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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夜 ...

  •   她眯着眼睛,她的目光明明没有任何入眼,却看上去在等什么人。她在等什么人呢?春香悄悄望了她一眼,手里捧着碗大的瓷盆,里面清水只放了一条红尾的金鱼。
      春香把金鱼捧到她的面前,却只招来一句“可厌”的话,仿佛那里不是一条普通的金鱼,而是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
      她的心思越发难猜,赖待动,只有某个时刻,每日雷打不动的,那双瞳孔才会映射出热烈的情感。那个时候她是沾了露水,正在生机焕发,在阳光下正如初升的时刻。
      只有那个时候她是活的。

      春香是相信鬼神的,因此她深信因果轮回,深信总有一刻该来的是不会拖延时间的。因此她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她的内心总不允许她有半分的懈怠:每日焚香拜佛,所求问心无愧,她能识字是姑娘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可是她的力量太过于微小,她的行为是被称为疯魔的,那个服侍过姑娘的小丫头,如今也要和她的姑娘一样,病入膏肓了。
      他们只不过看不惯姑娘的格格不入,便落井下石了,姑娘已去,那院子就被锁上,春香还记得为首的嬷嬷趾高气昂的神情:“什么姑娘,从此以后可就没这人了!”
      春香不服,那种感觉她头一次才明白,病入膏肓的姑娘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是垂死的最后的话,让人错以为那双手拥有无穷的力量:“我不服!我不服!”
      想来那股在心中,唇齿间回荡的浓烈的悔恨无助也由她传达到了自己的心中,如果自己有力量,那她就可以阻止他们,她会保护好姑娘的生前死后。
      可惜,很多人都不拿她当回事,他们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姑娘就孤零零的被忘了,多可怜可悲。
      春香希望她总有一天会回来,所有的人都会记得她。

      陆林毅守株待兔,她写了一封信塞到了那个缝隙里面,然后就蹲在旁边,她在想如果那个女孩子还回来,应该能发现自己塞在那里的信封,但陆林毅不确定,她不确定那个女孩子能不能读懂自己写的东西,论简体与繁体之间的关系,陆林毅还真怕到头那女孩看不懂,白忙了一场。
      至于人到底来不来陆林毅心里也没底,如果那女孩只是偶尔来一次呢?惊园的门并不经常开,上次晚上就只能翻墙进,但是陆林毅也不想尝试游戏失败后的苦果,正因为没有尝试过,心里空荡荡的,漏了风,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无依无靠的样子。
      晚上的风越来越冷了,陆林毅几天下来就只有一身睡觉穿的睡衣,一口热饭也没,水也没喝,普通人几天下来,还要大晚上的翻墙找东西估计早就吃不消了,自己还能活蹦乱跳大约是那股奇香的功劳,第一晚身上都是被风割出来的口子,莫名其妙的头疼,看不见人影只听得到有人说话,最后那些话也被扭曲成听不懂的音调。到了第二个晚上,第三个晚上,她能看见人影,还能听见他们说的话,如此反复,每晚总在同一个时刻失去意识,到了第二天早上又醒来,身体的疲惫饥饿,衣服上的灰尘都恢复成第一天醒过来的样子,她想用不了几天她就神经不正常了。
      陆林毅蹲着腿麻,拨弄睡衣上的纽扣,其中有个纽扣在昨晚被自己用桌上的颜料涂在了上面,早上起来迫不及待的看结果,那纽扣上没有任何颜色,甚至反射的光泽都和前几天一样。
      时间如此悠闲,但陆林毅总是在日落日升的时刻感到一阵恐慌,明明她身处在奇花异草的花园,却始终无法分出一点心思——每一朵花瓣被镀上一层秀丽的月环,每一片叶子仿佛都在春雨的滋润下,颜色都带上几分温吞。
      月亮已经升到半空,光芒越发的兴盛,倒是有得意洋洋的架势了,惊园的花草都比不得当空的盛月。
      那女孩子进了园子,陆林毅躲在石头后面,借着月色打量,她看上去与普通女孩别无二致,年龄也和陆林毅一样,大不了多少,然而她的身上居然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符合的稳重,陆林毅的心倒有点受到了震撼。
      她看着女孩走到老梅树地下那座坟包前,神情哀戚但又庄重,那些供品已经蒙上了灰,几日没人管了,她只能用手帕将每一个贡品都擦干净,拂去上面的灰尘,可是再怎么擦也于事无补,看得陆林毅不忍心。
      她在坟前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折了两朵花放在了墓前,那两朵花女孩子挑了许久,陆林毅看她将每一朵都仔细辨认了一遍,又凑过去闻,最后才挑了两朵,做完这事女孩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想来这墓主人在她的心里的重要程度了。
      她又移动了,向陆林毅藏身的地方走来,陆林毅看着她走过自己,走过藏了自己的信的石头,陆林毅心里咯噔一声,说不上来的滋味。
      幸运的是峰回路转,女孩走出没多远又折了回来,她站在那石头面前,皱着眉,思量该拿那里的东西怎么办才好。陆林毅看着她伸出手来摸索到那条缝隙,似有苦恼的脸骤变成大惊失色,发上的簪花似乎也摇摇欲坠。
      陆林毅无心看着一个小姑娘被自己的举动弄得花容失色,可惜女孩接下来便十分谨慎地拿出那封信,四下望了无人才对着月光端详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展开信纸,看了那张薄薄的纸许久,陆林毅在房里找了好久才翻到当时没有用完的信纸,颜色染得十分漂亮,微微透着红,挑这样的信纸也是为了私心考虑,赌的是看她能不能认出来。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但还是收敛住了,只是微微抖抖翅膀尖。
      “姑娘?是你吗?”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颤抖的喜悦,甚至没办法能保持手上的颤抖,陆林毅捡起一块石子扔了出去,女孩立马转身向着那声源,全身上下警惕得没办法找出破绽,她竖起自己的刺,防备着周遭。陆林毅站起身来,让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她研究了好久,发现在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模模糊糊能看见,虽然像鬼一样。
      女孩子后退一步,她看到陆林毅地影子,黑乎乎的,从一个角落里延伸出来,拉得好长,影子的身形都很模糊,因此就显得变幻莫测,她还闻到一股异香,像是很久以前就在院子里熏的香。
      “姑娘!”
      然而影子没有动,风吹过来时,那影子又像脆弱的烛光扭曲了一下,影子叹息了一下,那声音沉闷,陆林毅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声音低沉犹如男子,还有一种沙粒般的感觉。
      “你不是姑娘!你是谁?”
      女孩厉声质问,影子没说话,“是你给我写的信?东西你也拿走了?!”她连连发问,“回答!可别怪我不客气!”
      陆林毅牙疼,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气势却压了自己一头,陆林毅试着开口说话:“我是来帮忙的。”
      “你到底……?”女孩明显对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持怀疑态度,是从哪里被吸引过来的孤魂野鬼吗?
      “关于那个院子主人的事。”陆林毅觉得还是直说比较好,倘若这个人和院子的主人关系匪浅,结合刚才的态度,无论接下来说什么,应该都有点效用才对。
      “你从哪里听来的?”
      “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陆林毅瞎猜,只能说因为这个女孩出现这里几次,每一次都是与墓主人有关,还有那个藏东西的地方,看上去已经藏在那里很久,回想拿出来的字画丹青和钥匙,一个闺阁女儿想要藏东西,但是又不能引人怀疑,那只能是身边的丫头了,柜子里的信还有藏起来的画都是不能被人发现的隐私,否则便是名节不保。
      一个去世的未出阁的女孩,她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那她一定要挑一个足够忠心,值得信任的人,显然这个女孩符合标准,她看上去对已故的主人念念不忘,对待坟墓的小心翼翼,甚至还很担心藏匿之地的安全。
      而且,陆林毅打量着她的衣着,可算是光鲜亮丽,也要算那些一等丫头里面,旧主已去,她的地位也没变,如果不是献媚那么就是有所图,所以她一定要保住如今的地位,一个一等丫头,底下的人是管不到她身上的。就看她一点也不怕如今是鬼影的自己,相反气势凌人,也不见害怕,果真胆识过人。
      “你果真知道?”她眉眼愈发锐利,“难道不是谁派来逛我的么?!装神弄鬼到是厉害得很!”
      “如果我是便日后磨难不断,苦不堪言,嗯……有什么愿望都很难实现,还有……”陆林毅打算乱七八糟起一堆誓,古代的人很看重誓言,想必应该不会为难自己,果真看到女孩子紧锁的眉头稍微和缓了一点,那女孩听她起的誓言乱七八糟,若是别人派来的也不应当是这样涉世未深的模样。
      更何况,女孩隐晦的瞄了她的影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上去黑影绰绰的样子可怕,但实际上每一次风吹过那都是快要散了,实在是太脆弱了。
      “好,我信你一次,信上说的事情我会做到,至于其他的事……”
      “你等等,我有些问题需要搞清楚,否则我没办法帮你。”
      “你快点,我出来久了,他们要是寻不到我可指不定做出什么腌臜事情呢。”
      女孩似笑非笑,说道“他们”的字眼时轻巧巧的飘过去,却已经感到“他们”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我只问三句,你可选择不答,你家姑娘是叫梦梅?丽娘又是谁?还有她是怎么去世的?”
      女孩停顿了一会,看上去很为难,那脸上悲悲喜喜,说不出究竟缘何2才会这样,“是,我家姑娘杜梦梅,她是被逼死的,呵,至于丽娘,她也死了。”
      死了?陆林毅还要再问,可是女孩一脸平静,无喜无忧,陆林毅知道今晚再问不出什么来了。
      “若你要找我,可以在这个时间,我会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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