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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赤血长殷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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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挚送信至猎宫,留守金陵的禁军已全部归他统辖,京城换防完毕,随时恭候梁帝回京,原本定于四月中旬返京的春猎回程延迟到了四月下旬。
梁帝震怒之余随即命靖王准备回朝事宜,他对萧景琰的恩宠和爱重这些日子以来早已被众人看在眼里,明眼人如言侯早已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看到了萧景琰荣耀万丈的未来。
回程的路上,梅长苏大多数时间都在马车里睡觉,另一辆马车里,坐着韩楚和洗白了一身毛发,换了干净衣裳的聂锋。
当然,萧景琰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对梅长苏身份疑虑的加深。
那日韩楚把聂锋带到梅长苏面前,露出聂锋腕间的银环,梅长苏面色如雪久久地凝视着那个名字,心情激荡得几乎要抑制不住。
一别十二年,梅长苏从没想过这个他时常惦记的人还活在世上,不远万里从梅岭到了京城,又从京城跟到了九安山,回忆起前一年正月初五他跟随夏冬去孤山祭拜偶遇戚猛在孤山上抓怪兽一事,梅长苏暗暗懊悔没能早些认出聂锋来。
聂锋的心情他大概能明白些许,变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怕夏冬站在他眼前他也是不敢相认的,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她,更怕她会为此伤心难过。
因为聂锋和他一样,都中了火寒毒。
经静妃娘娘诊断,聂锋的毒性只有三层,远比梅长苏当年的情况要好得多,只是他中毒多年,情形又大不相同。
列战英受萧景琰的命令一直随时注意着梅长苏这边的动静,沿途行进的速度比去时快了许多,因此当天早上出发,临近黄昏时便到了金陵城。
帝驾被蒙挚率领的禁军以及前来迎候的百官簇拥着直接回了皇宫,萧景琰原本走不开,只好让列战英亲自去把梅长苏护送到苏宅。
梅长苏之前因与聂锋相认心绪激动一度犯了旧疾,好在有寒医荀珍给的救命药丸在,他只是迷迷糊糊烧着睡了一夜,之后两天便好了许多了。
回京的路上,梅长苏一直在避免跟萧景琰碰面,到了京城更是直接借口身体不适,直接让甄平去向萧景琰致歉,自己直接回了苏宅,早在回京之前,甄平就已经派人传回信去,所以梅长苏一行人回到苏宅门口时,黎纲已经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聂锋就近被安置在梅长苏院子里,晏大夫赶来给他诊了一回,开了些药压制住毒性,暂时不会发作了。
梅长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晏大夫诊完了聂锋,又一把抓着他的手腕诊了半晌,梅长苏随侍春猎他是极力反对的,但既是皇帝的命令,他也没法子,不过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好几分,他满意地点点头。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誉王叛乱的事大家神思都紧绷了好几天,这会儿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这一夜算是平静地过去了。
誉王谋反作乱一事完全触到了梁帝最隐秘的逆鳞,因此一回京就以极快地效率处理完毕,誉王府及附逆之人全部被下到天牢,只不过还没等到正式的圣旨下来,誉王已经在牢里自尽了。
这事传到梅长苏耳朵里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应了一声示意知道便算把这事揭过去了。
蒙挚这日终于闲下来,特地到苏宅探望梅长苏,带来了钦天监已经算好了吉日准备册立太子的消息。
梅长苏正在聂锋屋子里看他,两个人一人端着只药碗喝药,靖王被册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心里装着聂锋和夏冬的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韩楚在旁边正皱着眉头吃药粥,看得梅长苏忍不住笑,韩楚幼时体弱多病,时常喝药,每回喝药都都见她苦大仇深地盯着药汁最后还是不得不喝下去,后来习武之后身体好得多了,这些年都很少见她生病,更别说吃药了。
虽然吉婶给她弄成了药粥,又是以补血益气为主,但韩楚还是喝得很不开心。
霓凰也是得知了靖王即将被册立的消息悄悄过来苏宅的,此时看到韩楚的表情,她也忍不住乐了,“说起来也奇怪,阿楚你是怎么受伤的?”
韩楚闻言顿了顿,眼角余光里是梅长苏沉静的侧脸,她垂了眼眸道:“那日去凑热闹捉聂大哥,无意间伤到的,并无大碍。”
霓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大意的人。”
韩楚也知道自己恰好在左手腕上的伤太没说服力,只好道:“其实只是小伤,流了点血,身为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这点血量不过小巫见大巫而已。”
在场的人很快反应过来韩楚指的是什么,梅长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口无遮拦,一句话能把人噎死的本事很像某个人呢?”
“是吗?”韩楚作势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我要考虑离那个罪魁祸首远点了。”
霓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看了眼韩楚,最后把目光放在梅长苏脸上,道:“你们指的人是谁?”
梅长苏还没来得及答话,窗外就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接过话道:“哈,我这才刚到就抓到有人说我坏话!”
下一秒蔺晨已经悠悠然摇着扇子站在了屋子中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韩楚身上,笑道:“真是可惜,这辈子都得跟我这个罪魁祸首在一块儿了。”
韩楚翻个白眼,捧着粥碗换了个方向继续喝。
蔺晨转过头来瞧到聂锋,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立刻上前抓着他的手腕诊脉,又仔细查看了他指甲,耳后,舌苔等处,半晌放开聂锋的手,看了眼梅长苏,转身负手走了出去。
梅长苏看了眼聂锋,安慰他不用担心,随即便跟出去。
霓凰这才有机会问韩楚:“这位是。。。”
韩楚见她和蒙挚表情都有些凝重,估计是因为刚才蔺晨都在窗外了他们都没发现而有些心惊,笑道:“他叫蔺晨,也是江左盟的人,别的不说,就这点救人的本事还是拿得出手的。”
霓凰和蒙挚便明白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霓凰和蒙挚便告辞,韩楚送他们出去,回来时梅长苏已经回房间去了,蔺晨倚在廊下,飞流坐在门前郁闷地望天,黎纲刚跟梅长苏禀报完消息,准备退出去,见此忍不住调侃。
“飞流,你一直望着天上干什么,在等仙女掉下来吗?”
“不是!”
“你要知道,天上掉下来的不一定是仙女,还有可能是鸟屎啊。”蔺晨随口笑道。
“不是!”飞流加重了语气愠怒地反驳。
“好好好,那你慢慢等。”黎纲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飞流被他逗得大怒,跳起来便要去捉他,黎纲往蔺晨身后一闪,飞流脚步一滞,颇不甘心地瞪了眼黎纲,转身飞出院墙去了。
韩楚失笑地看着飞流消失的背影走近,蔺晨转身探手搭上韩楚脉搏,不过片刻又放开。
“怎么样?”韩楚问他。
“不怎么样,”蔺晨笑眯眯地回答,“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再等等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韩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蔺晨半晌笑道:“有我爹亲自出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梅长苏缓步走了出来,看着他俩,最后对蔺晨道,“说吧,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子玉的血可以压制火寒毒?你又为什么突然跑回琅琊山去?”
蔺晨耸耸肩,“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蔺晨。。。”
“林大哥,”韩楚微笑着打断他,“你什么都不用想,比起能让你多活几年的结果来讲,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也就是我近水楼台,蔺晨拗不过我,才让我做了这个药引,换做卫峥或者蒙大统领,我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梅长苏闭了闭眼,“子玉,你不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我不是为了赎罪,”韩楚摇头,认真地说,“林大哥,你应该知道,抛去旧案不提,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谁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好好活着,以后好好照顾霓凰。”
梅长苏看着她半晌,郑重点头。
***
靖王萧景琰于六月十六正式成为东宫太子,后宫里各宫妃嫔也得了赏赐,尤以静贵妃为尊。
与此同时,梅长苏也接到了来自黔州江左盟成员的飞鸽传书,谢玉在采石场服苦役时被落下的巨石砸中,死了。
韩濯同韩楚布置良久,滑族埋在朝野宫中各处的眼线棋子基本上都被拔出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丢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因此夏江逃狱没多久,蔡荃就沿着苏宅这边特意透露的线索顺藤摸瓜抓住了他。
只是经过了誉王谋反一事,梁帝对夏江已无半分信任可言,再也没有提审过他。
眼看太子新立,并在梁帝的授意下开始监国,在政事上凸显出他极为明显的处事风格,以往在党争中煎熬挣扎的朝臣们,终于渐渐意识到,这位未来天子所显露出来的决心。
为了让聂锋同夏冬早日夫妻团聚,梅长苏接受了宫羽的建议,由她乔装混进刑部大牢把夏冬换了出来,经由他们夫妻决定,最终选择了不彻底地解法解了聂锋身上的火寒毒。
眼见梁帝愈加器重萧景琰,一切都在按梅长苏预想的步调往前走着,只等谢玉死讯传入金陵,再想办法利用莅阳长公主手里的谢玉血书作为翻案的契机。
虽然谢玉曾是一品军侯,但死前也不过就只是个劳役犯,他的死讯连加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由经过驿马传送到达京城,没多久,谢弼便出发前往黔州去为谢玉扶灵,把他接回安置。
在这样难得岁月静好的日子里,蔺晨和晏大夫商议之后煮了一碗颜色十分诡异的汤水给梅长苏喝,这一碗下去,梅长苏整整睡到第四天晓光出现的时候才醒。
蔺晨给他把完脉之后笑眯眯地说:“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再过些日子开始下一阶段的治疗,你放心,有我在,留你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韩楚在旁边大翻白眼,晏大夫瞪了一眼蔺晨之后,梅长苏比之前好了不止一点的脸色和气息状况,也懒得和他计较了。
蔺晨初入京之时就带着老阁主潜心研究多年的治疗火寒毒的奇方,原本经过碎骨拔毒的梅长苏最多活不过四十岁,这些年又一直没有放下过旧事好好休养,操心这操心那的,硬生生把原本六所剩无多的寿命给折了大半。
所以蔺晨入京的时候才会说,照梅长苏那时的架势下去,他最多也只能留他一年。
如今朝中局势平稳,不需要梅长苏太费心力,加上事情发展的轨迹都在他预料之中,蔺晨才会选择在这时候给他开始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