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灯》古月文丰

3、失踪

　　少年的越舞奚曾见过少年的柳涵碧。只是柳涵碧不可能记得这些琐事。但是。越舞奚却记得。
　　那年。他10岁。柳涵碧7岁。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柳涵碧的情形。那是柳涵碧的一个生日宴席，而他作为群舞的孩童也有幸参观了丞相府邸。那时候，他看见在众人簇拥下的柳涵碧显得那么娇贵可爱。无数达官贵人口口声声“柳少爷”、“小柳丞相”，谄媚地令人想吐。什么都不懂的小涵碧只会乖乖的接受他人的膜拜，甚至来宫里来的娘娘们隔着帘幕都爱怜地赏赐他各种珍宝。
　　而他越舞奚，不过是越家戏班最小的伶人。他弱小的站在群舞之中。时不时挨着那么一下。年长的舞者们对弱小却柔美过人的他天生有一种不怀好意的倾向。他们似乎知道这个赢弱害羞的孩子总有一日会骑到他们头上。
　　“哼，无耻谄媚之徒！”幼小的越舞奚对人间丑态早已熟识，他的外表虽然很弱，但他的内心却时刻在大声呐喊。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想要让人发现自己真正的价值，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家伙面前……他一直这么想。这样子的窥探一个和自己相近的少年享受荣华富贵，也许是对他莫大的刺激。更何况时时等着机会的其他人动不动就预备把他挤下舞台。终于，在结束的时候大家的阴谋得逞了。越舞奚被恶狠狠地挤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哈哈哈哈”他听到一阵哄堂大笑。然后，有人快步向前，温柔地扶起了他。还摸了摸他的头，出丑的他看都不敢看那个人。等他回过神，才发现那个人已经笔直走向柳涵碧。
　　那天，温柔地扶了他一把的人，在顷刻之间，又走向了柳涵碧。以后的日子，每当回忆起这个场景，他便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世间的好处都给柳涵碧一个人占尽？时光流逝，这段回忆非但没有淡薄反而更加深刻，以后的日子里，每当越舞奚觉得辛苦时，他便想起童年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就这样，十年以后，他成了呼风唤雨名噪一时的越家第一舞伶。

　　十年过去了，当时看上去娇贵可爱的公子，现在依然如此。岁月将他打磨成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只是他的眼神不再空洞，而变得犀利和神秘。此刻，那双犀利的眼睛正盯着他。
　　听到柳涵碧的回答时，越舞奚没有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而是那种“我知道你认识我”的眼神。柳涵碧听到微微的浅笑。然后，又是同样温柔的声音：“柳爷自然是认识奴家的，您都派人悄悄盯了奴家一个月啦。”
　　“所以作为回报你决定绑架我吗？”柳涵碧也毫不示弱，“绑架朝廷官员是何罪，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对面的人儿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对柳涵碧来说，这表情十分造假。
　　“柳爷错怪奴家了。发现柳爷倒在越家门口的是越家的众仆人。奴家只是让他们把柳爷抬进奴家的房间，方便伺候着。”
　　“……此话当真。”
　　“奴家怎会对柳爷说谎呢？谁都知道柳爷是天下第一名捕，就是借奴家一百个胆子，奴家也不敢的。”越舞奚委屈地低下头，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那么。是谁迷昏了自己？又是谁故意把自己放在越家门口？身边的这个越舞奚看上去楚楚可怜恭敬怕事但眼神又有些异样，他虽知道自己派人跟踪了他一个月，却既不发问也不发火。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最重要的是，对我来说，此人是敌是友。
　　带着这些疑问，柳涵碧沉默下来。他佯装身体虚弱，依然躺了下来。暂时，只能静观其变，看他如何安置自己。柳涵碧心中想着。然后，他又侥幸地想到，梦人，希望你尽早来我家看我。也只有你，才能和我一起合力破开这些谜团。
　　看着又躺下的柳涵碧，越舞奚的内心掠过一丝惶恐。他静悄悄地退了下去，门口便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复。这场戏，他演的对不对。这条路，他走的对不对。一切，他都无从知晓。一会儿，只听到他温柔却威严的声音：“找人传话柳府，就说令公子在我处休息。”

　　睡梦中的柳丞相被惶恐的仆人粗鲁地叫醒。他勉强穿好衣服，赶到偏厅，还是哈欠连天。但他一进门，便被胡梦人那种惊慌暴躁的气势给吓醒了几分。“梦人贤侄，这么晚了，何事啊？”
　　“给世伯请安。”这时候的胡梦人还是有些礼数懂得遵守，“世伯。仆人们没有说么，涵碧不见了！”
　　“不见了！”柳丞相完全清醒。“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的呢？”
　　旁人立马回复道：“禀告大人，少爷是子时不见的，不过房间没有打斗痕迹，没有丢失东西，而且少爷习惯夜游穿的披风也没了。”

　　“跟着的小厮朝琪呢？”随着这句问话，一个在外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厮抽搐着回了句：“老，老爷，小，小的没用，小的睡死了，没听见少爷声音。小，小的该死，该死。”
　　柳丞相看了看他哭的涨红了脖子，也不忍苛责他，便挥了挥手：“下去吧。别哭了，搅得人心烦。”然后转身对梦人说，“梦人啊，涵碧确实有夜游的习惯，不过也没见他出过府。柳府很大，需要找上一段时间。不过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确实不应该乱跑。你现在无须太过惊慌，兴许马上就会出现。”
　　胡梦人表情严肃地回答道：“世伯，若不是非常情况，梦人绝不敢如此造次。至于是怎样的非常情况，门后这位慕容山庄大小姐会向您解释清楚。”一边说着，胡梦人便手脚敏捷地把躲在门后看好戏的慕容蝶衣揪出来。
　　“慕容山庄？难道是那个世无神医唯有慕容的慕容山庄？”柳丞相好奇地问到。
　　“家父正是天下第一名医慕容天城。”慕容蝶衣抓紧时间正了正衣冠，恢复了淑女风度，“而本小姐，是天下第一名医的关门弟子，奉家父命，特为令公子的病前来告诫。”
　　“我儿子的病？”柳丞相彻底瘫坐在太师椅上，他发现这几分钟接受到的打击，比这半年来的还多。
　　慕容蝶衣的讲解刚刚结束，马上就有人传话进门：“起禀老爷，越家的人传话来说公子在他处休息。”没想到，这句话还没说完，胡梦人已经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