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匠人》平阳

7、这孤苦的生活

　　薛瑞麒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到住处，已是夜幕时分。环顾这间位于CBD的豪华公寓，薛瑞麒心中倍感凄凉。这间二室一厅的高端公寓是他几个月前刚刚买下来的，虽说只付了首付，但以他的薪资水平，还清贷款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买下这套公寓是准备结婚用的，之所以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这里离他和秦诗玥上班的地方都很近。尽管他始终没有向秦诗玥求婚，但他每一分钟都在为娶她虔诚地做着准备——他想让秦诗玥跟着他过幸福的日子，再不会被冷落和抛弃，他要通过一场美满的婚姻把秦诗玥曾经缺失的关怀和爱全都补偿给她。他从未向她承诺过什么，也不曾向她海誓山盟，但是他一直在为他和她的未来认真地努力着。他以为在他认真的努力之下，幸福会水到渠成。可是，今天，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他想，或许秦诗玥从头到尾就没有爱过他，第一次，他有了放弃的念头。

　　他忍不住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窗外灯火璀璨。不得不说，这间公寓的视野真的是太好了，大半个CBD尽收眼底。说起北京的夜景，大概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美、更有代表性了。可是夜景再美也掩饰不住此刻这间豪华公寓的冷清空旷以及他心上的寂寥与荒凉，找一个好的人生伴侣竟就这么难么？爱情对于婚姻而言真的毫无意义吗？

　　孤独让他想到了父母，似乎好久没给父母打过电话了。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能想象到远在南方的父母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的神情，虽然他们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北京工作的儿子打给他们的，但是每一次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都会震动他们内心的期待吧？想起自己从上大学时离开家，到出国留学，再到来北京工作，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总共也没几天。尤其是跟秦诗玥恋爱之后，就连电话都很少给父母打了。这么说起来，他实在是个不孝的孩子。本来他打算明年过春节的时候带秦诗玥一起回家过年的，现在看起来这个计划似乎无法实现了。

　　“喂，是瑞麒吗？”电话里传来母亲惊喜的声音。

　　“妈，是我。”薛瑞麒应道。

　　“瑞麒，你好长时间没打电话回家了，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母亲直白地表达了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我也很想你们。”薛瑞麒说，心里忽然一阵阵难过。

　　“想我们你就回来嘛！一张机票也.....你等一下，你爸不让我说，他非要跟你说。”母亲的话没能说完，电话就被转到父亲手里。

　　“瑞麒，别听你妈的，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只管专心工作就是，不用回来看我们，也不用惦记我们，我们好着呢！”父亲在电话里这样说道，薛瑞麒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父亲对他的想念一点都不比母亲少，可是父亲永远不会对他说想他了，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何况，父亲退休前是道路与桥梁高级工程师，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无法时常与家人团聚，他早已习惯了思念。所以，相较于母亲而言，父亲对于长期的离别有着更强的承受力。

　　“瑞麒，你工作忙回不来也没关系，妈也不逼你。但是婚姻大事你可真得抓紧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说你都三十出头了，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对了，你不是说处了一个女朋友吗？有没有什么进展啊？”电话又被母亲从父亲手里夺了回去。

　　“......”薛瑞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母亲才好，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往家里打电话，就是怕发生这种状况。

　　“你这个老太婆越老越糊涂了，没事瞎唠叨什么？瑞麒又不是小孩子，他会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的！别跟着瞎操心了行不行！”薛瑞麒听见父亲在数落母亲。

　　“你才老糊涂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就像跟你没关系似的。我就不信你不想早点抱孙子，装得倒挺像的！”母亲反击道。

　　“爸、妈，你们别吵了好不好？我打电话回家可不是听你们吵架的。你们再吵下去的话，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了啊！”薛瑞麒忙说。

　　“好好好，我们不吵了，不吵了！”母亲连忙回应，这招果然管用。

　　“妈，您和爸的身体还好吗？”

　　“好，好着呢！”

　　“现在天气暖和了，我工作忙回不去，不如您和爸来北京住一阵子吧。刚买的新房子，我一个人住怪空的。”

　　“瑞麒，我和你爸知道你孝顺。可你现在除了工作，还要交女朋友不是？我们去了会碍事的。等过一阵子吧，过一阵子你的婚事定下来了我们再去。你要是觉得房子太空，那就跟女朋友一块住嘛！你不要太保守了，现在的年轻人哪儿还有那么多规矩啊！”母亲句句不离女朋友，听得薛瑞麒心惊肉跳。

　　“你这个老太婆，不教儿子学点好！没结婚怎么一块儿住？”父亲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

　　“没结婚怎么就不能一块儿住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是咱们年轻那会儿呢！”母亲反驳道。

　　“什么年代也得守规矩，不能连底线都没了。”

　　“儿子正儿八经交女朋友，怎么就不守规矩了？怎么就没底线了？”

　　“爸、妈，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再吵的话我可挂电话了！”薛瑞麒故作生气地说。

　　“别挂，别挂，我们不吵了。瑞麒，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又辛苦，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母亲连忙说道。这些话，每次打电话母亲都会说，薛瑞麒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本来已听烦了的话，今天听起来却格外亲切，听得薛瑞麒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湿了。

　　“妈，我会的，你放心吧。”薛瑞麒很乖地应承道，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表现得不耐烦。

　　“孩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母亲毕竟是母亲，仅凭着一点蛛丝马迹，便觉察出儿子情绪不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吧。

　　“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是好一阵子没打电话回家了，挺惦记您和爸的！”薛瑞麒连忙否认。

　　“我和你爸都很好，你不用惦记我们，只要你好我和你爸就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母亲说。

　　“我会好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薛瑞麒回应道，忽然地，竟有些哽咽。

　　“嗯，挂了吧，快忙你的去吧！”母亲说道，薛瑞麒连忙挂断了电话。

　　给家里打完电话，薛瑞麒去洗了个澡，之后晚饭也没吃便上床躺下了。

　　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来没有这么早就上床的时候，他知道上床也睡不着，可是除了在床上躺着，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本来，在跟秦诗玥谈恋爱之前，尤其是刚入这一行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所有的时间都在工作以及为工作而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踌躇满志，壮怀激烈的青年才俊。眨眼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对事业和理想的激情已被时光消磨得所剩无几。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他经常感到身心俱疲，并且非常的焦虑。疲倦令他越来越懈怠，焦虑又使得他经常感到不耐烦，所以很多社交活动能不去的都不去了。渐渐地，他从五年前一个热衷于冲锋陷阵的勇士变成了一个习惯了固守田园的散人。对于事业，他不再有开疆扩土的野心，而是满足于停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精工细作。如今，他的一亩三分地又被秦诗玥抢去了三分，属于他自己的领地越来越小了。他原本以为能够收获秦诗玥的爱情，不曾想会闹到今天这个样子。

　　对于和秦诗玥的关系，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无疑是爱秦诗玥的，可是他却无法从这爱情中获取快乐，更不屑说幸福了。相恋了三年多的时间，秦诗玥已然成了他心口的一块疤，不碰还痒，碰了又疼。如今，尤其是此刻，他既害怕拥有她，又不甘心失去她。

　　被秦诗玥摔碎的化妆镜还放在床头柜上，他伸手拿过镜子，镜子的外面外观完好无损，还是那么精致。可打开之后圆形的镜面被摔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看得他心痛不已。他忙将镜子合上，这镜子显然已成为废品了，是不能再用了，不能再用的东西又有什么保存的价值呢？可他舍不得把它丢进垃圾桶，这个小小的镜子就好像是他和秦诗玥的关系，一旦丢进垃圾桶，怕是再也捡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