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狂风骤雨》Jovious

4、第 4 章

　　当视线里出现了因接触不良而导致一闪一闪的路灯，就代表着绪方已经走到了自家公寓的楼下。

　　名为并森下野寮的古旧公寓年久失修，没人知道这座四层楼高的木质建筑在并盛森林旁边伫立了多少个年头。据房东说下野寮建成于平成二年，但即便说它是在昭和二年建成的也有相当强的说服力。绪方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误以为自己穿越到恶魔城，而她则是稚嫩的勇者。

　　在地板上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声响。绪方行毫不怀疑，自己有一天会在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看见下野寮的名字。

　　充满年代气息的建筑楼道里理所应当的没有安灯，绪方一路摸黑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然后继续在黑暗里探索，直到拉下了房间中央垂着的灯绳，世界才明亮起来。

　　暖黄灯光照亮了这个只有四叠半大小的房间，少女把书包扔到一边，直接躺在了地上。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累，不算个好兆头。她伸出手，捏住绑在灯绳末端的章鱼吊坠自言自语，随后又拉了一下，短暂的光明随之消失。

　　盯着天花板，看着月光照过窗户投射在上面的影子，绪方想起了今天晚上的所见。

　　“没有头的怪物，能够高调的在城市里驰骋。”
　　“没有记忆的怪物，却一直想要混入人群。”

　　她把手张开，捂住了自己的脸。

　　“一直以来都躲避的我，真是太逊了。”

　　对一个完整的人来说，一是要拥有实体，二是要拥有人生的经历，也就是记忆。光有身躯没有记忆的人，跟空无一物的俄罗斯套娃没有区别。

　　没有记忆的少女，不知其身份、父母、友人，就连姓名也是偷窃已死之人得来的东西。为了混入人们的日常，她跟着同龄人一起进入学校，为了否认作为‘怪物’的存在，她一直都在努力变得跟平常人一样。

　　可悲的是在混入‘日常’的过程中，少女不断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东西，在她不断掩饰自己是个平常人的生活里，内心深处却一直哀嚎着。

　　异常的自己、不被接纳的怪物、孤独的行者。

　　而今夜，她看到了光。像是由无数黑影凝聚成的怪物，成了照亮绪方行的光。毫无疑问，那名无头骑士是实实在在的‘非人类’。

　　就好像一直在水里挣扎的人面前出现了一根浮木一样，在赛尔提的头盔被打落的时候，绪方行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以‘怪物’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在高楼上发出嘶吼宣告自己的存在，正是她长久以来都想做的事。

　　我是怪物，但那又怎样，我存在于这里，所以我是真实的。在绪方行从池袋回来的时候，喜悦之情不知该如何宣泄，只能加快开车速度，把身心交付与风。也正因为太过激动，所以在接短信的时候才会发生事故。

　　她拆开绷带，露出了光洁的皮肤，之前的那些伤痕如同幻觉。

　　“平常人恢复的速度可不会这么快吧。”绪方微笑起来，她想起收到无头骑士照片后情绪激动的狱寺隼人。“明天看到我完好无损地走到学校，那家伙肯定超惊讶的。”

　　事实上对方的反应跟她的想象如出一辙。

　　第二日，双双迟到的狱寺跟绪方在教室门口碰到了面。看见邻桌跟自己一起迟到，狱寺没有什么反应，当他准备拉门把手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你身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对呀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伤全好了，也许是店里的酒精有奇效吧。”

　　“笨蛋，那只是酒精又不是什么万灵药。”狱寺哼了一声，打开了教室门。班主任正在训话，看见这两个入学成绩排在一二名的学生，又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大家：“狱寺同学跟绪方同学经常迟到，成绩还那么好，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老师未免也太偏心了，作为每天都要被老师点名批评的阿纲在心里留下两行面条泪。绪方听了老师的话，心里也是有点哭笑不得。二人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慢悠悠地走到座位上坐下，接着，不约而同的趴到了桌上。

　　超级默契啊！看到这一幕的阿纲疯狂吐槽，随后就被粉笔砸中了脑仁。

　　“还在东张西望干什么沢田纲吉，下次考试又想倒数第一吗！”

　　您真正该骂的两个人现在正在后面趴着睡觉呢，纲吉抱着头一脸崩溃，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沢田纲吉的一生多灾多难，悲惨的日子几乎都有这样一个糟糕的开端，在上午的课程结束后，他感觉自己又像是经历了一场磨难。而导致他早上被老师训斥的元凶，狱寺已经补完眠，精力充沛的来到纲吉的旁边，说道：“十代目，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同时，被下课铃叫醒的绪方也抬起了头，睡眼朦胧。

　　“哟阿行你醒了，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唔……阿武你跟狱寺的同步率是不是太高了点。”她揉着眼睛懒散的说：“不过我是不带便当党，一起去食堂？”

　　以前的A班三人组如今在山本武拉着绪方行的情况下扩容成了四人，在轰轰烈烈前往食堂的途中碰见了一边打拳一边下楼梯的拳击部主将。

　　“哟，笹川前辈今天也在努力练拳啊。”

　　“是极限的练拳！”

　　绪方跟这位不管何时都充满活力的学长互相对了两下拳以示友好。

　　“居然有能跟大哥正常交流的女孩子。”
　　“笹川前辈蛮好懂的，专业用语好像是叫热血笨蛋？”
　　“别一转头就若无其事开始吐槽啊，大哥知道会哭的绝对会哭的！”
　　几人闲聊着走到食堂，阿纲他们刚找到空桌坐下，转眼就看见一座肉山朝他们走过来。在人挤人的食堂里，以肉山为中心的半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空心圈，所有人都选择性无视了它，默默避开。

　　要无视的话，沢田纲吉完全做不到。
　　一片又一片的肥厚叉烧堆叠成山，浇在上面的汤汁发出晶莹色泽，与此同时，豚骨汤底散发出的浓郁香味如狂风袭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看什么？沢田纲吉大脑一片空白，眼里除了这座肉山什么也看不见，他颤巍巍抬起手想挡住攻势。
　　将年轻黑手党首领从叉烧地狱里拯救出来的，是他忠诚的左右手。

　　狱寺隼人挡在阿纲与前进的肉山之间，掏出随身携带的封面印着‘并盛奇谈’的64开笔记本，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向众人解释。

　　“传说并中食堂有位退役的雇佣兵厨师。”

　　“他在厌倦了战争与死亡后回到家乡，用以前的绝招开发出了新的厨技。其中一技便是以无限的叉烧叠在拉面上，给食客强烈满足感，然而能承受这种满足感的食客少之又少。仅仅是看见无尽的叉烧就会让人产生精神污染，对普通人来说吃下一碗拉面的体验无比痛苦，故而起名为‘无间拉面’。”

　　“那位厨师令人痛苦的厨技则名为‘Unlimited Pork Works’，也就是‘無限の叉燒製’！”

　　“哇哦。”回应狱寺解说的是绪方的赞赏，她在无尽叉烧背后探出头：“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个传说啊。”

　　“咚！”

　　越过狱寺，绪方找了个空位坐下，拉面放到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