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风起时2-9 ...
-
悬镜司被封禁没多久,萧景琰的禁足就解除了,他也不客气,只矜持了一天就立刻进了宫探望静妃。
等到正月十六皇帝复印开朝,朝臣们惴惴不安地等着一场风暴的来临,三天后,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
正月二十,皇帝下了明旨封悬镜司一切职权,司属所有官员全部停职。
只隔了一天,因沈追蔡荃二人查出当初誉王为扳倒东宫,指使誉王妃胞弟大理寺卿朱樾引爆私炮坊一事,内廷谕旨以忤上失德为由,将萧景桓降为双珠亲王,同时宫里的越贵妃被降为贤妃,静妃晋位为贵妃。
现在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萧景琰已经是所有皇子中份位最高的一个,当他在某些场合搀扶着越发年迈的梁帝走过侍立的朝臣时,大梁未来的格局似乎已经十分明晰了。
不过让朝臣们感到庆幸的是,离东宫职位似乎只有一步之遥的靖王,除了在政事上的长足进步之外,性情还是一如既往不知变通,不管是废太子献王还是誉王的党羽,靖王都仿佛不屑理会,赏罚分明,毫不偏私,朝中的风气在短时间内不觉变好了许多。
萧景琰自从知道当初自己对梅长苏的误解是誉王和夏江的手笔,又经历了卫峥一事,对梅长苏已是全心信任。
皇帝有意指点萧景琰,让他平日里多去苏宅走动,跟这位麒麟才子多接触,必定大有进益,他心里却另有打算,之后一个多月确实去苏宅去得勤,不仅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还带着几个他特别看重的几个朝臣一块前往。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这天一大早韩楚就出了门,不到半个时辰回来,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韩濯。
两人到时梅长苏才刚起身,正含笑看着飞流在中庭追着韩楚那只训练过的黑鹰玩。
韩濯一进院门,黑鹰便直直地朝他俯冲而去,飞流跟着追过去,发现黑鹰不跑了,笔直地站在韩濯肩膀上,趾高气扬地扬着脑袋,十分神气的样子。
少年甚是惊奇,他认得韩濯,但知道直接冲上去不礼貌,便回头询问地看向梅长苏。
韩楚伸手揉了揉飞流的额头,手往韩濯肩膀上伸过去,黑鹰歪着脑袋望着韩楚,抬脚一跳落在韩楚手臂上,韩楚伸手抚了抚黑鹰的脑袋,把黑鹰往飞流面前一送,小家伙便很有灵性地跳到飞流肩膀上。
少年歪头和黑鹰对视一眼,惊奇地“哇”了一声,满脸惊奇地转头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笑了笑,转头对韩濯道:“虽然已经立春了,外面还是有些冷,少城主里面请吧。”
韩楚便推着韩濯慢慢进了房间。
跟在韩濯后面一身黑衣,护卫打扮的人进门便朝梅长苏跪下,“少帅,都怪卫峥一时不察,才露了踪迹。。。”
原本卫峥藏得好好的,这些年都平安无事,他这次之所以行踪泄露,身份暴露,都是因为云氏族中有人向悬镜司告密。
梅长苏连忙扶了他一下,道:“好了卫峥,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说了,晚上景琰会过来,势必问你当年的事情,你要小心不要说漏了嘴,尤其是对我的称呼。”
卫峥连忙应道:“属下明白,少帅放心。”
梅长苏这才让黎纲带了卫峥去休息,转而对韩濯道:“卫峥这些年有劳少城主照顾,苏某在此谢过。”
韩濯无奈,“林大哥,以你我的交情,又何必如此。”
梅长苏闻言淡淡一笑,“说得也是,倒是我见外了。”
韩濯与他同岁,虽然身为夏江的嫡长子,却和韩楚不同,他自幼就不热衷武道,反而立志要当大儒。
两人都曾在黎崇老先生门下受教,林殊性情张扬,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之后立下赫赫战功,成为赤焰少帅,名噪一时。
韩濯却十分低调,是以很少有人知道,韩濯生就过目不忘的本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能左右手同时下笔,写出来的字毫无二致,令人称奇。
当年夏江为了璇玑公主置发妻于不顾,同样身为悬镜使却素来性情温和的韩夫人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极为刚烈,不仅亲手写下和离书,自断经脉废去一身武功,还毅然带着一双儿女远遁江湖。
夏江这些年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始终没能找到一丝一毫关于三人行踪的线索。
韩夫人去世之前是她的手笔,她去世之后就是韩濯刻意为之了。
两人随意聊了一阵,考虑到梅长苏身体虚弱,韩濯便提出告辞,他是私下前来,因此不能去住驿站,韩楚便在自己住的院里收拾了一件房间出来让他暂住。
“对了,还有一事,”韩楚推着韩濯没走几步,梅长苏忽然开口,“夏江现在被羁押在刑部大牢,虽然蔡荃看管得严,但要进去也不是不行。”
韩楚和韩濯对视一眼,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早已达成共识。
韩濯沉吟半晌,道:“没这个必要了,从母亲去世的那刻起,他与我们便再无关系,他会有今天的下场怨不得任何人,我来金陵不过是为还他生身之恩,让他将来不至于暴尸荒野,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了。”
梅长苏也知道当年夏江的所作所为寒了的不只是发妻的心,也让他这仅有的一双儿女对他冷了心肠。
所谓因果循环不复如是,倒不知夏江可曾有一丝悔过。
梅长苏叹口气,之后便再不提这件事。
时间悠悠地转到了三月中,皇族春猎在即。
春猎是一种猎祭,意在感恩天赐勇悍,年年必办,国丧也不例外,春猎的场所一向都是在九安山,此处距金陵不过五百里,有密林草场,还有猎宫一座,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三月二十七,帝驾出城,静贵妃和靖王随侍左右,皇后率留守众臣于城门拜送。
退府幽闭的誉王也在其列,他神情很平静,不是众人想象中的萎靡不振,却又比以往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感觉。
靖王虽然奉旨要把梅长苏一块儿带去春猎,但这日一早他就奉诏进了宫,便派了列战英亲自去接梅长苏到靖王府,等到中午一同出发。
梅长苏在正厅坐着,列战英怕他无聊就陪在一边随口请教一些军务上的问题打发时间,梅长苏一一解答,两人正聊着,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
一瞬间的怔忪之后,梅长苏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
不过片刻,门口出现一个灰色毛茸茸的影子,有半人高,体型十分健壮,毛皮厚而浓密,看上去十分漂亮。
列战英自豪地跟梅长苏介绍道:“它叫佛牙,是我们殿下从幼崽时就捡回来养的狼,平日里除了殿下它谁也不理,”那语气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养的。
见梅长苏盯着佛牙面色有些异样,列战英连忙补充道,“苏先生放心,没有殿下的命令,佛牙不会咬人的。”
梅长苏掩面清咳几声,摇头示意无碍。
佛牙在门口昂首高傲地巡视了一圈屋内,深褐色的眼珠晶亮莹润,锐利的目光落在梅长苏身上片刻,忽地长嚎一声,后背一弓,身如离弦之箭朝梅长苏直扑而去,骇得列战英一时间就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他印象里,佛牙平时除了跟靖王亲近,便是照顾了它十多年的那几个人它都爱理不理,这会儿朝梅长苏扑过去的架势像是要把他吞下去,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可是下一刻出现的一幕却更是让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只见佛牙两只前爪搭在梅长苏肩上,鼻子在他脖颈间嗅着,脑袋亲昵地蹭着梅长苏,竟像是在撒娇。
梅长苏费力地躲开佛牙的口水,朝目瞪口呆的列战英笑道:“不瞒列将军说,我有个别人都没有的本事,无论再狂暴的动物都乐意跟我亲近,我想佛牙也不例外,”他说着伸手抚着佛牙的脑袋,“你看,是不是很温顺?”
列战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还、还有这样的本事啊?”
佛牙巴着梅长苏不放,他心念电转,想要打消列战英心里的疑虑,不能让这件事传到萧景琰耳朵里一分一毫,正盘算着,飞流从门外奔了进来,肩膀的那只黑鹰扑哧飞起,冲过去落在梅长苏肩膀上,盯着佛牙做出防御的姿态。
飞流最近得了黑鹰这个玩伴正觉新鲜,乍一见到佛牙更是新奇,伸手就要去摸,佛牙对小黑不屑一顾,更是轻飘飘地躲开了飞流的爪子,飞流立即闪身过去,一副摸不到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人一狼便在不大的厅中追逐起来,小黑观战了一会儿,果断加入战局帮飞流,佛牙被飞流抹了把脖子,登时大怒,回身反击,以一敌二竟不落颓势。
列战英已经淡定了,先是狼,再是鹰,他觉得苏先生不当谋士,都可以去当个驯兽师了。
这时韩楚进来,见此情况也忍不住惊讶。
韩濯身体不便,韩楚原想留在苏宅照顾他,不过韩濯拒绝了,提前两天便去了城外三清寺,韩楚在寺里为韩夫人点了长明灯,他去上香祭拜,同时抄写经文,所以韩楚便以梅长苏护卫的名义跟在他身边。
等到出发时,梅长苏照旧坐上了马车,佛牙非跟着他挤在一起,列战英没有办法只好随它去了,因为它,从来不坐马车的飞流破天荒地跳上马车,一人一狼分别坐在梅长苏身旁两侧,玩着你咬我闪,你摸/我躲的游戏。
小黑似乎对他俩这幼稚的行径十分看不上,在梅长苏肩膀上站了一会飞出去了。
也亏得有他们在,这一路上倒是不无聊了。
按照春猎惯例,前三天须在野外扎营祭天,队伍在途径的小镇上宿了一夜,第二日下午才到了九安山连绵的草原上扎了一大片的帐篷,皇帝的龙帐居于当中,旁边就是静贵妃的营帐,只不过要稍小一些,但里面的一应用度都已经张罗好了。
其他皇族和臣属的帐篷便如众星拱月般按着地位高低围在龙帐四周,由蒙挚率领的三千禁军将士轮班守卫。
梅长苏一行人到了列战英安排给梅长苏的营帐之外才发现,这里不仅离皇帝的营帐不远,更是跟靖王萧景琰的营帐比邻而居,靖王如今对梅长苏的看重可见一斑。
在营帐中安置下来,韩楚便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时梅长苏正跟飞流说话,韩楚犹豫了下,还是没跟他提宫羽混进了禁军里还站在梅长苏营帐前站岗的事。
韩楚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少女了,宫羽对梅长苏的心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梅长苏如今满腹心思都在昭雪旧案上,他连对霓凰都不能敞心面对,更何况是宫羽。
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见韩楚坐在一旁微皱着眉头沉思,梅长苏垂眸,假装没有看到。
之前韩濯进京时带了一份韩夫人留下的手书,上面写着好几个身份很平常的名字,韩楚和十三先生觉得有异便照着这份名单查了下去,然后发现,上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秦璇玑留下的滑族剩下的那部分势力。
而在靖王告诉梅长苏要带着他一起去春猎后没多久,蔺晨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忽然消失了踪影。
大家习惯了蔺晨的神来神往,谁都没有在意,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又会自己冒出来的,黎纲把这件事告诉梅长苏的时候他也只是“哦”了一声,多问一句都没有。
只是梅长苏这阵子常见韩楚不自觉地失神,就留了心,想来想去应该也只跟蔺晨有关系了。
韩楚当然是知道蔺晨干嘛去了,不过蔺晨自己都没有太大把握,这才逼不得已回去找老阁主,她自然也不好跟梅长苏说,所以每每都以不知道搪塞过去了。
当然梅长苏信没信她也并不在意,反正对这些琐事他也不会追根究底。
修整了一夜之后,春猎于第二天一早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