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匠人》平阳

34、秦诗玥约见

　　恩兮一直在为晚上要不要赴曲明霞的约会而纠结着，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本来想把已经粘合好的一件民国时期的细路粉彩梅开五福茶壶的后期修复做完，换在以往很快就能做完的，可今天她老是走神，直到下午快要下班时都还没有修好。

　　萧晓因为要赴汪泽洋的约会，所以下班时间一到跟恩兮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萧晓走后，廖青和沈佳莹也紧跟着走了。只有新来的会计郑玲玲因为账目没有弄完加了一会儿班，不过也就加了半个小时就弄完了，弄完之后也走了。

　　见大家都走了，恩兮愈发纠结起来。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最好什么都不想，径自回家去。可是感情却发出了完全相反的声音，催促她赶快去赴曲明霞的约会，理由是那个约会上有她心仪的人。感情还说，茫茫人海里遇见一个心仪的人很不容易，不要轻易错过，否则后悔晚矣。

　　理智和感情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比一个大声，闹得得恩兮心神不宁，左右为难。恩兮知道，若听理智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而且不会损失什么，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很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惊喜发生。而若是听感情的话，结果就很难说了。也许会情投意合、秦晋永缔，还也许粉身碎骨，心字成灰......人生就是这样，高收益永远伴随着高风险，恩兮不知道自己是该图一个波澜不惊、现世安稳，还是该博一个惊心动魄、轰轰烈烈。若图波澜不惊、现世安稳，那没什么好说的，只要静静地转身，忘记薛瑞麒这个名字便可。

　　问题是她舍不得忘记薛瑞麒这个名字！虽然她跟薛瑞麒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她总觉得前世就已经认识他了。认识薛瑞麒就好像当初认识金缮一样——一见如故、再见倾心！她相信这样的相遇并非是轮回中的初遇，而是久别重逢。她想他们一定离别过，虽然她早已不记得，那离别是发生在哪一生哪一世，但想必刻骨铭心！即便上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仍然舍不得忘记那个在三生石前看过最后一眼的名字......

　　因为舍不得忘记，也很难忘记，所以她很想去赴曲明霞的约会。有好几次她都已经将车钥匙握到手里准备起身前往了，可总是在想要起身的时候想起薛瑞麒的话来：“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在我的身后求我别丢下她，说真的，那一刻我心软了，虽然我还是离开了。”于是，她便立刻失去了起身的勇气。

　　恩兮一直在工作室里坐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街上的霓虹灯全都亮了，恩兮仍然无法决定要不要去赴约。正当她在理智和情感之间苦苦挣扎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恩兮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便以为是客户打来的，于是忙接了电话。

　　“请问是林恩兮小姐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恩兮问。

　　“我是秦诗玥，我们在上周五的派对上见过，不知道林小姐是否还有印象？”刻意的礼貌和自然的淡漠叠加在一起，使得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冷。

　　“请问秦诗玥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你出来喝杯酒，顺便和你聊聊天，不知道林小姐肯不肯赏光？”

　　“秦小姐怎么会突然想到请我喝酒的？”

　　“林小姐想必知道我跟瑞麒的关系吧？我想跟你谈谈我和瑞麒的事。”

　　“秦小姐跟薛先生的事应该找薛先生谈才是，为什么要跟我谈呢？”恩兮很是不解地问。

　　“我只是想跟林小姐交个朋友，难道林小姐瞧不起我秦诗玥，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秦小姐言重了，既然如此，秦小姐想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我现在在三里屯的一个酒吧里，应该离你的工作室不远，你现在是在工作室还是在哪里？”

　　“我在工作室，那就请秦小姐把您所在的酒吧地址发给我吧，我们待会儿就在酒吧见吧。”

　　“太好了，我这就把地址用短信发给你，咱们待会儿见。”

　　“好。”恩兮回了一个好字便挂了电话。

　　纠结了一个晚上的恩兮在接到秦诗玥的电话后终于终于做出了抉择——她要去赴秦诗玥的约会。理由很简单，她想听听秦诗玥说些什么，她想秦诗玥的话或许能够帮助她摆脱内心的矛盾从而做出正确的决定。

　　**

　　下班后，薛瑞麒回到公寓，本想自己动手做顿晚饭。可进了厨房看到冷锅冷灶，再看看空空荡荡的冰箱，顿时没了做饭的兴致。不但没了做饭的兴致，甚至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于是干脆跑到卧室，衣服也没换便躺倒了。以往只要一回到公寓，薛瑞麒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换上舒适的家居服，第二件事便是打开电视机，无论看不看，电视都要开着。可是今天，这两件事他一样也没做，不是忘记做了，而是他的潜意识一直在暗示他——无需换衣服开电视，因为他很快还要出门的。即便他已经躺倒床上了，潜意识里的那个暗示仍旧强烈。

　　不需要刻意去想，恩兮的音容笑貌自然地浮现在脑海里。薛瑞麒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想把恩兮从脑海里赶出去。无奈眼睛能闭上，心门却关不上。恩兮温柔而又坚定地站在他的心门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内心，令他无所遁形。他只好强迫自己去想秦诗玥，想她的美，她的好，想为跟她分手郑重地痛苦一番。然而没有用，在不看照片也不看本人的情况下，他基本已经想不起秦诗玥的样子了。他想不起她哪里美，更想不起哪里好，他的心情轻松而愉快，根本痛苦不起来。他忍不住再次深深地自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品，认为自己根本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秦诗玥毕竟是自己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自己何以会想不起她的样子？何以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林恩兮呢？尤其是秦诗玥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爱他的，而且没有所谓的订婚，更没有所谓的婚礼。换句话说，只要他点点头，秦诗玥就会立刻回到他身边。可是他却不愿意点这个头，虽然秦诗玥恳求他留下来的时候他确实心软过，可那种程度的心软根本不足以让他回头。可为什么不足以让他回头呢？如果林恩兮没有出现，他会怎么样？他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他便会立刻清楚地看到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自己，所以他极力逃避着。然而，欲望这种东西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尽管他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可是袁国忠发给他的那个餐厅地址始终在强烈地召唤着他，吸引着他。

　　他忍不住打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被秦诗玥帅碎了却被恩兮修好了的化妆镜，打开来仔细地端详，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舍不得错过。

　　“恩兮，林恩兮。”他一边看着镜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叫出了恩兮的名字，就在叫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他猛地意识到，他已无力抵抗。不管他心里对秦诗玥有多少内疚和自责，终究还是敌不过林恩兮对他的吸引力——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安静和从容，她的浅笑就像春日的微风一样温柔可人，她的性情更是无可挑剔，她是一个真正的璧人——无暇、温润、沉静、睿智、通透。如果一定要把恩兮和秦诗玥放在一起比较，他认为她们之间最显著的区别是恩兮让他感觉很舒服，而秦诗玥却让他感到很累，很焦虑。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因为贪图安逸才倾心于恩兮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件事他很明白，那就是他绝不是被恩兮的美貌所吸引的，因为说到美貌，秦诗玥还要更胜一筹。不过他不想再纠结下去了，无论理由是什么，恩兮都已经在他心里了，他想他应该面对现实，即便被人说成是薄情寡义的人他也只好认了。毕竟，像恩兮这样的女孩子，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幸能够碰到的，他不想因为错过她而遗憾终身。想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合上镜子，跳下床，拿上车钥匙，直奔袁国忠订的那家餐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