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李懒言

53、围剿

　　一番疗伤的功夫，山洞外已呈黎明破晓之势。

　　墨荼荼收下了化龙之元。

　　这宝物十分有灵性，她甫一接过，它就像白雎骨笛一样，将自己归为随身法宝一类——隐去了身形。

　　闻人猜望了一眼外面天色，道：“是时候了。”

　　芊芊会意，面色严肃，望向欢欢：“你身为魂魄，应当多少会些法术，若遇危险，自保可有难处？”

　　欢欢怔了怔：“我不会飞……但跑起来速度还挺快的……”

　　鲜少听闻这种保命方式，芊芊顿了顿：“那你还是乖乖待在此处，我们尽快回来，带你离开归墟之境。”

　　“你们要走了啊？”

　　欢欢有些惊慌，第一个反应是看向墨荼荼——眼里带一丝期盼。

　　墨荼荼明白她的意思：不想一个人待在阴冷空寂的山洞里。

　　但是她也不清楚闻人猜接下来的安排，如果有危险，就不能答应她。

　　正要开口问，忽然周身一滞。

　　她察觉到了异样——山洞外氛围似乎不大对。

　　杀意凛然。

　　欢欢注意到了墨荼荼的脸色变化，有点懵，四人中除了她，都望着山洞之外，她也跟着看了过去。

　　神色霎时变了。

　　山间氛围愈发肃杀。

　　她沉不住气，颤颤巍巍的开口：“荼荼，他们……是来找咱们俩的吗？”

　　***

　　欢欢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看到山洞外面气势汹汹组成围剿之势的，皆是狐族。

　　他们四人里与狐族有所瓜葛的，就只有她和墨荼荼。

　　墨荼荼本来没觉得自己值得围剿，经欢欢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有些复杂……

　　狐族的人，应该不是冲着欢欢来的。

　　红丹死了，灰衣首领也死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们该不会认为，这两件事都是她所为吧？

　　可灰衣首领死的时候，他们明明看得很清楚：她自身都难保，怎么会有那个功夫杀人呢？

　　正想着，外面已经传来了义愤填膺的厉喝声。

　　“山洞里的鼠辈，出来，为我狐族冤灵偿命！”

　　果不其然。

　　……

　　这一次前来讨伐墨荼荼的狐族，数量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料定山洞内没有其它出路，杀气腾腾围堵在嵬峨陡峭的山壁之间，除了为首一位带青铜面具的苍衣老者，余下众人都已进入了备战状态，甚至还有一名红衣女狐，同样手执长鞭，附和着高喊：“你们不许同我争，今日我要用丹妹的拿手本领，亲手杀了那妖女！”

　　妖女？

　　墨荼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在说她，心里挺不乐意的：从本质上讲，到底是谁才是妖女啊？

　　不过，该来的躲不掉。

　　她正要迈步出去，却被身侧的闻人猜抬手拦住。

　　她怔了怔：“不出去吗？那万一被困在这里怎么办？”

　　闻人猜道：“红丹妖心被取，凶手昭然若揭，狐族傅致其罪，移祸枯桑，绝非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打发的。”

　　墨荼荼蹙眉：“这么说，他们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闻人猜未言语，微微侧首。

　　身后芊芊立时会意，先一步动作，走到崖洞边缘。

　　她小小身躯背手而立，面色漠然，面对山洞之外众多狐族，丝毫没有输掉气势。

　　“我家姑娘并非杀死你们族类的凶手，我言尽于此，若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执意纠缠不休，除非今日我死了，否则来日一定找红老府主讨个公道。”

　　她话落，目光扫过悬立山间的每一位狐族，最后，落在为首的苍衣老者身上。

　　“你是狐族哪位长老？何不摘下面具，容我牢记一番？”

　　苍衣老者却不为所动：“是不是凶手，你我说了都不算，若想洗清嫌疑，就让你家姑娘随我回城，请清练府主决断。”

　　芊芊冷笑：“清练虽为归墟之主，统领万里妖域，却与人界无半点干系，我家姑娘好端端的人类，缘何要她决断到我们头上？”

　　她伶牙俐齿，竟驳得苍衣老者一时间哑口无言。

　　末了，他眯眼：“我何苦与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逞口舌之利，既然你们不识抬举，今日就用实力论高下吧。”

　　话落，他身后的狐族皆朝前方聚拢，已有一部分开始施决捻咒。

　　***

　　一众妖族渐渐逼近，山间气氛拔剑弩张。

　　苍衣老者并未作壁上观，双手朝虚空中蜷握，幻化为两只甲尖锋利，寒芒隐现的兽爪。

　　芊芊冷冷望着他。

　　他凛然一笑。

　　先动作的却是手执长鞭的红衣女狐。

　　她的长鞭使得比红丹更为玄妙，只粗甩几下，便呈铺天盖地之势拢扫过来，眼见着就要撩上芊芊双目。

　　芊芊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

　　女狐面色微滞，下一秒，便看到芊芊已来到身前，右掌抬起，五指平伸，直探她心口。

　　女狐大惊，即刻飘身后退，手中长鞭亦未停歇，牵带着扯回，又盘曲向上，直裹芊芊脖颈。

　　芊芊丝毫未惧，继续往前追击。

　　女狐心下凛然，还未回过神来，已有一道青碧流芒飞划而过，将她的长鞭绞住，力道强劲，往后狠狠一扯。

　　这空当，芊芊的五指便抓上了她心口，指尖便是利刃，转瞬就要没入——

　　女狐大骇，未等反击，手中长鞭又被夺走……

　　这一番交手只发生在片刻之间，待其它狐族反应过来，芊芊已经抽身退去，向着山洞的方向飘滑了数丈之远。

　　待身形稳住，她望着面色惨白的红衣女狐，淡淡开口：“想用红丹的本领取我家姑娘的性命，就要以她为鉴，看好自己的心。”

　　此言一出，不光众狐族，连苍衣老者都变了脸色。

　　……

　　山洞之内，墨荼荼收了骨笛，望着刚刚被自己收缴过来的长鞭，面色诧异：“这……不就是红丹的那根鞭子吗？”

　　才一个晚上，跟了原主人这么多年的法宝就易主了？

　　欢欢也跟着连连点头：“没错，这是红丹的鞭子，我认得它，上次就是它勒得我险些元魂受损。”

　　闻人猜望着山洞之外：“再过少顷，会有更多眉目。”

　　听了他的话，墨荼荼怔了怔，不知怎么，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件事。

　　察觉到她欲言又止，他侧转过目光。

　　墨荼荼道：“昨天在燕鸻府，你明知道是我，还装作不认得，难不成也是在等眉目？”

　　闻人猜倒十分坦然：“即便认了你，也无从撤去你身上的幻象，更无法证得你的清白，与其如此，不如先放你离开，届时我自会去寻你。”

　　墨荼荼闻言，没有立即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扭过头看欢欢：“你看，我这个人充其量只是在语言上让人命途多舛，债主就不同了，简直云泥之别。”

　　“……”

　　***

　　山壁之外，女狐首战铩羽而归，还被夺了兵器。

　　苍衣老者看出端倪，周身气息冷冽低沉，静顿片时，森然开口：“身怀如此厉害的法术，却窝藏在山洞之中不肯出来，你们人类上阵杀敌，皆是如此畏首畏尾吗？”

　　芊芊道：“你若有本事，直接攻上来便是，能进得去这山洞再激将不迟。”

　　老者冷笑：“说得好。”

　　他不再多言，抬起手臂，做了一个手势。

　　众狐族立时会意，这一次，他们不再呈围剿之势僵持在山洞外面，反而迅速围起一圈，连掌而立，捻诀唤咒，将各自灵力交相传递，汇聚中心一处。

　　明明已呈白昼之势的天色，骤然间转暗。

　　紧跟着，有丹红灵光在这陡峭的崖壁之间团起一道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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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荼荼在山洞之内望着这一幕，总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忽地，脑子里灵光一闪——之前她在狐府险些没能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奇怪的法阵。

　　脸色霎时变了。

　　如果被裹进去，不死也得半死。

　　闻人猜面无波澜，静静注视山间，火红焰色将他的瞳仁点亮。

　　“芊芊，回来。”

　　芊芊得令，立时隐没身形，下一秒，重新站在了墨荼荼身侧。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丹红火焰越燃越盛，陡然间直冲天际，以泼墨般的速度裹染整片天空——

　　闻人猜就在此时有了动作。

　　他指尖轻点，递出一道白芒，白芒速度极快，流星乍现般飞滑向犹在为阵法渡送灵力的狐族们，眨眼功夫，便将他们合立相连的手掌逐个贯穿——

　　惨呼声顿成一片。

　　只见天空中正疾速扩张的丹红火焰似璀璨烟火般昙花一现，全部化为大小不一的星点纷然沥落。

　　狐族即刻大乱，纷纷抱头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逃窜。

　　闻人猜却未止于此，他眸色微凛，又将一道白芒挥出，朝着面带青铜面具的苍衣老者掠去，直扫他面门。

　　老者侧转身形，试图护住自己面上的遮掩，恰在此刻，白芒遽然换了方向，分化两端，分绞住他双臂。

　　就听老者一声惨叫——刚刚还幻化了兽爪的双手，从末端往上，连带着整条手臂，接连化散在了空气之中。

　　墨荼荼听到他的叫声，心下一凛。

　　她分辨出来他是谁了。

　　老者转身就要逃跑，墨荼荼哪里肯放过他，闪身便要去追，却忽听山壁之间凌空传来一个清越女声。

　　恹然泠淡，透一丝入骨凉意。

　　“燕二当家，是谁准许你冒充狐族，又用我的名义前来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