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之瞳》桃花＊酒

2、第一章

　　今天是丁婆婆六十岁的生日，一到放学时间，碧瞳就收拾好书包赶紧离开了学校，直奔那家她最近打工的蛋糕店。老板已经答应她，今天放她假，可以让她回家陪婆婆过生日，她现在，是去那儿取蛋糕的。
　　秋天了，这个城市的气味是独特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涩涩香味，不是很好闻，但碧瞳喜欢，因为那是蔓珠沙华的味道。对于蔓珠沙华，碧瞳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喜欢它，喜欢它如血的颜色，喜欢它的妩媚，喜欢它的妖艳，还有那远在人群之外深到骨子里的狐独和绝望。
　　就像她自己。
　　当年，碧瞳就是在一片蔓珠沙华的花丛中被当时正在往垃圾场倒垃圾的清洁工丁婆婆捡到的。
　　那时，她正被一张单薄的毯子包住，在那一片开得火红热烈的花丛中哭得几乎休克。那双漂亮的眼睛，仿若一颗浸在水中的绿宝石，莹莹生辉，虽然有点诡异，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尤其是她的右耳上，还戴着一个银色的骷髅耳钉，分明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可硬是让人感到有股莫名的灵异之气。丁婆婆想试着将它想取下来，可是那耳钉可以转动，却拿不掉，稍微一拨，襁褓中的婴儿便哇哇大哭。
　　虽然这个女婴来历极不寻常，但好心的丁婆婆还是将她抱回了家，精心照料抚养，并为她取名叫碧瞳。
　　碧瞳渐渐长大，出落得一天比一天漂亮，高挑的身材，细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皮肤光滑白皙且毫无瑕疵，一头蓬松浓密的乌发遮住了耳上那个奇怪的骷髅耳钉，倒也没有多少人看见。而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却依旧有着魅惑人心的力量。她就像那开在城外河道边的那片片蔓珠沙华一样，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别致的美。可是周围的人都不喜欢这个女孩，人们说她生得妖媚古怪，定是个不祥的人，所以才会被父母抛弃。碧瞳的性格由此养得格外孤僻冷漠，除了丁婆婆，她从不与任何人亲近。即便是在蛋糕蛋店打工也是如此，对顾客礼貌却疏离，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吸引了大批回头客，要不然，她早就被老板解雇了。
　　从蛋糕店取完蛋糕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碧瞳决定走小路回家。
　　刚刚拐近那条偏僻简陋的巷子，迎面就传来了阵阵嘻哈吵闹的声音，夹带着各种粗俗蛮横的咒骂，似乎有人在打架。碧瞳抬眼看去，果然，只见七八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少年，正围着一个身穿校服的男生，将他当成沙包似的推来搡去，旁边还停着几辆红色的机车。被欺负的那男生正背对着碧瞳，看起来个子挺高，虽瘦却并不孱弱，双手抓着书包，任那些少年欺负，不反抗，却也不求饶。其中有个黄发少年见他骨头硬，怒极一拳朝他小腹挥了过去，男孩闷哼一声，然后捂着肚子一下蹲在了地上。
　　蔓城混混多，尤其是这附近一带，所以经常在这里看到有学生被抢劫或者是被欺负也并不值得奇怪。只是不知，今天倒霉的又是谁了。
　　碧瞳提着蛋糕径直走了过去，从那群混混围成的圈外经过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她不想管闲事。
　　“喂，站住！”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很好听，却也让人很讨厌。
　　碧瞳仿若未闻，脚步迈得更稳了。
　　一颗细小的石子忽然从旁边飞过来，准确无误地打在她的脚踝上，顷刻间，带来一股麻麻地疼痛感。
　　“哎！我们老大叫你站住，没听见吗？”紧接着，是另一个极为嚣张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狐假虎威的。
　　碧瞳微蹙眉头，右脚轻轻一跺，那颗落在脚边的石子竟然又按着原路飞了回去，下一秒——
　　“啊！”一声惨叫，有人抱着抱尖跳了起来。
　　她扬起唇，微微一笑，抬脚继续往前走。
　　“你就这样无视我吗？美女！”仍旧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平淡的语气就像一个与她搭讪的无聊过路人，隐隐透着丝轻浮之意。
　　碧瞳下意识地站住脚，然后回过头。
　　四目相对，碧瞳看到的是一张极为清俊的脸，英挺的眉，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秀气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弓型唇，尖尖的小下巴，十六七岁的样子，看模样是完全地清纯可爱，可是看气质——却是完全危险！
　　男孩正懒懒地倚在墙边，黑色夹克下的身材看起来修长而挺拨，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草，漂亮的唇角正微微往上翘，眼睛半眯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头火红的中长发在碧瞳眼前张扬地飞舞，他专注地盯着她，脸上挂着一个邪气而森然的笑。
　　“你是蔓城二中的校花，你叫碧瞳？”他吐掉嘴里的野草，离开墙壁向碧瞳轻轻靠了过来。
　　碧瞳后退两步，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孩笑得得意而轻狂，“碧绿色的眼睛，无双的冷艳，除了蔓城二中的校花碧瞳，还能有谁？”
　　碧瞳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看了一会，然后问道，“那——你是苏诺？”
　　男孩睁大眼睛作惊讶状，“喔？原来我也很出名吗？你竟知道我的大名？真是倍感荣幸！”
　　碧瞳也勾了勾唇，“苏诺，蔓城出了名的小混混，传闻中长了一张清纯无比的脸，性格却恰恰与之相反，阴狠毒辣，打架杀人从不手软，个性标志是那一头如他狂傲跋扈的个性一样张扬的红发，人称‘撒旦之子’，我说得对吗？”
　　苏诺笑起来，“撒旦之子？这称号我喜欢！不过，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碧瞳没回答，神情恢复冷漠，“你拦住我，莫非就是想证明这个？”
　　“你胆子很大。”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挨揍？”
　　“你可以试试。”碧瞳挑眉，平静的双眸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喔，我忘了。”苏诺一拍脑袋，继而又笑起来，“你身手不错，在哪学的？”
　　“天生的。”
　　苏诺一愣，扇子般的长睫毛忽闪了两下，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闪，“有趣的女生！”说完，他又歪着头，盯着碧瞳的眼睛看了半晌，接着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忘了。”
　　“呵呵！好吧，你可以走了！”苏诺笑了笑，一闪身，给碧瞳让开道来。
　　碧瞳正抬脚欲走，苏诺又轻飘飘地叮嘱道：“你最好别跟人说起今天的事情，依你的性格，恐怕也不愿惹些不该惹的麻烦吧？”
　　碧瞳没说话，只是不经意地往那个被困在墙角边的倒霉者看了一眼，而这一眼，却让她怔住了。
　　只见那男生穿一身白色的校服，有着挺拨而略显瘦削的个子，精致的五官像是由上帝精心打造的一般，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的吸引人。他有着一双引人注目的深蓝色眼睛，像大海一样透着广阔与包容，浑身充满着贵族气质。他很帅，但他的帅与苏洛不同，这两个人，一个干净温暖得像天使，而另一个，则过于邪气，像魔鬼。
　　碧瞳认识那个白衣少年，他叫陈斐然，是个混血儿，与碧瞳一样都是蔓城二中的学生。刚从美国回来，转进蔓成二中不到一个星期，与她同在一个班级。两人平时并无太多交集，陈斐然每次见到碧瞳会向她点头微笑，碧瞳也只会点头回礼。仅此而已。
　　真不敢相信，这是真是那个被学校几乎所以女生都当成梦中情人的陈斐然，现在碧瞳眼里的他，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脸也青了，嘴角还挂着丝干掉的血迹。看起来有点狼狈，不过依然帅气，依然贵气十足，像个落魄的王子。面对这些蛮横无理的小混混，陈斐然似乎并没觉得恐惧，看着碧瞳的眼神中也没有求助的意思，只是，微微闪过一抹忧伤，一抹复杂。
　　那眼神，让碧瞳向来冷硬的心忽然间变得柔软起来，太特别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请你一并放了他！”碧瞳向苏诺要求。
　　苏诺适才还充满笑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无比，刀锋一样划过碧瞳的脸，“你最好别管闲事！”
　　“他是我同学！”碧瞳冷硬的回答。
　　“你同学？”苏诺欺身上前，又是一个邪气的笑，带着股嗜血的味道，“我每天会在这儿拦截很多个蔓城二中的学生，每一个你都要管吗？”
　　碧瞳往后退了退，将手里的蛋糕尽量拿远一点。“我从不管闲事，今天是例外。”
　　“为什么要破例？你跟他什么关系？”苏诺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冷，碧瞳瞬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我说过，是同学！”
　　苏诺冷笑，“呵！陈斐然刚刚转到你们学校，你就管起他的事来了？碧瞳，别让我对这么美丽可爱的你失望！”
　　碧瞳被逼到墙角，正好站在了陈斐然的旁边。
　　“苏诺，这不关她的事，让她走！你不就是想揍我吗？随你！”陈斐然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伸开胳膊将碧瞳挡在身后。
　　“随我？陈斐然，你以为你欠我的，仅靠一顿拳头就可以一笔勾销吗？”苏诺的眼睛眯起来，眸光中透露出危险。
　　“那你到时底要想什么？”陈斐然大声问。
　　苏诺挥手一把将他拽开，火红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飞舞，遮住了碧瞳的眼睛，“想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陈斐然，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啊？呵呵！”他大笑，笑得张狂，笑得冷冽，“我想了好久啊，可我就是想不起来！陈斐然，你到底欠了我什么？”
　　“连你自己都想不起来，我又怎么会知道？苏诺，你是不是疯了？”陈斐然大吼，温润如玉的脸庞涨成了赤红色。
　　碧瞳被这两个人的对话完全搅迷糊了。看样子，他们认识？他们以前，曾经有过什么过节？
　　“陈斐然，我恨你！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你记住，永远也不会！”苏诺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可是，他却是看着碧瞳说的。碧瞳的身子整个儿贴在墙壁上，苏诺正用胳膊圈住她，她无法动弹，手里的蛋糕，已经倾斜，盒盖开了，新鲜的奶油漏了出来，空气中，飘满了粘粘稠稠的甜香味。
　　“就算如此，那你能不能先放了她再说话！”陈斐然用力去拉苏诺，想将碧瞳从他的压制下解救出来。苏诺手臂一挥，本已受伤的陈斐然身子倾斜了下，眼看就要跌倒，碧瞳想要去扶他，却被苏诺扬手挡住。
　　接下来，只听“咚”的一声，陈斐然的事脑勺狠狠地碰在了墙壁上。他轻呼一声，用手捂住脑袋，脸色苍白，嘴唇几乎被咬破，却硬是不吭气。
　　碧瞳的眼眸开始波光呈现，绿莹莹地如水流，又似火跃。苏诺恍了一下神，放开碧瞳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喃喃自语，“我一定在哪见过你。”
　　陈斐然跳起来，紧张地一把拉过碧瞳，“你还好吧？”
　　碧瞳摇头，“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用苏诺吩咐，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小混混已经立刻围了上来，将两人堵在了中间。
　　碧瞳隐隐担心起来，她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在家等着自己的婆婆会不会着急？手里的蛋糕盒，已经变形了。她真想早点解决掉一切，早点离开，不过看样子有点困难。想起刚才那颗倒飞回去石子，碧瞳自嘲地笑了笑，她其实根本不会什么功夫，只不过天生有点超能力，有时候，她连家里的柜子和床都能轻松移动，只是，这超能力时灵时不灵……
　　“你们走吧！”苏诺又将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那副慵懒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脸上，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包括碧瞳和陈斐然，都摸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老大！”那个头染黄发的细眼男孩不甘心，不情不愿地冲苏诺叫了一声。
　　苏诺盯着陈斐然，如剑的目光似要在他脸上剜出一个洞来，“今天是你运气好，回去后你最好求上帝保佑你不要再次落到我手上，否则，你会被整得很惨。”说完，朝他那些手下兄弟们扬了扬头，示意他们让道。
　　“碧瞳，你果然在这里！你婆婆突然不知道犯了个什么怪病，挥身直抽搐，现在正在医院躺着呢！快去吧，晚了可能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三人正僵持着，忽然从前面的巷口处冒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边大喊一边往这边跑了过来。
　　碧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了声婆婆，就赶紧推开众人飞奔而去了。那个报信的妇女见状也匆忙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嘀咕：这死丫头虽然不祥，但还有点良心……
　　陈斐然和苏诺不约而同地朝碧瞳的的背影凝望过去，直到消失不见，才又同时收回视线。
　　苏诺朝陈斐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邪魅一笑，“上帝保佑你！”说完，朝手下那帮喽罗们一招手，便跨上机车一阵风似地离去了。
　　片刻之后，偏僻的巷道归于安静，蔓珠沙华的香味又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渺。陈斐然拾起地上的书包，拍掉灰尘背上肩，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