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章四十五 ...
-
章四十五
地府深处。
一片黄沙漫天的空旷之地，为正中央的是一方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八卦五行的巨大高台，附近零散着一些帷幔和铁链，高台之上左右后三方各站着三个阴兵，个个凶神恶煞，仔细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以往在地府深处，一直会有一些阴差在走来走去，或巡逻、或将前面判官和鬼差无法拿定主意的事情交予十殿阎罗裁决。
而此时此刻，空旷之地当真空无一人，更不要说这里——便连外围那一座又一座气势恢宏的楼阁宫殿，也是一片死寂。
整个幽冥地府，从上自下，所有阴差都知道今日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但具体情况也不是十分清楚——口耳相传，大概猜测是与鬼君大人有关。
说到鬼君大人，地府原本见到过他老人家尊容的便极少，如今更是百年来一点消息都不透露于他们——但先前在岐芝村发生的那一出大戏，也第一时间传回了幽冥地府。
头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便是牵魂使者——白无常。
他将手上的哭丧棒一丢，再将自己那如白粉一般的脸一下子埋到黑无常的后背之上——
妈耶！他他他他……
他之前都做过甚么事啊！
带着鬼君大人来地府投胎？
还被秦广王给轰走了QAQ
鬼君大人，看在我挨过的那一百大板的份子上……饶了小人吧……
不对不对……
那些还不是最荒谬的…………
最荒谬的难道不是他带着鬼君大人蹲在岐芝村村头的小土包上玩土看天吗……？
然后最羞耻的是——
“呜呜呜呜~”白无常欲哭无泪的声音闷在黑无常的后背，“怎么办啊黑蛋！”
“哼！小白！不许唤我黑蛋！”——黑无常不知道第几千万次说这句话了。
“不是啊，黑蛋！鬼君大人……鬼君大人他……”白无常一把扯过黑无常手中的哭丧棒，当做人间的烟花似得乱摇了几下，才道，“他看过《黑白无常的二三事》啊！他第二次死的时候，我亲眼所见的QAQ”
黑无常明显一愣，只能故作镇定地拍了拍白无常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一闪而过，多年过去了，鬼君大人记不住的……我我……我……”其实他紧张的都磕磕巴巴的了，“我们先去偷偷揍崔判官一顿，叫他一天倒腾这些没用的东西！”
白无常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拍即合——气哄哄地冲向了判官府。
但一到判官府的门口，便见到许许多多的鬼差行色冲冲地往外搬运着文书。
而原本应该排着长长队伍的鬼魂们却一个都不见了。
白无常拉住一个抱着厚厚文书的鬼差，问道：“你们要将崔判官的文书搬到何处去？今日将要审判的鬼魂们呢？”
“…………”那位鬼差四下看了看，才悄悄地说道，“二位无常大爷是才从人间牵魂回来吧？秦广王早早便下令，将今日的鬼魂先牵往孟婆处。”
“…………”黑无常一脸严肃，“怎地不经判官手便送往孟婆处？这不是胡闹呢吗？”
“无常大爷！”那位鬼差大叫了一声，顺带着将周围的鬼差和白无常都唬了一跳，那鬼差自觉反应有点过激了，便顺平了呼吸，轻声细语的，“无常大爷，你这话可万万说不得的呀！鬼君大人刚送人间归来，你真以为是秦广王的命令？定是鬼君大人的旨意啊，你胆敢说鬼君大人是胡闹？！无常大爷，你犯得可是大大大大不敬之罪！回头快去秦广王那里讨罚吧！我得先去送文书了——”
黑无常：鬼君大人我对不起你QAQ说好的不知者无罪呢？我怎么就大不敬了QAQ但是……我竟说了鬼君大人是胡闹……该罚！
白无常只能一脸惋惜地将黑无常揽进怀里安慰安慰。
方才那位鬼差说的不错，今日却是鬼君的旨意。
抱着文书的鬼差的队伍井然有序又脚步匆匆——除了幽冥地府的人，外人是无从得知鬼君的住处的。
那是在地府深处的深处。
在那一座又一座阴森堂皇的楼阁宫殿之后，还隐藏着一座平常人连影子都见不到的宫殿。
与枫林仙境的性质相同，那是故迹鬼君化神而来的。
虽说是一座宫殿，但抬头一看，上高近乎至天，空间甚至比阎罗殿还大了上了无数倍。
青面獠牙的阴兵手持长丨枪，一动不动地分列殿堂两侧，让人只踏入一步便能感觉到了压倒性的气势！
正殿的最上方萦绕着一些似有似无的黑雾，而黑漆雕龙的宝榻之上、斜坐着一位显瘦高挑的男子，他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木案之上厚厚的文书——并有源源不断的新文书续了上来——眉眼鼻尖尽数掩盖在巨大的斗篷之下，但气场却丝毫不减，只是嘴角的微挑与微敛之间，便充满了睥睨天下、高高在上的王者气息。
殿堂之上黑压压的跪着一排一排死气沉沉的掌职者——
他们个个位高权重，一支笔、一抬手、一句话、甚至一个毫无意义的眼神，便可以决定了一个人的漫长一生。
“你们——”
只是从他的口中吐出这么两个字，下面的人便集体磕下头去。
最后他便翻到一半的文书扫了出去，恰到好处地落到了秦广王的面前，“看看！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清楚，这些年来你们做过的事，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鬼魂数量比之以往增加了多少倍，请给我一个理由。”
地府的众掌职者无人敢动——从故迹鬼君口中吐出的，哪怕只是一个字，便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故迹又从木案上拿起一本文书，一边翻一边道：“宋帝王，本君命你来说。”
“回鬼君大人……”宋帝王的声音嘹亮，“ 您在一开始便告之我们。现世报，来世报，现时报，天道循环，因果自食，我们司职地府十殿阎罗，便不会心慈手软，定要将世间的因果一一兑现，这便是吾等职责所在。”
“你说的不错，这话我也确实曾经说过。”故迹没什么情绪地短促笑了一声，“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完全遵循这个方式的下场是甚么？所谓阴阳平衡，若世间全是善人而再无恶人，便是人人为公、天下大同了么？善人是相对于恶人的，无恶哪有善？结果便是天下全是恶人！”
众掌职者：“…………”
他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许多人的因果，并不需要将其丢进十八层地狱——”故迹轻声道，“六道石自会对他们有所判罚——让他来世做一辈子的奴隶、乞丐，难道不比十八层地狱更加痛苦讽刺吗？□□的惩罚是有限度的，最极限的处罚永远是精神、情感和心灵之上的。”
秦广王带头说道：“多谢鬼君大人教诲，小人等领命。”
“退下吧。”故迹翻了一页文书，“秦广王和崔珏留下。”
故迹的话音一落，偌大的殿堂之上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掌职者便消失无踪，只剩下孤零零的秦广王和崔判官。
故迹继续慢慢悠悠地翻看着文书，随口道：“起来吧。”
“拜谢鬼君大人！”
随后秦广王和崔判官便一前一后地站了起来。
两方各自沉默了好一会，故迹才看起来十分轻描淡写地问道，“之前——当我叫做钟叙北之时——白无常勾了我的魂魄来到地府，你们二人是为何不收的？是因为看出来了我的魂魄原本是谁了吗？崔珏。”
“是。”崔珏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轻声道：“回鬼君大人，请恕小人眼拙，小人确实看出当时钟叙北的魂魄似有古怪，但却不敢断定是不是鬼君大人，毕竟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啊，便只好交付于秦广王，请之定夺。”
“便是如此。”秦广王也鞠了下躬，如实回答着，“小人看到钟叙北的魂魄之中有一股来自神的真气在宣示主权，似有破土而出的迹象——小人只能判断出那是来自神的，而天上地下八方六界，也只有那么几尊神，任何一个小人都是万万吃罪不起的。神既已宣誓了主权，小人哪里还敢收？只好将钟叙北加了阳寿，速速送回人间，并命黑白无常无论如何不再牵钟叙北的魂来地府。后来某日见到一片从天界飘落下来的枫叶，才知那位神是枫屿天君。”
故迹翻文书的指尖略微一顿，随即挥了下手，“行了，我知晓了，你们当时的做法十分妥当，下去吧。今日来地府的鬼魂无大恶之徒，崔珏，你只管命人将他们从孟婆处领回判官府，一一对应地判了送去转世轮回吧。”
崔珏恭敬地回道：“是。”
等到最后两位地府的掌职者也离开了殿堂，故迹终于停下了翻文书的手。
——果然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如若没有枫屿从中作梗，他定会被送去轮回了。
枫屿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只是枫屿这么做的结果便是他几百年的心血几乎白费。
不仅如此，如果轮回灯不再燃烧，那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大乱！
枫屿身为天君、天地律法之神，他对这些当然心知肚明，可是他依然要这么做。
故迹慢慢地合上了文书——枫屿所做的这一切，于情，他是应当对枫屿致谢的，但于理……又让他如何能感激枫屿？
故迹放下了手中的文书，顺便将厚厚的文书整理了一番。
“鬼君大人！！！！！！！”
好几个鬼差面无血色地冲了进来，整个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
“什么人在大声喧哗！”故迹声音都快结出冰碴子了，见到那几个鬼差一起跪倒在他的面前，故迹的嘴唇抿成了线，“做甚么如此慌张！天塌了不成？！”
“天天天天…………”那几个鬼差竟无一人能将话说利索的，“天”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来。
故迹不怒自威，“我看你们几个是想下十八层地狱了！来人——”
殿堂两侧的阴兵一齐站了出来，“是！”
“天天天天……”一个鬼差完全语无伦次，“天塌啦！”
什么天塌了……
说什么鬼东西呢！
故迹懒得与他们浪费时间，转身欲走，摆了摆手，“去去去，拖下去——”
“天天天天天……”另一个鬼差竟大哭了起来，并用力捶地，“天君！天君！”
“…………”
故迹猛地转过身。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章四十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