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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余威猎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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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邈是个海盗,是个很彪悍的海盗。
这是陆小凤自二狗子三毛甚至凤归尘百里一这些四海来人行止言谈中东拼西凑得出的结论。
然而,这种概括性强,表述模糊的结论,对于一个从未见过四海彪悍民风的中原侠客来讲,实在抽象了一些。就好比后世皆知,环肥燕瘦,玉环飞燕皆是美人,但到底这些美人是何形容,是怎样一个美法,怎样倾了一国一城,谁也无人能真切的感受到,谁知道是不是只是明皇成帝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呢?
是以,当陆小凤拎着不知何时被云邈塞过来的光华流转看不出材质的令牌,吓得一众浩浩荡荡凶神恶煞过路巡·打秋风·视的海盗战战兢兢,老实的像一群鹌鹑时,陆大侠从里到外都是震惊的。
如同云姑娘在风浪突起时一念之间料到的那样,陆大侠虽然有时倒霉到了出门遇劫匪,航海遇风暴,喝水会塞牙的地步,但到了真正的危及性命的时刻,古大大亲儿子的光芒也绝对是不含糊的。
如此说的证据便是,在云邈花满楼刚刚摆脱了风雨还在海上漫无边际,不见人影的漂着时,陆小凤已经凭借强大剧情触发能力撞上了一群路过月牙湾巡视的海盗。
而原本这群磨刀霍霍,眼看着便要不问青红皂白杀上来先抢劫一番的四海海盗们先是被西门剑神强大的剑气逼得一顿,打算改明抢为暗夺的时候,这群海盗中有人眼尖,隐约觉得二狗子四喜这两位似乎是传说中那位身边的打手和账房。
于是,杀气腾腾的汉子们迟疑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杀人越货改成拦路抢劫时,陆大侠怀中的神气的令牌在小船颠簸和二狗子陆小凤两人的“无意”推搡中“不小心”掉了出来。
海盗们沉默了。
围着陆小凤和西门剑神的小舟十来艘中型船上的海盗们有一个是一个,皆直愣愣盯着中间的小舟上那块巴掌大的令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群凶神恶煞的海盗们才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然后,陆小凤震惊了。
不、不止陆小凤,便是淡漠冷傲如西门剑神,也因接下来的景象有片刻的怔愣错愕。
这群前一刻还磨刀霍霍的海盗们在怔愣中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出奇的一致——收了手中的武器,刀回刀鞘,剑回剑鞘,狼牙棒、蛇矛等没有鞘的大型武器直接搁在了甲板上。那动作快的,仿佛稍迟一秒便会有什么灾祸降临一样。
陆小凤眼睛瞪的出奇的大,瞥着四周海盗的动作,不由摸了摸胡子很是艰难地低声问着二狗子:“这是……什么情况?”
须知对江湖人来说,武器便等于大多数江湖人的第二条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绝对可以推广到各种兵刃,而且决不夸张。想来四海民风彪悍,海盗横行,兵刃这等防身之物更该被珍视看重才对,怎得这时候突然弃了?
二狗子娃娃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不漏痕迹地扯了扯嘴角,趁着无人注意,低声答道:“你以为这块令牌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破烂玩意儿不成?这块令牌在四海就相当于你们中原皇帝的尚方宝剑,拎着它就相当于姑娘亲临,遍寻四海只有这么一块。姑娘凶名在外,四海哪个人敢在姑娘面前亮家伙?”
陆小凤一愣,捏着令牌难得有些片刻怔愣,随即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地如同鸡蛋黄一样的太阳的笑容。
不为别的,只因陆小凤忽然想起了云邈把令牌塞给他的情形。彼时尚是秋末,云邈懒洋洋地在合芳斋养病,花满楼照旧在京城照顾云邈外带处理花家的事务,西门吹雪也仍是冷着脸和滞留在合芳斋的叶孤城论道。
彼时陆小凤大江南北地跑,难得路过京城,可怜云邈整日青菜豆腐,清汤寡水的被西门剑神半夏联手“虐待”着,便从朱亭那打了一场秋风,将朱亭新出炉的会动的木头人偶和改良版的暴雨梨花针送了云邈玩着消磨时光。
云邈抱着人偶和暴雨梨花针捣腾了一下午,眼见着陆小凤要去会美人之约,赶在他跳窗之前把一块看着便十分漂亮的令牌塞进了他怀里。
陆小凤仍然记得云邈当时满脸嫌弃的表情:“……你这人向来最爱惹麻烦,身上的麻烦简直比凤凰身上的毛还要多。若是哪一天被人坑去了四海,这破玩意儿估摸着能保你一命。不过我在四海结仇也不少,若是当真碰上了我的仇家,那么请陆大侠牢记一点救命法子,藏好令牌赶快跑……”
云邈说的轻描淡写,陆小凤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做朋友一片心意,好好收下了。却不想,云姑娘口中的“破玩意儿”竟然这么光芒万丈,横行霸道。
呵呵,随手送出的一块令牌都能造成这种效果,云姑娘你当年到底在四海干了什么人神共愤
的事!!
在陆小凤神游期间,小船上的众人已被海盗们恭恭敬敬地请上了船队中最豪华最金光闪闪的大船上,并且主人家还对几位风浪中无故走了霉运的云姑娘的亲朋好友表达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人性的关怀,在得知他们的目的地是赤岩屿时,还很热情地表示可以送他们一程,体贴的简直让回过神来的陆小凤怀疑刚刚对他们喊打喊杀的不是这群人一样。
“四海重实力,重恩情。虽然民风彪悍,却没你们中原那么多弯弯绕绕。”四喜手底不停扒拉着算盘不知在算些什么,一边瞥了眼船舱外甲板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逛的海盗,神色淡淡,不动如山。
“凤家当年倒行逆施,逼得几大族外的四海海民民不聊生,奋起反抗却为凤家极力打压,十不存一。姑娘与如今四海的几个巨头皆相识于微末,于他们有活命之恩,加之凤氏的倒台是姑娘一力促成,四海敬畏。如今知道我们与姑娘有关,自然不会怠慢。”
萧墨轩似是还未从刚刚戏剧性的变故中缓过来一样,呆呆愣愣地望着船舱外的甲板。
西门吹雪握着剑,淡淡打量着周身船舱甲板,寒星一样的眼底隐有复杂之色。
瞧着同伴的反应,陆小凤摸着胡子大笑两声,扬着脑袋看着西门吹雪:“西门,你难不成是在为了方才的事生气不成?”
这话一出,哪怕剑神大人威势甚重,眸光森寒,也没能压住二狗子四喜脸上的笑意。
请他们上船的海盗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对云姑娘绝对的敬仰崇拜后,无意中听到了陆小凤二狗子他们谈话,得知这位看起来及不好惹,剑气凛然,刃如冰霜,其势直压自家老大的白衣剑客竟是那位的哥哥,不由很是感慨,带着满脸理所当然的崇敬望着西门吹雪。目光直白的让陆小凤的肚子都暗暗笑抽了筋——
这等气势凛然,剑气无双,不愧是那位的哥哥,想来也唯有那一位的哥哥有这样的本事!纵横江湖十数载的西门剑神头一次吃了“软饭”,还是自家妹妹的“软饭”!
西门吹雪剑道无双,剑势凛然,威势早已天成,其势其实远非寻常武人可以承受的。
然而四海的情况却有些特殊,凤氏刚灭,如今四海的海盗都是经历过海盗与凤氏大战的人,其规模之惨烈远非江湖绝杀可比。不说别的,单说现在的月牙湾,当年不知埋了多少海盗凤家人的尸骨,那一战过后,整个月牙湾的海水都直接染成了血红色,整整一月都没褪干净。
是以,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四海海盗们虽然乍被西门剑神凛然的杀气吓得一惊,但到底不会真的被惊得惶然无措。
直接表现便是,哪怕顶着西门剑神浑身森寒的杀气,爱八卦的海盗们还是时不时会偷瞄两眼这位传说中的哥哥。
就在西门剑神杀气累积,眼见着便会虽是拔出乌鞘给这帮海盗不知死活的海盗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时,船到了。
其实这么说不大妥当,因为海盗们的船并没有到达赤岩屿,离着赤岩屿还有不算近的距离,至少陆小凤站在甲板上决看不到前面有座小岛。可海盗们却不愿载他们过去,哪怕陆小凤手里拎着“尚方宝剑”也没用,四海的海盗们友好而热情为他们地提供了一艘水粮充足,装备完善的小船,却死也不愿意再把船往北开。
陆小凤看着海盗船头也不回地开走,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一般,不由奇道:“他们为何不愿意把船开到这边?”
“因为越界了。”二狗子掌着舵,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越界?”萧墨轩皱着眉,有点不大能理解。
这茫茫大海有么界限可言,四海人向来自有惯了,指不定哪天开着船便跑到南海东海甚至某些港口了,谁会在意这什么所谓的界限了?
“凤氏百年基业,哪里是那么容易整垮的。当年姑娘为了寻求助力,与南海东海还有朝廷谈了笔生意,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不大清楚,总之凤氏没了后,姑娘便划了一条线,四海装备精良的海盗一律不可越线。”二狗子道。
“天高皇帝远,就这么一条线,能挡住四海的海盗?”陆小凤躺在甲板上,望着碧蓝的天空,懒洋洋的,话中全是怀疑。
“本来也没人在意这条线的,后来有个倒霉蛋越了线,被姑娘削了一身功力压在了黑牢底后,就没人敢越线了。”二狗子耸耸肩。
陆小凤揪着胡子,一脸纠结,好半天才道:“我觉得我认识的听云和你们认识的也许不是同一个人。”
西门听云是什么样的人,灵慧冷静,从容大气,英华无双,在经历了四海海盗的事后,陆小凤顶多在这些词后加一个彪悍无双,铁骨铮铮·真汉子,可若说云邈为了一条线对人下这么重的狠手,陆小凤却是不信的。
那个懒洋洋地整天窝在房中不管事儿,连月钱都是从四喜那发的云丫头会是个严苛狠戾的海盗头头?陆小凤表示一脸呵呵。
“其实这事儿姑娘是被无辜牵累的。”四喜捏着手里的金算盘,遥遥望着海面,“那个倒霉蛋其实是得罪了纪陵当家,纪当家正盯着他就怕他不犯事儿呢,他就一下子越了线,一头撞进了纪当家手里。于是纪当家可着劲儿削了他一顿。”
“但这事儿不知怎么传的就传成了姑娘发作了那个人。那时姑娘余威犹在,海盗们一时间被吓到了,从此遇到这条线就跟屁股着火了一样把船往回开。”二狗子接口道,“前面已经能看到岛了,我们快到了。”
“我觉得听云丫头现在余威也犹在。”陆小凤直起身子遥遥望着前方的岛屿,心情十分迫切。
他实在很想知道,西门听云到底对四海做了什么,才让整个四海都笼罩在云丫头的猎猎余威之下,至今缓不过来。
简直人神共愤,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