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遗月》小雪初晴1111

3、3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像个孩子一样需要照顾，，即使你总是对我大呼小叫，有时候也让我勃然大怒，但是只要一想到你说的话，就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你说，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只能假装坚强，因为我不愿意做一个弱者，不愿意放弃。

　　其实那个时候我很想说，郭启耽，我们想的一样。不愿意做世界的弱者，那么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可惜却没有说出口，刹那迟疑，说出口，却已经是下个世纪了。

　　远远的就望见站在巷口的那个有些伛偻的身影，心里泛起无名的酸意。昨晚帮自己整理书包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了隐藏在她发丝间的白色，也明白她是为了自己操劳而变得如此苍老，但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还是带着深深的嫌恶的。

　　在初三的某个下雨的傍晚，也是这样略带颓废的身影站在校门口，急匆匆的望着里面。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但是他当时却嫌恶到极点的假装没有看见，不想让他的弱点这样暴露在大家面前。

　　依然低头朝前走。知道她一直跟在后面，也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可是却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夜的时候躺在那张摇摇欲坠的床上，他感觉到她的气息，静静的看着他，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是叹息。

　　那件事情郭启耽记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做的很过分，却始终坚持不懈。“你在做什么？为什么站在这里，要是我同学看见了会怎么想？”

　　“我只是看你回来没有，今天。。。我烧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她轻轻的伸手要拿过背在儿子身上的书包，带着试探性的询问。

　　“别碰我的书包！”他挡开那只带着皱纹的手臂“我不喜欢这样，以后不要在外面和我说话。”他皱起眉头，努力不去想象身后女人会有的表情，向前跨步。心里莫名的疼，却坚持不回头。

　　走进漆黑的死胡同,低矮的房子前面堆满了杂物。“靠，竟然还堵着路口！”狠狠一脚上去，那些货物开始散架。

　　家里人没有敢和他争论，两个妹妹见到郭启耽总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放下书包，在小圆桌前面坐下的时候他瞥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红烧肉。只有几块，而且全部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种玩意我他妈的吃不下！”他把碗砸在了地上，他见不得那样，那种一家人都讨好供佛般的围绕着他，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了。

　　母亲没说什么，只是把碎了的碗捡好，散落在水泥地上的几块肉也小心翼翼的收拾起来。男人在后面看着，什么话也不说。

　　他没有吃饭，心里憋着一股气，坐在板凳上面靠着床拿出了书本。灯光下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方程式，他吸着气硬是一条一条背出来，那个风婆子要是在找自己默写，可不希望再像今天一样了。

　　关上房门他拿出书包里面偷偷带回家的饭盒，鱼香肉丝的香味诱惑着他，晚饭丝毫没有进食，肚子早就开始反抗了。没有筷子，他顾不得那么多，稀里呼噜的抓起来就吃。已经冷了，竟也没有尝出太多味道。

　　干完之后他直起身子朝卫生间去洗手。只有两室一厅，还愣是以学习为由给他一个完整的空间，四个人一个大房间，冬天没什么，一到夏天，却难以忍受。经过的时候他偷偷的看了门缝一眼，灯还亮着，她们竟然小心翼翼的啃着晚饭时候被打翻再地上的那几块红烧肉。

　　“靠！”喉咙像是被咽住了一样，他很想冲进去把那些东西抢过来，却站在原地动不了。手掌紧紧攥成拳头，眼睛涩涩的，真他妈希望是在做梦。

　　那些小人书上说的果然正确。啥早饭是身体革命的基本啊之类的现在郭启耽终于相信了。整一个上午他都昏昏沉沉，脑子的反应和浆糊似的。第四节课的时候他下决心中午要多吃点补充回来。

　　桌子上面摊着他昨晚熬夜预习过的内容，中年男子在黑板上奋力的讲着物体的斜面受力分析，鼻梁上面还极其怪异的架了一副和他很不相称的大眼镜。郭启耽的手在裤子袋里面捣鼓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思忖着改天一定要给自己买个钱包，钱这么乱丢乱放，说不准那天被人嘲笑。

　　“郭启耽，你什么时候把饭盒放我桌肚的啊？”虞风月趁老师回头的时候偷偷的小声问道。中年男子叫常剑，上课一向是只顾自己说书不管底下反应如何。不明白的学生以为他大有大学教授的风范，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管不管纪律效果是一个样的。

　　“你丫真欠抽，我早上就放你桌里了。”

　　“原来你还有那么点善良。”

　　“哼。善良个屁。”他崛起嘴巴瞅旁边的人，“反正是我家钟点工做的，范不着我使劲儿。”

　　虞风月裂开嘴笑了，郭启耽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真是好看。

　　“常剑瞅着你呢。”被他盯的发毛，虞风月忍不住开口反抗。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惊慌，和昨天傍晚那种感觉夹杂在一起，乖乖的撩拨着他的心脏。

　　“本少爷看你漂亮想调戏一下。”郭启耽阴阳怪气的说着，然后用手挑起了他的下巴。虞风月一下子窘了，红着脸蛋闪开“去，我又不是娘们。”

　　下课的时候郭启耽回头喵了一眼站在台上的男人，那个眼神叫一个犀利，心里纳闷这常剑怎么就对自己特别关注呢，不就是小小调戏了一下同桌么。

　　这次张云华没有再找他什么麻烦，下课零一打大家都和鸭子下水般的争先恐后。他捏着肚子觉得要是再这么饿下去自己铁定挂了。

　　“我们一起去吧。”虞风月示意的拉拉他的袖子。

　　“不要，你自个儿去吃。”他皱皱眉头，昨晚鱼香肉丝的香气又在鼻子钱晃荡，勾的他心里一痒一痒的。

　　“怎么？钱不够？”虞风月这么本能的一问就正好给哗的撞在了枪口上。

　　郭启耽的脸都绿了，“靠，你张没张眼睛，我会钱不够？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对我说你钱不够要我帮还差不多。”他心里和噎了个骨头似的，越是心虚就叫的越大声“你丫不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用的什么东西，你还嫌我？敢情我乐意作你同桌你还不给偷笑！”

　　“你他妈有病！”莫明其妙迎头接到这么一大堆带刺儿的话，他觉得手心的血管里面突突直跳，就没差当着全班的面给尽数骂回去。不知道他今个儿又是抽什么风，喜怒无常。

　　走在学校后面的小路上他突然间觉得阳光太刺眼了。心里还是在跳，自己是哪里作出了漏洞，竟然被他这么问。绕了好几条街，抬头看看周围没有穿着学生样子衣服的人，他一头钻进了身边的小胡同，尽头是搭着帐篷的简陋小馄饨店，里面黑黝黝一片模糊，只有在外面摆了几张板凳桌子，几个民工样子的大叔大口大口的吞着面条。

　　他吞了吞口水，摸出兜里的皱巴巴的几块钱纸币，要了三两馄饨。天气还在高温中，想到那些在开着空调的食堂里面大块朵颐的老师同学，他又开始闷的慌。实在没有勇气跟着他们去吃那种十几块一分的快餐，虽然美味，却会让他在月末更加痛苦，只有现在勒紧裤腰带，恐怕才能勉强支撑。

　　已经习惯了的高姿态，他才不愿意因为暴露了家庭情况而让自己的地位有任何的改变，班里那些超级有钱的少爷就连午饭也是回家吃的，自然有佣人给他们摆好一桌的酒菜，饭堂偶尔不见了谁的身影，别人噎不会多加怀疑，郭启耽的消失，自然也被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回家享受。

　　吃饱喝足回到教室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午休了，趴在桌子上小憩一阵，保持清醒的头脑。有意的看了身边一眼，正在埋头作着常剑布置的几道例题。他坐着吃馄饨的时候想到过今天的口气的确过分，但是看着他这么沉默的样子却又打心底里面来劲，即使错在自己，他也要犟着。

　　身边的人专注于研究作业，没有离他的迹象。他胡乱的掏出本子，却烦躁的写不出一个字来。

　　“冬！”他的脚猛的缩了回来，这讲台还真他妈的硬。虞风月抬头看看他莫明其妙的自虐举动，中午那挡子事情的气还没有消，他没好气的别过头去。

　　不理他，让他自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