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朕的龙体》店主十三

57、朕疯了

　　康祺林像个粘豆包似的粘在朕身上，两条小胳膊缠得紧巴巴，脸埋着，传来呜呜地闷声，他小口小口地喊着“哥哥”，怕再大声点会将朕吓跑似的。
　　幼崽的哽咽与颤抖，把朕一肚子话打得稀碎。

　　“怎么又瘦了？”脊骨上贴着薄薄一层皮，咯得朕好不心酸，“听阿哥说你今日不好好吃饭，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哥哥想得吃不下，”他这会倒不一口一个“哥哥我错了”，小脑袋抬起，眼里那汪水溢在睫毛边，“从昨日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容易走神。但除了今天我一直都努力吃很多饭。”

　　朕无奈夹着康祺林的胳膊将他抱起，酝酿半响，话也忘记拐弯抹角，直接抛出，“不是哥哥出事，你还记得院子里的那位婆婆吗？”
　　幼崽不明所以地望朕，他年纪小，很多事可以非常容易地让时光藏起来。他侧身坐在朕腿上，那汪泪水毫无征兆地滑下，幼崽沉默地窝进怀里，小手紧紧地抓住朕的衣襟，却是问出，“婆婆死了吗？”
　　“嗯，”朕应一声，“对不起，哥哥没保护好她。”
　　康祺林又重新将脸埋起来，朕夏日里轻薄的衣衫很快濡-湿，“不是哥哥的错。”
　　此话了，他便不讲话，只是静静地贴在朕的胸-口，起伏不定的呼吸逐渐平复，才道，“是被烧死的吗？”

　　朕惊得后背缩了一瞬，低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婆婆清醒的时候说过得。”抓着衣襟的小手已经松开，康祺林侧身窝在朕的怀里，“她说有一天会有人来这里再放一半火，也可能是她跟别人一起放火，不过一定要选在合适的日子，最好也让对方尝一把自己经历过的滋味。”

　　这一番话说得朕后背发麻，脖颈冷风嗖嗖，嘴中发苦。饶是朕如何为他设身处地，对于他这几年的经历始终无法感同身受，朕只好拍他拍后背，摸过那道突兀的脊骨，干巴巴地安慰，“以后哥哥陪你。”
　　“哥哥说得，以后要陪着我。”康祺林露出一副娇憨的笑，朕低头伸袖子给他拭去类，他仰着脑袋，贴心地说，“哥哥不要伤心，婆婆疯的日子比清醒的时候多，那时她非但不会打我，还会给我讲故事。”
　　接着语气低落道，“清醒时她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孩子，但长大一点后我就会躲起来，等她疯了再出来。”

　　朕难过地一抖，擦眼泪的袖子直接戳到鼻子上。康祺林痛地一缩，眼泪汪汪瞧着朕。
　　“要是知道哥哥难过，我就不说了。”
　　再说一百遍“哥哥以后会对你好”也实在苍白，朕又将他往怀里拖了拖，亲亲他的发顶，“今晚哥哥陪你睡。”
　　幼崽惊呼一声，欢喜从声音里露出来，他蹭着朕，半响没有出声，就当朕以为他要睡着之后，忽然一阵轻轻地声音冒出来，“哥哥，婆婆走了，其实是高兴的对不对？”
　　“嗯？”朕颔首看他，“高兴的？”
　　“婆婆讲过她以前的故事，哥哥要听吗？”康祺林姿势不变，朕只能看见他垂眸的侧脸，“我想都告诉哥哥。”
　　朕不想让他再回忆一遍那几年的经历，可只剩下康祺林一个线索，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犹豫什么？”庆清和突然插上一句，“这个小崽子心思都比你多，听他讲就是了。”
　　朕还没听懂庆清和是何意，康祺林见朕久久不答话，颤着睫毛看朕，可怜巴巴地说，“就只有听的时候哥哥要抱着我一个要求可以吗？”
　　听到这点小要求，朕哪里能不同意，心头又酸又软，怀里没几分重量的幼崽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忽然又跳到地上，匆匆地说，“哥哥先等我，过会就回来。”

　　当真没过多久，便听见“哒哒”的脚步声一路飞奔来，待朕看清后，才见康祺林手里揣着一只布老虎，又爬进朕怀里，脸上略带遗憾，“将军不允许我练武时也带着它，不过哥哥放心，我现在想不出办法，但以后总会想出主意时时刻刻带着小虎的。”
　　这还给布老虎起了个名字，朕一想他日后要将布老虎时时挂在身边的画面，便百味杂陈，“你……喜欢就好。”

　　康祺林熟练地将布老虎往腰间一挂，手脚并用又重新爬到朕的腿上，将婆婆的事捡着回忆叙述一遍。幼崽的记性好，虽然尚不能理出故事的清晰层次，但姜美人已经用了一生的时间，写出自己最令人挂怀的故事。一遍一遍说给自己听，怕疯了的自己哪一天忘记此生唯一仅存的怀念。

　　*

　　姜瑜尚在豆蔻，便已出落得清秀芙蓉，冰人的后脚刚走，姜氏便来问道，“瑜儿，你是怎么想得？他家中虽只剩自己一人，但也是你父亲看着长大的，为人学识心中都有数。你每次去学堂寻父亲回来，娘都能瞧出来你有没有把心捎回家。”

　　“娘，”姜瑜羞怯地撒娇，脸上红云出岫，“我年纪还小呢，修筠哥说不能委屈了我，要考取了功名。爹也常夸修筠哥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定能榜上有名。”
　　“我家女儿哟，”姜氏轻掩嘴边笑意，揶揄着女儿，“都还没有过门，已经与人家一条心咯。”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颗猕猴桃探进来，“娘，阿姐，你们说什么呢？”
　　小短腿“啪嗒啪嗒”跑来，脸上还挂着汗珠，不知去哪里做猴王去了，“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姜氏将小儿子抱起，假意打了他屁股蹲，“又去哪里玩去了，若让你爹爹瞧见，又要罚你写大字。”
　　小儿子装哭哀嚎一声，“阿娘救我啊！”
　　“顽皮。”姜氏把小儿子放在与女儿中间，续起方才的话，“你阿姐要嫁人咯。”

　　小儿子闻言惊讶抬头，“阿姐不要我了吗！阿姐不要嫁人！”
　　说着扑倒姜瑜身上，嗷嗷地打雷不下雨。
　　“阿娘你又逗石头。”姜瑜哄着弟弟，“阿姐现在不嫁人，娘在逗你玩呢。”
　　“当真？”石头惊觉地反问。
　　“阿姐还能骗你不成？”
　　石头从姜瑜怀里爬出来，四肢并用又挪到地上，“阿姐你等着，我去给你采束花来！”
　　***
　　京城里派来寻花使，官道上走岔了路，来这里落脚碰个运气。
　　“小子，我问你，这里去祁州走哪条路？”
　　石头手里薅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听见有人说话，便抬头来看。光线刺目，石头直觉眼里这人面白肤净像是要化在日光里，但他年纪小，不知路在何方，“我不知道的，但那里有个村子，你去问问他人好了。”
　　“是个机灵的小子。”说话者掏出一个碎银子搁在他手里，“给你，去买糖吃。”
　　石头恍惚地看着手里的碎银子，日头正烈，不知是哪个闪到眼，等他再回神时，那白面的人已不见踪影，倒是不远处腾升起一阵尘雾与踏踏马蹄声。
　　“姐！娘！”石头一手攥着银子，一手握着花，声音回荡在无人山谷中，“石头要给你们买玉簪子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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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补一章昨天哒，来不及回来晚上继续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