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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琅帝震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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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慕凉赶到花府的时候,听到那老头说琅帝已经回宫了,心下登时凉了,她确实耽误了很长时间。
这个时候,宫门大概已经关了,慕凉身上的腰牌是钟毓宫的,未免节外生枝,慕凉决定用个比较稳妥的方法,从墙外翻进去。
慕凉以前便时常偷偷溜出宫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角落,一个腾挪便轻易地翻了进去,猫着身子四下看了一眼,没人发现她,便直起身子大摇大摆地往钟毓宫的方向走去。
靠近钟毓宫,慕凉的心底蓦然升起一丝不安,隐隐地听见一片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呜咽哭声。
慕凉快走两步,推开紧闭的宫门,登时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站满了皇帝身边的黑衣禁卫,跪了一地的宫女奴才在瑟瑟发抖,首领宫女云裳和花容跪在前头低低地哭着,整个脸红红肿肿又青又紫,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首领太监更是凄惨,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被打了多少板子,大腿的血迹都浸透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
正殿的殿门紧紧关着,所有人都在门外守着。
宫门打开,人们都回头看向慕凉,守着门口的禁卫看到她,还以为是宫里的小太监,便上来推她,慕凉一个反手,折过来人的手臂将他推了开去。
忽然大殿门内传出一阵惨叫,接着是鞭子落在身上的声音,慕凉心里一沉,是琅帝。
慕凉心中气急,一阵劲风掠过,她已经到了门口,一脚踢开殿门,看见一个小太监遍体鳞伤跪在地上,身上都是鞭子抽过的痕迹,鞭鞭见血带肉,正是带她去内侍府的小太监常安。
站在一旁的修染手中握了一根青色的长鞭,抬眼看向慕凉,阴冷的眸光让慕凉不寒而栗。
一股凉气顺着慕凉的脊背爬上来。
她几乎忘记了这个男子还有这样的一面,手握青藤,执人生死。
“贵妃,朕以为贵妃走丢了,正替贵妃教训伺候不周的奴才呢。”琅帝嘴角挑起冰冷的弧度,踢了一下脚边的常安,道:“滚吧。”
常安闷哼一声,有两个人上来将他拖了下去。
慕凉咬牙,手指僵硬地动弹一下。
琅帝将鞭子扔在地上,下人送上来白色的绢布,他把溅到手上的血点轻轻擦去,扫了仍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慕凉一眼,便起步离开,与慕凉擦肩而过时,慕凉从心底渗出一丝丝的阴森,那是属于这个男人的烙印。
慕凉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斑斑血迹,曾经的往事忽然涌上心头,清晰到一点点细节,琅帝一点点眼神的变化,曾经那根鞭子落在她身上的催心蚀骨之痛,她都记得。
“修染。”慕凉哑涩的声音,终于出口,琅帝的脊背一僵,停下脚步。
慕凉道:“我若想离开,根本不会等到今天,你以为长乐宫的宫墙,拦得住我?”
沉默了几秒,琅帝声音薄凉得有些阴枭,淡淡道:“你以为,你有机会?”
琅帝一行窸窸窣窣尽数离开,留下满地狼藉,像兵败的城。
慕凉站在原地许久,才开口道:“云裳,进来。”
云裳应声推门而入,垂首站在慕凉身前,慕凉细看了她的脸,已经整理过了,但还能看出红肿了很高,慕凉用指尖轻轻触碰,她便疼的倒吸凉气,慕凉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云裳一愣,道:“娘娘是说,皇上吗?”
“嗯。”慕凉走到桌边,拉开上面的一个小抽屉。
云裳心里一惊,没想到慕凉竟对琅帝用了如此不敬的用辞,她道:“回娘娘,皇上早就来了,下午的时候,白总管急匆匆地过来,问您有没有回来过,没说几句话,就被人抓回去了,然后皇上就来了,抓了常安亲自问话。”
慕凉在抽屉里拿出两支白瓷瓶,递给云裳道:“把这个拿去,谁受了伤就涂一些,两三日就能痊愈,至于常安,一会我会找太医来给他诊治,今日是我连累了你们,是我对不住你们了……”
话未说完,云裳已经跪在地上道:“娘娘不能这么说,实在折煞奴婢了。”
慕凉拍拍她的肩膀,道:“下去歇着吧。”
翌日一早,梳洗之后,慕凉带着云裳去康德宫请安。
行至路上,不远处的假山后,几个宫女讥笑着说话。
“听说了吗?钟毓宫那位,昨天被皇上罚了。”
“嗯,听说所有下人都被打了,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
“起初还以为这位贵妃是有多大的本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虽说只打了奴才,可咱们做奴才的,还不都是主子有错咱们受罚!打了奴才,还不是打她贵妃的脸面!”
慕凉一行将这二人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云裳气不过就要上前分辨,慕凉伸手拦住她,道:“不必动这些没用的肝火,这些话想必已经传遍各宫各院了,难不成咱们都能一个个去理论不成,况且她们也没说错什么。”
云裳气得眼圈泛红:“那也不能由着她们这样诋毁娘娘!”
慕凉还未说话,便听见一声气急的大喝:“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闲得发慌,在这里嚼主子的舌根!”
“白总管!”那两个小宫女吓得不清,扑通跪在地上。
白露怒急,拿拂尘点着二人的脑袋道:“贵妃娘娘之尊,岂能容你们这样以下犯上在背后说三道四,你们这样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看就不用留着了!”
“白总管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两个宫女被吓坏了,一边哭一边磕头,白总管向来手段严苛,却不会如此暴虐,今日不知怎么竟如此生气。
慕凉从假山后转过来,看见白露气得手里的拂尘都发抖,开腔道:“白露。”
白露看见慕凉就在一旁,顿时一愣,两个小宫女更是吓得连求饶的声音都没有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慕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又回头看了看云裳兀自发红的眼睛,道:“白露,这两个人,随便打一打吧,舌头就算了,给她们留着吧。”
二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对着慕凉磕头:“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
白露看慕凉似乎并不以为意,也按下心头的火气,冷眼看着二人道:“既然贵妃娘娘开恩,便免了你二人的极刑,你二人要感念娘娘仁慈,便罚你二人在这里跪上四个时辰,掌嘴一百,自己领罚吧。”
两个宫女立即自己掌嘴起来,生怕白露不满意又来割她们的舌头一般,一点不敢手下留情。
“白露,皇上有没有为难你?”慕凉问道。
白露叹了口气,带着慕凉走开几步避开众人,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被押起来了,倒是你,昨天不是跟皇上一起出去了吗?中途又跑去了哪里?你是没见,皇上都快急疯了!”
慕凉眉头轻蹙沉默不语。
白露道:“你是没见那阵仗,昨天皇上一回来,直接下令封了奕都城门,只进不出,抓我回来问了几句话,就带人去了钟毓宫,封宫审问,他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顿了一下,白露续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要我说,他就是太在意娘娘了,以至于你一消失,便慌了阵脚。”
慕凉眸光一闪,苦笑一声道:“他的心思,确实谁也猜不透,要我说,他就是不能忍受事情不在他的掌握,稍有差池,他也不能接受。”
只有慕凉知道,他们之间除了利用,再无其他。
慕凉想了想,还是拿出了袖中的白玉盒,递给白露道:“把这个交给皇上,告诉他……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交给他就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任何话都成了多余,或许她这个人本身,便是多余的,从她来到这里开始,一切都是错的,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无所谓国破山河碎,可是连哥哥都不在了,她究竟在坚持些什么?
行至康德宫,远远的便看见陆羽的身形,正在门口等着慕凉,一见到她就迎上来,担心地看着她道:“姐姐可还好?听说昨夜龙颜震怒,我很担心姐姐。”
慕凉心里暖了一下,笑道:“有什么好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看到慕凉如此淡然,安之若素,陆羽心里也释然了许多,道:“姐姐的气度,确实非我等可比,只是各宫各院的主子都在,一会少不得要听些闲话。”
慕凉轻轻一笑,也不甚在意。
琅帝登基五年,中宫之位一直空悬,甚至秀女大选也是三年前才有过一次,一直由昭宁贵妃代管凤印,处理六宫事务,各宫嫔妃的每日请安也是去康德宫给太后问安,可是太后近年来素喜清静,所以这请安也从每日一次变成了五日才去一次,陪着太后说会子话而已。
“容华贵妃,慎贵妃到。”
有太监拉长了声音通报一声,慕凉和陆羽一前一后进了康德宫的殿门。
正殿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平日里虽然也时常有嫔妃带着礼物去钟毓宫拜访慕凉,想与这个新上位的贵妃拉拉关系,可慕凉心不在此,总是一句身体不适,便将人打发了去,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这个贵妃不太好相与,也就没人再去碰钉子了。
所以这满屋子的人,慕凉自是没什么认得的,只是陆羽看了暗自心惊,她二人来得并不算晚,可看样子竟然是最后来的了,而且,今日竟然来了这许多人,平日里问安难免有那么几个人会传信身体不适,改日再来与太后请罪之类的,像今日这么齐整实在少见。
就连已经多日不见的,前些日子才小产过的静贵妃,竟然也来了,怯怯诺诺地坐在风书锦下首的位置,在她二人的对面,空了两个位子,显然就是慕凉和陆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