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我亦飘零久》阡陌安

15、【新年贺文】番外 情不知所起

　　三月的扬州，青砖旭日，绿野春风，枝头琼花繁茂，团簇毓英，温暖的阳光拂过满城的琼花，如烟如霞，美不胜收。街头的小贩放声吆喝着，玉带河上穿着印花布裙的少女清脆的歌声在碧水之上飘荡。
　　花满楼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听着扬州城飘荡着的热闹而富有活力的声音，稍微有些窘迫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今日是他五哥的长子，他小侄子的满月礼，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值得欣喜的，更何况，那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很是乖巧可爱，他抱在怀里，心里也是一片温暖。
　　一家人本也十分愉悦地为小侄子庆贺着满月礼，只是宴后不知是哪个挑起的话头，忽然提到了他的婚事。花家五童已有了孩子，花家六童虽未成婚，却已定了亲，只待明年便迎娶新妇过门，可不就轮到了最小的儿子。
　　想起家中哥哥嫂嫂殷切委婉地询问和父亲有意无意地试探，花满楼只觉无奈，难得一次形色匆匆自家中逃了出来，小心地不让人察觉他用了轻功。

　　花满楼的小楼在扬州城最繁华的街角。他并不喜欢喧闹，却十分享受这种充满了生命力的声音，其中充满了对生命与生活的热爱。
　　花满楼回到小楼的时候，发觉小楼旁长久空置，前阵子却忽然开始修葺的三进的院子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也许，明日应当前去拜访一下。花满楼立在小楼门口，这样想到。
　　却不曾想，院子的主人先来了小楼。
　　不疾不徐的叩门声，一模一样的郁金香，让花满楼不禁觉得，这位新来的邻居实在是个端庄有礼，体贴周到的姑娘。只是，当他晚间小心地照料着那株伤了枝叶的郁金香时，忽然思及一个问题：这位新搬来的云姑娘是如何得知，她无意伤到的郁金香是这般形状的？
　　也许，这还是个性情疏阔，通达灵慧的姑娘。花满楼抚着两盆一模一样的郁金香，一脸笑意。
　　并且，这也是个很厚脸皮的姑娘。
　　花满楼在收到一盆接着一盆云邈送来的习性古怪的草药后，如是想到。
　　这位云姑娘在得知他擅莳花养草之后，毫不客气地送来许多草药托他照料，他有些无奈也有些欣喜，毕竟端庄有礼的云姑娘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厚脸皮的云姑娘却更加真实鲜活。

　　云邈身带戾气，来历神秘，心中有结未解，一身伤病也很不寻常，这些花满楼一直知道，但两人毕竟相识不久，许多事情他无从置喙。却不想，云邈在他身边发病之时，他竟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满身的哀凉，止不住的咳血，毫不遮掩的杀伐戾气，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有一瞬的惊惶。到底是怎样的过往，才能让这个灵慧雅达的云姑娘，这个本应被人捧在掌心，万千娇宠的姑娘，如此悲伤绝望。
　　送走云邈后，他对着摆满了草药的花架沉默了整整一晚，却始终寻不到一个可以解开云邈心结的方法，只能日日小心照料着那些草药，希冀着它们至少可以缓解云邈身体上的痛苦。

　　四月的时候，云邈离开了江南，出门访友。而他也受上官飞燕所托，前往大金鹏王的住处。
　　大金鹏王的庭院很是萧索，他在等待着陆小凤的同时，也不时想起云邈。云邈不喜欢上官飞燕，分明两人之前从未见过，有那么一瞬，他竟感觉到了云邈身上森寒的杀意。
　　他一直不解，直到珠光宝气阁，他遇到了前来访友的云邈。
　　云邈的朋友，竟是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他知道，陆小凤心中怀疑了。毕竟云邈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并且一言一行皆是在为阎铁珊辩驳，这太有可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事后，陆小凤问他珠光宝气阁中，为何不曾怀疑云邈？
　　他告诉陆小凤，水阁之中上官飞燕惊惶之下露出了首尾，于是他发现了上官丹凤与上官飞燕是同一人。
　　可他心里清楚，他当时只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云邈。而如果说他从上官飞燕露出的马脚中得到了什么，那也是他明白了，为何一向守礼的云邈会在上官飞燕闯入小楼那日晚间亲上小楼——云邈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清楚整个金鹏王朝的阴谋，担心他陷入上官飞燕的圈套，才匆匆前去，暗中提醒。
　　再然后，西门吹雪来了。
　　那样惊鸿一剑，直逼云邈，让他几乎失了所有的冷静，心脏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直到云邈接住西门吹雪虚晃的一剑，他才后知后觉地止了动作。只一瞬间，他的长衫几乎被冷汗全然浸透，他不敢想象，若是云邈……
　　原来，扬州三月的傍晚，浅笑吟吟对他说“搅扰花公子”的大气从容的姑娘，竟已让他如此在意。
　　多年之后，陆小凤与他闲聊起旧事，问他何时喜欢上听云的，他只摇摇头，说不清楚。也许是初遇之时，也许是某日抚琴品茗之时，也许是病发小楼那日，总之他的姑娘，那样的风华，怎能不让人心生仰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与西门吹雪相认后的云邈鲜活了许多。虽仍是江南霁月清风的姑娘，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顽皮，不似当时浑不似真人。感觉到云邈的变化，他只觉欣然愉悦。云邈心里有结，花满楼一直知道，却一直无能为力，如今这般，可否认为听云已经在慢慢放下过去？
　　可惜，世事终究难以尽如人意。
　　太原城外，十里别庄。
　　他与陆小凤被引到十里别庄，却不想对方醉翁之意竟是云邈。当日云邈纵马闯入，陆小凤惊于云邈磊落飒爽英华外露，他却只觉心疼。百里一在害怕，不止百里一，十里别庄之人皆在害怕，他们害怕云邈。这种畏惧，代表着威势，也代表着孤独，足以让人看出云邈昔年在海外如何英气勃勃杀伐果断，也足以看出，云邈一路走来，走得有多么辛苦。
　　至此，花满楼改称‘听云’。既然云邈代表着痛苦，那么希望听云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喝醉的云邈多了几分稚气，懵懂胡闹，却是第一次，花满楼真真切切从云邈口中听到，那些属于云邈的过往和压在云邈心中的郁气。
　　“……我只是，觉得恶心。”
　　云邈在自厌。所幸，柳余恨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消极的情绪。只是，那有意握紧的云邈的右手，仍然让他隐隐作痛。
　　陆小凤说云邈的手粗粝的全不似女子，当他亲自握上那只手时，他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到底是怎样一双手。厚厚的茧结在整个手掌，血肉之躯，竟生生硬的如同石头一般，还有那掌心的疤，只摸着那道已经狰狞的疤痕，便已知这只手，当初是如何被残忍地对待。
　　思及那些花满楼无法探知的，属于云邈为世事所迫的痛苦挣扎，绝望无奈，一向温和从容，冷静睿智的花公子，难得酩酊大醉。直至经年之后，云邈阴霾尽去，亲口道出四海旧事，他长久的心中隐痛，方才缓缓消散。

　　云邈回了万梅山庄，江南的小院却是干干脆脆完完全全地托给了他。想起当时听云颇为无赖地把小院钥匙塞给他的样子，花满楼哭笑不得，只得每日腾出两个时辰，帮云邈照料满园子的草药。
　　陆小凤也常来江南，每次造访小楼时，总要翻墙进去瞧一瞧云邈的院子。有次甚至带来一只藏獒，寄养在小楼，平日帮着云邈看园子，竟也敬忠职守地护好了一整园子草药。
　　多年之后，云邈前尘旧事已断，身体也渐渐大好，花满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西门听云过门之时，陆小凤在婚礼上得意洋洋，说多亏他的藏獒，才让花满楼欢欢喜喜地把媳妇娶回来。

　　彼时江南，十里红妆，喜气洋洋，高朋满座，花满楼与西门听云定白首之约。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o*
PS：阡陌大年初一到初六请个年假，欠下的章节之后会慢慢补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