲从来只对大哥称赞有加,对我却是心怀不满,直骂我是不成器的不孝子。我出门在外,从不用丞相之子的身份,为自己谋私谋利,这么多年来,我靠的都是自己,靠的都是筚路蓝缕!”
他垂下眉眼,“父亲脾气火爆,每回回家对我就是一通数落。因着如此,我也有三年没回家了……”
贺如意拍拍他背,“别不开心啦,我教你一招讨父亲欢心的方法。”
“什么?”
贺如意笑着刮了刮柳冬已的鼻子,“笨蛋,当然是把我领回家啊!”
柳冬已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浮着柔暖的气息,“你还敢说我笨?把你领回家,怕是要把我那个老头子气死哦。”
贺如意嘻嘻一笑,“胡说,我可会讨老人家开心了!”
“那你怎么就不会讨我开心呢?”
贺如意环顾四周,见人流稀疏无人注意,便讨好地往柳冬已怀中蹭了蹭。
“因为你不是老人家嘛。”
柳冬已抱得温香软玉,心里软了一片。他敲敲怀中人的头,清咳了咳,“好了起来吧,我们得回去了。”
贺如意瞧着他耳根微红,想起初见时那些趣事,不由捂嘴偷笑。
她想,时光一直这样慢就好了。
慢到他们能看一花一叶一水一舟,用一下午说尽细细碎碎的话。
或者有时候,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就已很美好。
两人回去时,暮色已落入了平常人家。
贺如意握着柳冬已的手,手心出了微微的汗。
她知道眼下事繁,他们俩的谈婚论嫁不过是镜花水月,空妄之话。
按老板之语,柳临风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她这个儿媳。而她与现世之间的联系,也还有数不尽的事要处理。
“呜!”
一不留神间,她踩着石子扭了脚踝,痛呼了声。
柳冬已瞧见贺如意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时,深吸一口气认了命。
“行了,你上来吧。”
他张开双手,示意贺如意趴至背上。
贺如意小心翼翼地握住柳冬已的肩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颠了下去。
“我说你到底是吃什么长的?”柳冬已走着路,蹙起了眉,喘着粗气。“怎么重得跟头猪似的?”
贺如意捶了下柳冬已的肩,差点没让柳冬已松了手掉下去,她瞪了瞪柳冬已的后脑勺,“谁叫我心里揣着头跟猪一样重的你啊!”
柳冬已听罢,嘴角微起,却咳了咳抿住。
天光渐沉,明月却有心。
欢声笑语落入路边花苞里,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来年春天。
连云山庄。
气氛阴沉如黑云当头,压得人格外心慌。
“我教训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
“那我为他打抱不平又关你什么事?”
贺如意回来后,看见的就是中庭里围了一圈人,焦点中心的正是顾青云和纪昀两人。
纪昀抱着臂,目光似是不屑一顾,“习武之人断没有靠他人传功来修炼的道理。他近日气乱体虚,本就不适宜再给人传功,你硬是把他叫去,可还顾过父子之情?”
顾青云冷冷扫视了顾云流一眼,“这些可是你告诉他的?”
顾云流摇摇头,纪昀却已挡在他身前开口,“这显而易见的事,本教主自己看得清楚,还不至于要人来告诉。”
“教主?”顾青云眯起眼,打量了纪昀一番,“你这模样,倒真是像极了……”
四下一时无声,只有汹涌暗流在他俩之间澎湃起伏着。
所有人都屏住息,不曾也不敢多说一句。
纪昀点点头,环步一圈,“是,我是他的儿子。”
他挑眉看向顾青云,“如何?想不到你最正气凛然的儿子,也会和魔教中人交朋友吧?”
顾云流将他扯下来,低斥了句,“纪昀,闭嘴!”
纪昀哼了声,眉眼冷冽而张扬,“我是在替你说话!”
顾云流深吸一口气,隐忍而又淡漠地看着他,像是隔着千里之遥静静相望。
“我的事,还不需要你插手。”
“你!”纪昀一气,狠狠拂了袖。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如意压低声音,轻轻问一旁的江无敌。
“顾伯伯让顾盟主给他传功,没想到被纪教主撞见了,他俩就起了争执。”
贺如意偏过头,有些疑惑,“传功……很不好吗?”
江无敌摇了摇头,“功力乃是一人元气。传功不仅会毁了自身基底,元气大伤,而且他日练功更是会事倍功半。”
贺如意一怔,瞧向那神情严肃的顾青云时,心底说不出滋味。
她一直觉得顾云流强大而又无畏,对什么都看得淡然。他不曾对谁低过头。也不曾对谁示过顺服。
哪怕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度过煎熬日日夜夜,他也只是把命运捡起再踩在脚下。
可看着顾青云,看着他对这个儿子毫不怜惜的眼神,她却突然不确定了。
“他是我的儿子,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他这么说着。
像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容器。
“所以这么多年,你就靠他的功力来练功,来保闭关平安?”
纪昀质问着他,不可置信。
他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当年顾云流杀上无恨天时,会难以以一敌众。
为什么这几年他们大大小小决战时,那人的功力时常不稳。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心里涌出的究竟是愤怒还是同情还是鄙夷。他只知道顾云流曾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只知道他害得他失去双亲,他也知道他的光明磊落,知道他的行侠天地,他知道了关于这个人的所有零碎点滴。
但他从来不知道他的身后,那个巍峨如山却挡住了所有暖光的严厉父亲。
这一瞬间,所有散乱了一地的都被串成了线。
纪昀扶着额头,微皱着眉抬首,看向顾云流,“当年你说玄水玉本是连云山庄之物,这话可是你爹告诉你的?”
顾云流颔首,“父亲当时差点走火入魔,只有玄水玉能保他渡过一劫。且玄水玉本就是连云山庄之物,所以说什么我都要把它抢回去。”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玄水玉从一开始就是魔教之物?”纪昀怪异地看着他。
顾云流震袖朗声,“胡说!父亲说过……”
顾云流说至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神情半分不解半分惶然,看向顾青云的眼神有些许凝滞。
顾青云面色不变,就那样负手静静看着他。
“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玄水玉能救老夫的命,凭这点,难道不够吗?”
顾云流喉间一涌,却又被什么梗住了。
“父亲?”
他一直不曾怀疑的,一直倾心信赖的,屹立如山的,这一瞬却全部崩塌成了碎屑。
“玄水玉能救你的命,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我的母亲送了命?”
纪昀冷冷盯着他,道出的话如冻冰碴。
“我娘自小体内留有余毒,越长大越病重,幸而嫁给了父亲,有玄水玉来压制体内毒素。可顾云流把玄水玉窃走后,我娘一时毒发,最终病逝。之后不久,父亲也逝世而去。”他再难自控地抽出剑抵上顾青云的脖颈,“你因着一己之私,害我家破人亡!顾青云,你自恃武林正道,可你的所作所为,比起不容于世的魔教,又何尝不是肮脏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