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课文内容有奖竞猜》霜桑叶

4、桃源(三)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晨光熹微中，扎着长麻花裹着深蓝布巾的英娘敲响了房门，给她们送来洗脸的清水。简小楼下床开了门，满面笑意地道谢，眼上还有点熬夜的黑眼圈。

　　英娘连忙关切问道:“客人没睡好吗？可是衾被太薄？”

　　“不不不，只是有点不习惯。”简小楼忙笑着接过英娘手上的木桶，手上倏然一坠——好沉！

　　英娘见此轻笑:“还是我来吧。”说完就拎着木桶进了屋。

　　潭霜已经穿好衣裳，打着哈欠下床，走到简小楼身边。英娘背对着她们，一面往面盆里倒水，一面说:“我男人带了些人上山伐木去了，你们的屋子想必很快就能建好。”

　　“真是麻烦你们了。”

　　英娘伸手把垂落的麻花甩到身后，笑得恬静:“这算什么，近日事儿少，男人本就清闲。对了，你们要的桃木长棍已经磨好了，上山前记得去罗罗家取。不过要真遇到猛兽，可别硬搏。”

　　简小楼连忙应是，又听英娘说等下去堂屋吃饭，她给她们俩备了上山的干粮，另外已经在和妯娌姐妹准备着更合她们身的衣袜鞋帽，絮絮叨叨一直说到简小楼都为自己的警惕而感到惭愧。

　　“好困。”潭霜还在连连打哈欠，毕竟她刚醒，还昏沉沉的，相比较下，守后半夜的简小楼会好许多。

　　“要不还是别守夜了？我一向睡得不沉，有什么动静应该能醒过来。”简小楼征询她的意见。潭霜略一沉吟便同意了。要是连着几日都只睡那么一会儿，怕是很快就会吃不消。

　　至于为什么不白天睡……现在还住在别人家，给人留下好吃懒做的印象不大好。而且游戏才到第二天，未知数太多，不敢放松。

　　等用过了早饭，英娘给她们准备了一个小背篓装草药，里面还放了十张薄饼和两个皮水袋。她们说是路上遇到了野兽，自己的背篓连着草药都丢在半路上，村人都没有起疑——真是太质朴了！

　　出村子前两人到木匠易罗罗那取了两根削尖了的桃木棍，手上各缠一圈细布，外面再缠一圈糙布，作为简单的防护，握着棍子倒也像模像样。

　　而出村子这短短的一段路，打招呼的村人便有二三十，让她们俩总觉得恍恍惚惚不真实，大约是见惯了后世凉薄，一时面对淳朴村民便感慨甚多。

　　走过桃花花树，简小楼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还有点点不舍。明明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是吧，而且问了一圈也没有人给她们发布任务，但正常的网游套路总是要打怪练级的。现在不努力提升自己，要出什么意外怕是没有自保之力。

　　一路上，潭霜警戒，简小楼则四下寻找草丛里有没有草药，毕竟打着这个名义出来，不能没有一点收获。至于认不认识草药，那真是万幸了，简小楼的专业有相关课程，草药炮制也学过一些，虽然，考完就忘差不多了……但比没学过好很多很多。区别大约就是，没学过的认为草药很少，只知道人参灵芝什么的，学过的则认为满地都是草药，随便拔一株吃了都能清热解毒。

　　只是从日出到日落，除了拔了一堆不知是不是药的草，并没有别的收获。她们是计划在外面过夜的，因为走尸……听起来应该是在晚上出现的。

　　潭霜用石刀在桃树树干上刻下简明的标记，拍拍手上木屑，挨着简小楼坐下:“都走一天山路了，吃不消。明天就回去吗？”

　　简小楼把薄饼递给她，困得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吧，我们也只带了两天的食物。”

　　“行吧。”潭霜叼着饼起身，含糊说，“我去拔点草垫屁股，硌死我了。”

　　简小楼闭着眼叮嘱:“别走远了。”

　　“嗯！”

　　西边的云彩被晕染上暖暖的橘色，与桃林交映分外平和，放在二十一世纪，少说也是个4A级自然风景区，但早春融融，周遭温度却降得明显。简小楼叹了一声，身子缩了缩，唤出手机来看《游戏说明》。

　　《游戏说明》是本好书，虽然内容又多又杂，好在阅读体验做得很不错，可以检索，也可以夹书签写备注，但有些东西还没遇上，如今都是一片模糊。之前脑子一团浆糊，自然什么都理不清楚，经过一个晚上，总算能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既然没有别的出路，不如努力活下去。

　　远处树后露出潭霜的一角长裙，简小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万幸，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紧接着变为恐惧。

　　“小楼快跑——！”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惊起数十林鸟。渐暗的天色笼罩下，与桃林格格不入的死尸烂肉翻涌，晃晃荡荡地缀在潭霜身后一米处，不急不缓却又死咬不放，压抑到令人窒息。

　　潭霜抓着长裙在桃林间奔跑，神情焦急迫切，喊叫声几有破音:“跑！跑啊！”

　　容不了简小楼多想，潭霜已经跑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往另一个方向跑。只这拉扯的一个停顿，走尸已经朝她们伸出了手，堪堪与简小楼擦肩。她呼吸一滞，瞳孔骤缩，心中的恐惧瞬间淹没她的意识，电流从她脚心窜上顶心，倏然一麻，仓惶之中脚下被树根一绊，她绝望地看着地面在眼前放大，内心悲凉到近乎平静。

　　这……就是结局？

　　然而没有预料之中的腐臭味，简小楼挣扎着起身时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发现那具走尸就在她的脚边，脑袋低垂着试图俯身抓起猎物，但是腰部却僵硬非常，让它做不了这个动作。

　　简小楼几乎爆发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往前爬了大半米，往地上一撑站起来继续跑，惊惧的疯狂心跳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腔，危机促进分泌的肾上腺激素令她徒然生出百米跑世界冠军的速度来，两腿交替几乎带出幻影。

　　霜霜呢？简小楼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一声尖利而带着口水咕噜的叫声响起，她猛然回头，只见潭霜喘着粗气站在倒地的走尸旁，两手剧烈颤抖。而尸体本就高度腐烂的头颅被一块表面坑洼尖锐的石头砸扁，迸射出混着白浆的血肉，但是两手两脚还在无意识地四处扒拉，竟还试图起身！

　　潭霜后退了一步，简小楼这才发现她脚上的鞋子已经在奔跑中脱落，连船袜也不剩，白嫩的脚上被石头硌出许多红印。

　　“你没事吧？！”简小楼惯性冲出去好几米，又折跑回来。等跑到潭霜身边后才觉得全身的力量似乎被抽空，一时撑不住，又瘫软跪到了地上，几乎与脑浆相触——真是后遗症颇大的肾上腺激素。

　　潭霜艰难地扯起简小楼，把她拉出去小半米，然后才与她一同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远处，嘴唇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话来:“幸亏……幸亏我学医的……”学医的，尸体解剖过，恶心图片也看得多，所以还能有一丢丢神智。

　　劫后余生的两人终于相信，这个世界危机四伏。

　　“佚名，杀死怪有没有经验啊？”潭霜还在大口喘气，抬起手看了看，然而并没有回复。垃圾智能，要你何用。她颓然放下手，问小楼:“接下去怎么办？”

　　简小楼茫然地摇摇头，抬手拉下皮筋，苦笑:“趁现在扎个麻花辫，跑起来方便。”潭霜配合地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过肩的半长发，懒得去搭理它。

　　“你怎么遇到它的？”

　　“不知道，我只是在那拔草，突然它就出现在面前。”

　　简小楼“哦”了一声，紧着眉头思考出路。潭霜艰难地起身，说:“我去找鞋袜，你小心点。”

　　“你也小心。”简小楼紧跟着起身，寻找放着她们背篓和桃木棍的那棵桃树。

　　方才也没来得及跑出多远，离之前的老桃树不过五十来米，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心里暗叹，回是回不去了，只能依计划在外面过夜。

　　*
　　“小楼，你右边石头要掉了！”潭霜站在树下对着坐在树枝上的简小楼比划。简小楼依着她的指引找到摇摇欲坠的石头，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放稳。

　　老桃树各个枝丫上这样两巴掌大的石头已经放了十来块，还有一些尖端削得比较锋利的树枝。这些都是她们晚上的防身用具，没办法，条件简陋只能这样将就了。

　　按照人们一贯的常识，走尸应该在晚上出没比较多，她们又一时寻不到山洞住处，也没有火种，只能在树上将就。如果都像之前那走尸般僵硬，想必是上不来树的。

　　潭霜小心地避开石头们，在另一个树叉上坐了。为了不折腾自己的屁股，她们用一堆干草堆出了草垫子，互相看着仿佛坐在鸡窝里，一时好笑非常。

　　很快夜幕降临，按着事先的安排，两人先一同盯着，看看有没有别的走尸，如果安然无事，再轮流守夜。

　　然而如果终归是如果，夜幕里刚亮起零碎的星星，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便从山林各处传来，并有向她们聚拢的趋势。

　　两人各自握着尖锐的长棍，怀里抱着一块大石，随时准备往走尸脑袋上砸。之前她们研究过那脑浆迸裂的走尸，它的身体已然干枯，靠的估计是大脑的一点调控罢了，所以关键还是毁了大脑——如果真的可以用医学来解释的话。

　　春寒料峭，入夜后寒意更加明显，简小楼扶着树干瑟缩了身子，嘟囔说:“迟早要冻死。”

　　潭霜正要说点什么，突然目光一凛:“来了！”

　　只见惨白月色下，纷纷桃花树后绕出许多蹒跚的身影，有几具形态较完整，但身上也只有看不出年代样式的零星破布。它们脚步缓慢，远不如傍晚所见那迅捷的走尸。

　　“也许，能在傍晚出来，已经是比较厉害的了。”简小楼握紧了尖利短棍，压下恐惧与恶心后还有几分庆幸。

　　走尸晃晃荡荡但是目标明确，潭霜掂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看了一眼简小楼，见她点头，旋即扒开树枝用力往远处扔去。

　　石头“吧嗒”一声落在走尸背后，众尸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她二人聚拢。

　　看起来不是靠听觉，应该是视觉嗅觉或者……直觉。

　　只这一次试探的时间里，西边最近的走尸已经离她们不到三米，简小楼默默抱紧了膝上大石静静等待着。

　　她们所在的位置离地近三米，倒不怕它们够到，只是腐朽尸体就在脚下的诡异感还是令简小楼头皮发麻，再看潭霜，微微皱眉，似乎有点嫌弃。

　　医学生都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简小楼心下感慨，第一次还慌了慌，居然这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