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特]墨涅拉奥斯之战》鸽苏拉

5、第四幕 寻找勇者阿喀琉斯

　　[墨涅拉奥斯、奥德修斯和帕拉墨得斯来到斯库罗斯岛。根据卡尔卡斯的预言，海洋女神忒提斯将阿喀琉斯藏于此处。]

　　无数蓝雀花般的海洋晃动着昨夜的星辰，卷着白边的海浪扑打着有如积雪的白色沙滩，好像蓝色的香橙酒倾倒在被咬了一大口的大块的白色奶冻，细小的贝壳，是洒在上面的杏仁片，或者巧克力彩针。坐落在小山上的白色的宫殿，漂浮在金灿灿的花田；其他的小山，点缀着盖黑茅茨的磨坊，风的透明的手指，在轻轻地拨动着它们的风车……天上有小的云在拉大的云。

　　这里是斯库罗斯岛，国王吕科墨得斯的宫殿的所在。

　　“我们来岛已经三天，打探完了国王的九个女儿。
　　卡斯托尔之子——最远的鸟瞰者卡斯卡尔，
　　曾用有翼飞翔的话语指引我们，声称男扮女装的阿喀琉斯就躲藏在
　　吕科墨得斯国王的玉兰花一样雪白的宫殿里。
　　那些袅娜的少女，轻盈的长袍下掩盖着小乳鸽似的娇嫩胸脯，
　　像风中的海芒果花一样颤动；耳鬓边弥散着曾为那玫瑰色的手指所倾倒的
　　紫罗兰的香雾。这其中是否有那位将在远征中获大荣耀的年轻英雄？
　　还是说为了避人耳目，他扮作了老妪，隐藏于众多仆役之中？”

　　克吕墨涅之子帕拉墨得斯说道。
　　他的手指能使竖琴流蜜，他的歌喉叫夜莺也息翼聆听。
　　阿开奥斯人当中的最有见识者心理疑惑，
　　因为他不能理解男人如何能够像那些蹦蹦跳跳的少女一般，
　　去采撷山谷中的花草，赤着脚踩进鹅卵石光滑的溪流。
　　他一想到自己若是穿着长袍，编起少女的发辫，
　　胸前的乳/房像是小兔子一样时不时的抖动，就觉得无比羞耻，
　　连俊美的脸庞也浮起清晨的粉霞。

　　“海洋女神忒提斯——
　　海神涅柔斯和海洋女神多丽丝五十个女儿中的一个
　　宠爱她的儿子阿喀琉斯，众所周知。
　　她怎会让流着神血的儿子屈居人下？
　　纵然为了躲避命运女神的利箭，不能再将可爱的兔子在青草多汁的原野中放养
　　也必定找一个铺着紫色绒毯的金丝笼，将它好好的收容。

　　而英雄珀琉斯之子，骄傲的半神阿喀琉斯
　　必定不愿曲折他的颈项，弯下他的膝骨，
　　向那人王拜倒，作低一级的臣民，
　　哪怕是，逢场作戏。
　　因为他是刚刚长成的，野心勃勃的
　　想要夺取狮群的小雄狮；
　　是四叉鹿角变长，为了争夺领地和配偶
　　而急于争斗的凶猛的牡鹿。”

　　你这样对帕拉墨得斯说，奥德修斯表示赞成。你们彼此都认为海洋女神忒提斯用神的法术修饰了阿喀琉斯的外貌，既然无法通过观察来辨别，必须采取别的办法。奥德修斯想出了一条计策，这计策是如此这般，奥德修斯认为：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
　　就在于男人追求雄力，而女人热衷打扮。
　　哪怕没有金银做的首饰，紫桑葚、红海藻捣汁做的胭脂
　　和紫色贝壳混合肉桂做的香膏，她们也能对着那磨得光滑的银镜
　　孜孜不倦地看个不停。没有一个女人是不爱美丽的。”

　　你、奥德修斯和帕拉墨得斯就装扮成商人的样子。
　　你们攀上坡道，前往吕科墨得斯宫——
　　那掌控着经济的脉动的所在。
　　斯库罗斯岛上的绝美的风景，在你们的脚下
　　像是缱绻的画卷，缓缓地向着远处铺展开
　　你们穿过排列着雕琢着花结和棕叶的圆柱的走廊
　　经过用彩漆或橄榄花装饰的墙壁
　　走入高大的绘着神话英雄的壁画的王宫大厅
　　来到有琴师弹奏七弦琴的石膏的地板
　　为斯库罗斯岛上最尊贵的女孩儿们
　　依次摆上来自黄金之城的精美之物：
　　黄金做的手镯，像清泉流过的石级一样璀璨[1]，
　　溢射着阳光的丝绸，水一样地从手臂滑落[2]
　　花一般的耳环在光与影的殿内游走着小蛇似的光[3]
　　金丝编织的披肩带着苔藓般的柔软
　　镶嵌在黄金项链上的红玛瑙比百香果更饱满

　　还有那用从斯里兰卡的无人可攀的断壁绝崖上
　　的秃鹫的巢穴里取下的肉桂枝、焚烧安息香驱散喷射毒液的飞蛇
　　从蛇窟中采集的琼脂、从无法航行的吞噬人的沼泽中取出的紫桂叶
　　和被山林女神亲吻过的紫丁香浸泡在初生的牛犊和羊羔的油脂
　　用冷浸法萃取三个月零七天后在被雪擦洗过的地窖慢慢凝结的香膏
　　被装在有雪花纹的密封的玫瑰水晶做的瓶中。

　　其他还有被摆放在角落里的剑、头盔、盾牌、长矛、铠甲和护胫套等。

　　几个公主各有各的美丽，其中最为娇嫩的要数最小的伊达弥亚公主。她挽着的红发公主最美丽，一双金眸似晨星，仿佛她的睫毛也因这明亮热烈的眼睛沾上光芒。她们叫她亚特兰特，因为就数她跑得最快。

　　公主们看到首饰与美衣，惊喜无比。
　　她们时而左右流连，时而细细端详。
　　最小的公主伊达弥亚，捡起一个缀满流苏的银的额冠，
　　它虽然没有黄金珍贵，却是那样的精巧绝伦，
　　以至于你在别的地方，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美丽的冠饰。

　　“亚特兰特，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脸蛋在晃动着流线银坠的额冠下越发娇嫩，她询问的女孩正心不在焉地掠着她在黯淡的光纤中呈现出琥珀金色的瞳眸，她的视线像是被来回不定的风牵动的羽毛，飘啊飘的，时不时掠向那摆满灿烂铠甲的地方。但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你那如黑曜石般无波的瞳眸，便转身去回应粉颊的伊达弥亚。

　　活泼的爱葛莎公主也对武器表现出突出的兴趣，
　　但未必不是出于对于男儿世界的好奇。
　　只见她这个摸摸，那个捡捡，在提不起的大盾那里徘徊了好几圈，
　　这才对这些冷冰冰又沉甸甸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其他的七位公主对于这些笨重的武器视若无睹，
　　因为美妙的首饰和柔润的香膏已经叫她们无暇分散注意。

　　你心中也已经感到迷惑，自从你和阿喀琉斯分别，已经将近三年。
　　三年前那个率直而勇武的少年，莫非已经变得狡黠？
　　知道了如何将一匹猛虎藏于蔷薇之间？

　　你既怀疑亚特兰特，有怀疑爱葛莎公主，
　　并不知道此刻那个热衷于挑选打磨得光滑的银镜的亚特兰特公主
　　正是由阿喀琉斯扮成的。他模仿着其他的女孩儿，学着她们
　　挑选着首饰的样子，却发现那些天真又娇贵的公主们，好多都将你细细的打量。

　　你虽然作商人的扮相，容貌却英俊不凡，
　　坚硬的眉目中，有一种深沉的男子气概，
　　高大而修长，优雅而猛烈，同时具备象牙和岩石的气质。

　　你还在细细辩明，却莫名被有着海棠花的阴影一样的红发的亚特兰特公主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你的神色依然没有波动，心里却猜疑是否是暗中的打量被发觉，惹来了对方的不快。但没等你进一步肯定，亚特兰特公主便一扭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数日之前——

　　因为害怕误解的丈夫的报复，而从珀琉斯的宫殿中逃走的
　　海洋女神忒提斯来到她心爱的儿子阿喀琉斯面前
　　普罗米修斯曾预言，这个美貌的少年将赢得比父亲更大的荣耀
　　——这也是为何垂涎忒提斯的父神宙斯，急匆匆地将忒提斯
　　许配给阿尔戈英雄珀琉斯的原因。

　　尽管是海中的神明，忒提斯却有着和凡人母亲相同的心愿——
　　比起流传百世的荣光，她更希望阿喀琉斯能够逃开难免一死的命运。
　　当阿喀琉斯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就偷偷地前往冥河，
　　捏着儿子的小脚，将他浸泡在斯提克斯的河水之中，
　　使他的凡躯刀枪不入。然而由于被凶恶的刻耳柏洛斯（地狱犬）所追赶
　　忒提斯来不及浸泡阿喀琉斯那被她的手指捏住的脚踵，从而留下了致命的弱点。

　　当伯罗奔尼撒的号角开始吹响，阿开奥斯人争相传播战争的消息，
　　忒提斯开始明白，威胁阿喀琉斯性命的厄运终于降临。

　　她试图劝儿子避开命运的刀刃，带他离开米尔弥冬王城。但年少轻狂阿喀琉斯并不听从，十分挣扎。他在飞翔的女神手中，像是一只被苍鹫抓住的气急败坏的兔子直蹬腿：

　　“敬爱的母亲啊，如果你还疼爱你这个短命的儿子，
　　就不要在他流星般的生命之后，添加一段无尽的耻辱。

　　我是英雄珀琉斯之子，是海洋神的后裔，
　　是无与伦比的阿喀琉斯，
　　请不要让我的血统因我蒙羞。

　　如果我畏惧命运之轮，如果我畏惧黑暗将双眼遮蔽
　　就像是躲避猛虎的兔子一样躲在泥土地下的洞穴里
　　而不去与我那被背信者拉俄墨冬的子孙羞辱的挚友
　　与他并肩对抗那猛烈的战火，我的心将无法逃避‘羞愧’的追捕。”

　　他说着就哭起来，试图让他的母亲女神心软。
　　女神母亲充耳不闻儿子的请求，只顾在云中穿行，似乎是想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她自顾自地说道：

　　“……纵然我要将你深藏，像是仓鼠藏起它最爱的坚果，
　　可是我又怎能使你完全的销声匿迹呢？
　　在阿开奥斯人中最高明的鸟卜师卡尔卡斯，他将勘破你的行踪。
　　但是永生的神明总是比凡人更为高明，
　　我英俊又可爱的儿子呀，我要将你打扮成美丽又娇嫩的女孩儿，
　　吕科墨得斯国王的妙龄公主最多，你可做其中的一个。
　　只要你男扮女装，纵然是多识的帕拉墨得斯，
　　多智的奥德修斯，抑或敏锐的墨涅拉奥斯，也无从辨认。

　　只要他们无法将你认出，变装的法术便无懈可击，
　　他们总不能抓着女孩儿去打仗，只好好望洋兴叹，无功而返啦！”

　　阿喀琉斯听到母亲要将自己扮成女孩，起先十分着急，待听到“……纵然是多多识的帕拉墨得斯，多智的奥德修斯，抑或是敏锐的墨涅拉奥斯，也无从辨认”，却有点好奇期待起来。

　　自从他帮助你娶了海伦，你却不愿意对他履行承诺，他负气离开你已经三年。虽然时时把你想念，却羞于承认。又因你有错在先，却不来和他道歉，还和海伦腻腻歪歪，更是气愤。他不禁在心里想到：墨涅拉奥斯会将我认出吗？就算我们已经多年未见，就算我已非原来的模样？

　　他想到这个是快乐的，仿佛此时他是云端的小鸟，而不再是苍鹫爪中的猎物了。
　　因为他心里是相信你是一定能将他认出来的。

　　因为你们曾经交换过灵魂。

　　[1]《变歌集》康拉特爱肯
　　[2] 《某夫人》艾梅罗蕙尔
　　[3]《夏夜小景》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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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隔日更_(:з」∠)_ 写得头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