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作妖之路》陌上离桑

10、襄王修泽

　　这内侍府慕凉是第一次来，这样的角落确实距离钟毓宫甚远，她以为自己可以原路回去的，不成想她高估了自己认路的本事，看来在长乐宫的四方院子里关了三年，她的路痴是越发厉害了，刚走过的路居然就不记得了。
　　“有刺客！抓刺客！”
　　“站住！别跑！”
　　突然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手的声音，还有四面八方羽林卫急匆匆的脚步声和大声呼喝声。

　　有刺客进宫！慕凉心中一惊，不知琅帝现在如何，可有受伤？

　　未免遇到旁人再度节外生枝，慕凉赶紧打量四周，发现一处极隐蔽之处，假山后松柏茂盛，前面是一弯浅池，乱石丛生，躲于假山之后，十分不易为人发现。
　　慕凉纵身空中几个腾挪，身手干净利落，便落于假山后阴影里，屏息凝神，决定躲上一躲，等追逐刺客的人过去，自己再出来，她实在不愿多生事端。
　　不消片刻，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劲风般掠过，太监打扮，右手捂着左肩，鲜血淋漓，已然受伤不清。
　　那人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一亮便停下脚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慕凉在假山后几乎要骂娘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只见那刺客，也朝着这里飞身而来，竟也有躲在这里的意思！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目瞪口呆。

　　那刺客也没想到这里会藏着人，落下脚来登时吓了一跳，外边已经人声鼎沸，众侍卫已然聚在一处，疑惑着刺客的消失。
　　那刺客捂着肩膀，看着慕凉，突然眼神一寒，决定杀人灭口，除去这个小太监，不然只要这小太监发出半点声音，他便前功尽弃。

　　假山外，一群追逐刺客过来的人站在一处，这里已经失去了刺客的踪影。
　　“王爷，这……”侍卫首领郭胜面露疑惑。
　　“搜吧，跑不远。”修泽淡淡地道。
　　正说话间，侍卫首领举起手来还未发令，便见到此生难忘的一副画面。
　　突然不远处假山后面，传出一声断喝：“滚你！”
　　他们已经一路追了许久的刺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从假山后摔了出来，砰的一声掉下来，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屁股上还印着一个新鲜的泥水脚印。
　　修泽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刺客，微微皱眉，冷声道：“谁在哪里？出来！”
　　慕凉心中暗道倒霉，谁让这不长眼的傻冒刺客，偏偏跟她躲到一处，居然还动了杀她灭口的心思，于是，她只能亲自送他一程，将他踢飞了出来。

　　只是她自己也暴露得不能再明显了，无奈地从假山后纵身跃出。
　　慕凉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恭谨道：“奴才叩见王爷。”
　　襄王，修泽。
　　虽然第一次见，慕凉立即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琅帝唯一的同胞弟弟，襄王修泽，眉眼与修染有几分相似，最关键的，早听说襄王性子与琅帝大是不同，是个不着边际纵情酒色的王爷，一见之下仍让慕凉感到着实意外。
　　淡淡的檀香味传来，一根精致的酒红色烟杆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抵着慕凉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很少有人平日里会穿红色衣服，何况是这样的寒冬时节，和这样嚣张的红，然而，这样的颜色，穿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竟天经地义般的契合，漆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别着三支仿佛血色的簪，映着略微苍白的皮肤，一张翩若惊鸿的脸越发诡魅，他手中拿着一根精致的烟杆，眉眼间是浅浅的玩味和疑惑。
　　此男子，甚妖异。
　　“小太监，你躲在那里，为什么？”修泽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危险。
　　慕凉还未说话，就见修泽的唇边凝起微笑，道：“算了，不必说了，一个小太监，武功高强，今日刺客入宫，你又刚巧躲在那里，本就反常。”
　　修泽回头看了侍卫首领一眼，薄唇轻启：“事有反常即为妖，郭胜，杀了他！”
　　“王爷！”慕凉赶紧挺直身体，道：“您不能这样滥杀无辜，况且奴才方才抓了刺客，当论功行赏！”
　　修泽颇有些意外道：“本王说要杀你，你还在这里要赏赐？”
　　“那是自然，抓拿刺客本是王爷和郭大人的职责所在，奴才出手帮了忙，理应有所赏赐。”慕凉正色道。
　　修泽拎着烟杆，在慕凉侧边踱着步子，看看胸前，又转去看看后背，上下打量一番，唇边莫名笑意渐深：“你这小太监倒有意思，在哪里当差？本王差人把赏赐送过去。”
　　郭胜意外修泽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上前一步道：“王爷，此人甚是可疑！还是先押了吧！”
　　修泽抬手，阻止了郭胜的话：“不用，本王自有分寸。”
　　慕凉垂首道：“还是不用麻烦王爷手底下的人了，王爷随便赏赐一点东西，奴才就感恩戴德了。”
　　修泽一笑，道：“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岂能随便。”
　　话已至此，慕凉只得道：“奴才小木，在钟毓宫容华贵妃那里做事，王爷送到那里吧。”
　　“你这小厮！好生放肆！”听得她居然当真报出来了，郭胜怒喝，却又被修泽所阻。
　　“容华贵妃？”不知是不是从前听过她的名字，修泽神色忽然有些意味深长，道“好，本王记下了，你退下吧。”
　　慕凉起身，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这个男人绝不是这么容易骗过的，看那笑容，分明不相信她，不知有什么阴谋。
　　辗转迂回，几经周折，绕了许多远路，又问了好几个路过的宫人，慕凉终于到了熟识的地界，心说赶紧回去，再让白露帮她找个会几下拳脚的小太监来，充当这个劳什子小木，可别让襄王来召的时候，看出什么破绽。
　　正当她急匆匆地快步往回走，路过司膳房的时候，忽听背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尖着声音在喊：“还上哪啊？这承乾宫的宴席马上就开始了！还不快点来准备！”
　　慕凉心里一跳，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没跟我说话！一定不是跟我说话！心里想着脚下更加快了脚步。
　　就听身后那老太监急了：“说你呢！还跑！赶紧给我回来！耽误了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崽子！”
　　下一刻便被身后一个人抓住了手臂，招呼她动作快点，慕凉看这情况真是走不开了，只得回头，心中叫苦不迭。
　　司膳房总管太监是个老公公，慕凉听他絮叨了许久，说现在新进宫的年轻人总是偷懒，总得好好收拾一顿才知道干活，襄王时隔多年回京，皇上吩咐了膳食，若是耽误了，便每人一顿板子。
　　慕凉越听心里越凉，承乾殿宴请的，竟然是襄王修泽。
　　慕凉托着食盘，走在长长队伍的中间，思忖着对策，最好进去便碰到白露，也能解了她燃眉之急。
　　然而，上天总是能比你想像的更能捉弄人，事实也总比你想像的更坏一点，白露这臭小子，平时没事就戳在这里，偏偏这时候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大殿中，编钟的乐声已经响起，传膳开始了。
　　很快，一个个人进去又出来，慕凉心中忐忑，所幸，传膳的小太监只是将食盘端将过去，自有宫女银针试过之后，呈上桌案，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端着食盘之人的吧。
　　“三弟，这次回来，会待多久？”琅帝问。
　　修泽抬眼看向琅帝，道：“三个月。”
　　修泽的指尖划过面前的酒杯边沿，道：“皇上，刚才的刺客是死士，臣弟将他口中所藏之毒取出，但是他醒转之后，趁人不备，已经咬舌自尽了。”
　　慕凉低着头，高举着食盘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停在修泽身边，眼角扫过桌角，还摆着修泽那只细长的烟杆，酒红色，镏金暗纹，莫名蛊惑。
　　琅帝并没有意外，道：“现在是家宴，此事稍后再议。”
　　宫女揭开盖子，慕凉端着的是一道碧螺虾仁，琅帝指着她道：“这个菜不错，三弟多吃一些。”
　　慕凉心中一惊，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更使劲地低下头去，暗中腹诽他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呗，琅帝多什么话。
　　修泽顺着琅帝的手微微回了下头，又转回去，慕凉心中暗喜，长出了一口气。
　　不料，修泽转回去之后，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道：“臣弟近日不食虾仁，劳烦公公，给皇上端去吧。”
　　端你个姥姥！这家伙分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慕凉额头渗出了汗，道：“回王爷，皇上自然也有这菜色，王爷既是不要，奴才这就退下了。”
　　“小木公公。”修泽唇边含笑，轻声道：“本王这道菜，看起来更有趣一些，端给皇上看看。”
　　慕凉真想掀了盘子，吼一句老娘不干了，然而事实上，她还是托着食盘，慢吞吞向琅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