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归来可好》半亩清荷

1、偶然邂逅

　　第一章偶然邂逅

　　永初三年，上元节，古城洛阳。

　　华灯初上，洛阳城里街头巷尾红灯高挂，灯火摇曳，有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昔日繁华的街道，更是灯火璀璨，歌舞升平，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品种繁多，制作精巧，精致奇幻，十分吸引人。满城火树银花，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洛云烟看爹爹前脚刚出门，赶紧溜回闺房乔装打扮，一会儿功夫，娇俏小姐出落成一俊美小生。

　　她最后一眼端详镜中的俊俏小生，满意地露出如花笑颜。“公子这厢有礼了！”洛云烟俏皮地对镜作揖，一溜烟溜向人头攒动的街头。

　　十字路口早已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成堆的围在一起瞧灯下百戏，舞龙舞狮的已不招人稀罕，倒是那跳剑丸、走绳索、爬高竿的各种杂耍表演引得人们阵阵喝彩，观赏者众。

　　“快看，好漂亮的烟花。”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最是美轮美奂的便是那璀璨极致的烟花，岂能错过。

　　随着人群的涌动，洛云烟被挤到了最前面。“这位公子，帮忙给我点放烟火吧？”一貌色醇厚的中年男子递给她一支燃着的香。

　　“我，是我吗？”洛云烟后退一步。

　　“哈哈，看你细皮嫩肉像个女孩家家的，不敢燃放就算了。”中年男子的语气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谁说我不敢！”洛云烟一把接过中年男子手中的香。从小爹爹便教过她怎么燃放烟火，不过是那种小鞭炮、小礼花之类的，这么大捆的烟火她还真没碰过。

　　洛云烟照着中年男子的样子，用香火点燃烟花后迅速退后，“嗖”一声火苗冲天，像彗星一样，拖着金色的小尾巴，投进了黑夜的怀抱，随着一声如雷贯耳般的巨响，一大朵五彩缤纷的牡丹花在空中绽放，闪烁着璀璨的光彩，又像一个个小星星摇摇欲坠，牡丹花还没有谢幕，“流星雨”又接踵而至，炸开的流星拖着细长的尾巴四散奔逃，惹得人群中连连叫好。

　　仰望夜空，洛云烟呆立在那里，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一朵朵美丽的烟花。耳边嘈杂的声响尽退，仿佛立于无人境地。天地间，只有她和满眼璀璨美丽的烟花，在夜空里各自寂寞。

　　“啊——”随着一声惊叫，洛云烟迅速回过神来，只见一只倒着的烟花桶正对向她，瞬间脸色煞白，她本能地用衣袖遮住面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慌乱无措。

　　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携起，在空中飞旋后平稳着地。随着浪潮般的拍手叫好声，惊魂未定的洛云烟，错过了精彩的一幕。谁也没看清楚，这个身姿矫健的男子，在短短一瞬间，出手竟如此敏捷利落，连贯性地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不仅把洛云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同时还用脚扶正了烟花桶，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别怕，小兄弟，没事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冷静的没有一丝表情。洛云烟仿佛没有听清楚，面前这位年轻俊郎的男子在说些什么。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被人群遗忘，仿佛从未发生，人们的注意力重新被夜空美丽的烟花吸引。

　　回过神来的洛云烟，意识到男女有别，她瞬间挣脱男子怀抱，怀里像有只小兔还在“突突”乱跳，夜色掩盖了脸上的羞涩，她故作镇定地说：“多谢搭救！本小——，小弟没有怕啦。”

　　“你没事就好，本将军还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告辞！”

　　“将军！你是慕容将军吗？”洛云烟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子，一袭军装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那漆黑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得人无处喘息，心突突跳得厉害，她随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男子止步，表情略带一丝诧异。

　　洛云烟多次听爹爹他们幕僚时，提到过守城将军慕容苍这个名字，她只是想起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你真的是慕容将军！”洛云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她继续说道：“在下洛，洛因，自小喜欢习武，希望有一天能像将军哥哥一样从军杀敌……”

　　“咳咳——”洛云烟感到脸颊发烫，自小喜欢“打打杀杀”不假，无奈爹爹管束太严，“习武”二字更是白日做梦罢了。

　　这话语似乎有些熟悉，多年前那个小男孩也曾一脸膜拜地说“希望能像将军哥哥一样从军杀敌……”慕容苍审视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你想从军杀敌？”

　　通明的灯光下，洛云烟看得清那嘴角不经意地上扬：“是啊，有何不可！”

　　嘴角再次不经意地上扬，脸上似乎略带笑意，似乎又令人无从察觉：“你先保护好自己吧，好了，我要去另一条街看看。”

　　“元宵节你还要守城吗？你不跟家人团聚吗？慕容哥哥，我也要去另一条街玩儿，你可以带上我吗？”

　　肩膀微微一斜，也许是此时此景，让他想起了弟弟慕容思，他轻声说道：“好吧！”

　　漆黑的眼眸突然有无数颗星子在闪闪发亮，洛云烟几乎是跳跃一步，跟上慕容苍的步伐。

　　另一条街上，更是锣鼓震天，热闹非凡。只见一长队人，绵亘半里，踩着高跷，手举火把，鸣环佩饰，人人戴着不同式样的野兽面具，在灯火如昼的街头，那奇形怪状的面具，让人感觉竟然有一丝诡异之感。洛云烟不经意地捏紧了慕容苍的衣袖，他回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怕了吗？”

　　“没有！”洛云烟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说道：“慕容哥哥，你看那个小男孩多可爱。”

　　一小男孩紧贴在父亲怀里，可又不忍错过如此震撼场面，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着街上的面具人。

　　“是很可爱，跟思一样可爱。”慕容苍微微一笑，眼底又恢复了冰潭般的深邃冰冷。
　　洛云烟没有追问“思”是何人，各自陷入沉思，有时候，也许沉默是最好的陪伴。人总是这样的奇怪，并肩同行而各怀心事。

　　沉默良久，慕容苍的思绪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归来，他的声音仿若从地底传出，嗓音有点沙哑，缥缈，而不真实：“你不想知道思是谁吗？”

　　“他一定是将军心底的殇，将军如果愿意说出来，我又何须多问？将军说与不说，心安就好。”洛云烟一改常态，少有的沉静。

　　慕容苍再次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洛云烟，深邃的目光被灯光映的烁烁发亮，他顿了顿，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幽幽发出：“慕容思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父母过世的早，我几乎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我与思相依为命，兄弟情深，思十岁那年，央求我非要带他去战场杀敌，战场总是那么的残酷无情，思为我而挡了一箭后含笑去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像你这般的年纪了，思定会是个勇猛的骁将……”

　　慕容苍像个受伤的大男孩，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倾诉心事。也许是节日气氛的渲染，让他深深地思念起慕容思；抑或者是面前的洛云烟勾起了他对弟弟的深切思念，人总是复杂而感性的动物，谁知道呢。

　　不经意地，泪水濡湿了眼眶，洛云烟仰起头，宝蓝色的夜空缀满了闪闪繁星，如泪光般晶莹闪亮。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起来更轻松一些：“慕容哥哥不要难过了，思一定也很想念你的，他一定也希望慕容哥哥过得幸福快乐！小时候我常听奶奶说，逝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陪伴着我们，为我们祝福！思没有离开过你啊，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默默陪伴着你。”

　　洛云烟突然拉起慕容苍的手，以更轻快的声音说道：“慕容哥哥，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它会让你忘掉所有的烦恼。”

　　洛水河畔，少有人来，一轮淡淡的月，冷冷清清地挂在洛水之上，显得更为幽静。

　　自古以来洛河就被视为神河，在全长不过453公里的流域里，诞生了世界闻名的河洛文化，伏羲氏的女儿宓妃，相传溺死于洛水，遂成了洛水之神。

　　三国时的曹植也在《洛神赋》中，这样描写洛水的姿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描绘的真是形象鲜明，色彩艳丽，而笼罩在夜色中的洛水，更是赋予一种迷人的神秘色彩。

　　“慕容哥哥，快点呀！就是这里了。”洛云烟轻快地向洛水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