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井底的记忆 ...
-
解决掉灵异录像带,富江回到家,过上了浪里个浪的生活。白天看书吃零食,晚上游戏怀中抱,真妹可调-戏,双一随便欺。
也许是看她日子过的太好。
这天晚上,日常熬夜的午夜十二点。
播放好好的的电视突然吱啦一声瞬间蓝屏,哗哗直响的雪花耀的人眼花缭乱,刺耳的噪音搅的脑子疼。空气莫名的冷下来,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迅速起了一层,摸着疙疙瘩瘩的。
富江关上电视,黑色的屏幕映出她的身影……以及沙发后的白影。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为什么还会来?
怨气不是消了吗?
不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留在这当鬼吓人,傻缺了吗?
富江在看见白影的刹那间就迅速打开电视,借以掩饰自己发现她的事实。还是先装不知道,过早与贞子正面冲突对她太过不利。
就这样,富江僵硬着身体坐了半个小时。
她是想选个舒服的姿势,但任谁背后站着一个背后灵都会如芒在背。别说坐了,不瘫在地上都算好的。
把录像带里的碟子看完,三点半,贞子还没消失。她放入那盒灵异录像带,打开,停在密林古井的那一幕。
她看的口干舌燥,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回头,看到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
“……谢谢,”她停了很久,接过那杯温水。说,“怎么不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就出来了?”
贞子还是那身长长的白裙,裸-露在外的双脚沾满污泥。她两手背在身后,脏兮兮的头发挡住半张脸,露出来的脸颊苍白浮肿,只能看出一点隐约的清丽模样。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尖锐,贞子微微侧过身。说,“别贴了好吗?浪费钱。”
富江笑盈盈的收回从大师手里买来的符咒,顺手揭掉贴在贞子额头的黄符。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内。
嘁,还是世界级除魔大师呢,连贞子都降不住,废物。
“真可惜,符咒对你没有用。”她说,“贞子,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对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怕死。”
富江被贞子的话噎住,她咳了声。“为什么不去投胎?”
“等你。”
“我不会死。”
“那我不要投胎。”
“回井里去。”
贞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回不去,只有你这里才有录像带。”
“其他地方总会有的。”
“你这里的是最后一份,”她说。“你没死,也没把录像带复制给别人看。诅咒没有转移,依然在你身上,所以,我只能呆在你身边。”
“假的?”
“嗯。”
富江狐疑的望着贞子,“不会是真的吧?”
贞子无辜回望。
富江暗骂一声,恼的牙根疼,该死,早知道就把录像带复制一份丢给废弃车库里的复制品。那样复制品死了,贞子也会被困住。
“你怕我?”贞子用一种平淡至极的声音说。“我是鬼,你是怪物,两者相似,你不该怕我的。”
“你消失我就不怕了,”富江笑着说,抡起斧头砍下去。
‘唰’的一声,利器破空而过,只听一声沉闷的噗嗤声。一颗脑袋断裂开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砸到地上,滚了几圈撞到墙壁停下。
贞子依然站在沙发后,没有脑袋的脖子干净整洁,半点血也没有。
富江动作迅速的捡起脑袋,干脆利落的往电视里一丢。
贞子脑袋突破次元壁,落到古井内。‘扑通一声’,传来落水的动静。
富江关上电视,拔掉电源,录像带复制一份。她打算明天送给双一,那小子带来录像带想捉弄她,也该被她捉弄一次才行。
她拍拍手上的灰,瞥了眼渐渐风化的身体。长舒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法术攻击不顶用,物理攻击对贞子还是起效果的。以后,就拿这个防身。
等了一小时,屋里没有动静。
富江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爬到床上。
似乎有风吹过,把富江卧室门给轻轻带上。咔嚓一声,木门插销上了锁。拔掉电源的电视机刺啦刺啦的闪过雪花线,几秒后,黑魆魆的电视屏幕亮了。
刺啦作响的雪花噪音减弱很多,昏暗的镜头晃了几下,定格在林中古井上。
幽暗井口里慢慢爬出一抹白色,那白色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最后,爬出电视。重新长出脑袋的贞子站在富江床头,静静的看着她,
她就那样站在床头,看了富江一晚。
第二天,富江醒来,看到自己床前的地板湿哒哒的,还有股浓浓的土腥气。
她沉默良久,最后,抓抓头发,跑到卫生间内。用凉水狠狠的拍到脸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她闭着眼睛去摸毛巾。
毛巾没摸到,因为毛巾被‘人’拿着在给她擦脸。富江夺过毛巾丢到洗漱盆里,两手撑在边上直直盯着贞子。
“耳朵那里还没擦净,”贞子说,看了看毛巾。手臂微微动下,似乎还想拿毛巾给她擦脸。
“够了,”富江说,推开贞子往外走。她说,“离开,别让我再看到你。”
富江走后,贞子小声说。
“只要不让你‘看到’就行了,对吗?”
富江性格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我理智,毫不在乎他人。也还是那么的吃硬不吃软,只有让她感觉到无法消除的威胁才会被允许呆在她身边。
或者,变成鬼的她才能一直呆在她身边。
那年,她被父亲丢到井里。
父亲杀她的原因她知道,异于常人的都是异类,都是该死的怪物。这个道理,周围的村民跟她说,父亲跟她说,母亲跟她说,连林子里的动物也这样跟她说。
若是以前,也许她就会饿死在井底,带着毁天灭地的憎恨诅咒所有人。但现在,她心里还念着富江,她还不想死。
于是,她就努力的往上爬。爬呀爬,爬到十根手指头上的指甲一个个脱落。扯着血肉拉着皮的往下掉,钻心的疼,可她不怕,她只想爬上去去见富江。
爬呀爬,爬到膝盖磨破,骨头露出。爬到一半时,她累及了,眼看要掉下去,头顶却迎来一片黑影,在灼热的空气下带来一丝阴凉。
她喘着粗气,慢慢抬头,看到了富江。
她看着她,她也在看着她。
贞子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她怕她一说话就是羞人的哭腔。怎么能哭,她比富江大五岁,她是姐姐,她不能哭,她绝不能哭。
贞子低头喘了一阵,好让那股猛烈的委屈感消失。
身上那点点阴凉忽然消失,火辣辣的阳光重新照到身上。
有汗水被阳光蒸出来,流到指甲的伤口处。能让人痛到麻木。
她心里一空,却不敢抬头。
她想:怎么会,假的吧。
怎么可能。
富江……她都看到自己了。
怎么会。
离开……
离开……是的,她走了。富江确确实实的走了。
她走了,带给她希望之后,又走了。
还不如不来。
那样,至少她还有个念想。
呆在井底的第一年,贞子想。
如果富江来找她,她要忍住眼泪,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一脚把她踹到井底。然后站在井口看着她,但就是不救她。还要装成鬼……啊,不对,她已经是鬼了。
她要吓死富江,在她下跪求饶的时候抱住她。对她说,‘还敢不敢丢下我了。’
但第一年,富江没来。
呆在井底的第二年,贞子想。
如果富江来找她,她就不装鬼吓她了,反正她从来没有吓到过富江。她不要忍住眼泪,她要哭,哭的很大声很响亮,就在富江耳边哭,把她震聋。
她还要把眼泪鼻涕都抹到富江衣服上,让她恶心的够够的却拽不开她。对她说,‘你再敢丢我,我就把鼻涕抹到你脸上。’
但第二年,富江没来。
呆在井底的第三年,贞子想。
如果富江来找她,她就不吓她,也不哭了。她会冲富江笑,就算她想哭的不得了也要笑,把最美最甜的笑容露出来。
可她没见过那种甜甜的笑容,父亲常绷着脸,表情严肃不爱笑,母亲倒是会笑,但她的笑容是温婉柔顺,大和抚子的笑。
大人常说,爱笑的小孩讨人疼。她笑了,是不是富江就会把手伸出来,让她握住。
如果富江伸出手来,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握住。对她说,‘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但第三年,富江没来。
呆在井底第四年,贞子想。
如果富江来找她……如果她来了。
她会抓住她,不顾一切的抓住,死死的拽住再也不松手。
她怕了,她好怕一年又一年的呆在井里。井底很黑,很冷,还很臭。有许多动物掉到里面再也出不去,跟她一样变成这里的亡灵。
她要紧紧的抱住富江,对她说,‘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但第四年,她……还是没来。
呆在井底的第五年,贞子想。
如果富江……来找她,她还会认得自己吗?
她这个样子。
她还能认出来吗?
好讨厌,她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好讨厌,她把她一个人丢在井底。好讨厌,还在想着她的自己。好讨厌,这种鼓起勇气等了一年又再次破灭的绝望感。
好讨厌……
好恨……
第五年,富江没来。
就这样,从春天等到夏天,从秋天等到冬天。从岩缝草种等到绿草茵茵,从红枫遍地等到白雪皑皑。从活人等到死人,又从腐尸等到白骨。从希望等到绝望,再从绝望等到怨恨。
她等了一天又一天。
一月又一月。
一年又一年。
她等了好久好久,可富江还是没来。
她给富江找过理由,她想。
也许她转身跑开是为了找人救她,但在树林里迷路。后来被村民找到,她想不起这个井在哪,于是她只能一年年的寻找,跟她一样一次次的空欢喜。
她在找她,只是找不到罢了。
也许村民不相信的她的话,父亲再添油加醋转移视线。人们把她当成跟她一样的怪物,抓到精神病院里。逃不开,躲不了,吃下麻痹神经的药物,变成呆呆傻傻的傻瓜。
傻瓜会忘了还呆在井底的她,傻瓜才会忘掉。
也许她转身离开时跌落山崖,撞到石柱上,当场身亡。不用体验慢慢饿死的感觉,也不会在昏迷中被蛆虫蠕动的声音惊醒,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逐渐迈向死亡。
也许她下山时碰到父亲,父亲一向警惕严谨。他会发现富江脚底的泥,猜出她去过井边。富江跑不过父亲,也打不过他,她会被父亲杀死。
也许她逃出伊豆的时候没有看路,被车撞死。
也许她被毒蛇咬到,不治身亡。
也许没有也许,她死了,而富江还活的好好的。
好恨……
好恨富江的离去,可比起她的背弃,她更恨那天富江看她的眼神。
她看着她,像看一朵花,一棵树,一块石头。用一种陌生的,平静的,毫无感情的眼神看她。正常人看到有人落井时的惊讶害怕她没有,将要丢弃朋友时的内疚挣扎也没有。
她就那样淡淡的望着她,似乎她跟井底的淤泥杂草一个性质。
她用这种目光抹杀掉他们之间的一切,好像她没有跟她玩过,没有睡在一张床上。没有一起吃过饭,没有一起说过话。
她情愿富江在转身跑开时有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后悔。
那样,她至少可以骗自己说:
看,她对丢下你这件事还是有点触动,她不是毫无感觉的。
后来,她想通了。
富江不来找她,她可以去找富江啊。
毕竟,怪物跟鬼可算是亲密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