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江山美人（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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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叶芝在院子里练剑。
今日正值休沐，可惯性使然，他还是起了个大早。
蓝色锦袍，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手里握着一柄寒光冽冽威势不凡的宝剑，叶芝目不斜视起势出剑，流畅无滞，挥攉潇洒。
右丞相叶芝，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其人无论相貌才智皆为天下罕见，在文人中更有云中客的雅号。行走在外，谁不夸口称赞一句少年英才、温良君子。
可此刻若有人在此，必然会感到惊讶。
只见叶芝身形翻飞，剑随心动，点、刺、撩、劈、挑……
璀璨的剑光划破空气，如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可这乱花迷人眼的美艳表象下却藏着致命的杀机，冷冽的剑光足以让任何一个敌人心头发凉。
他温润的眉眼只要稍微冷然几分，给人的感觉便截然不同。
犹如尘封已久的宝剑终于出鞘，锋芒毕露，凌厉至极。
这让他看起来不似文人政客，反倒像是浪迹江湖的侠客，自有一番江湖意气。
脚掌碾地，身体在空中翻转半圈，叶芝稳稳落地，而后回身刺出一剑。
这一剑宛如点睛之笔般，将周遭那些还未散去的璀璨剑光连成一片。他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
叶芝缓缓吐出口气，收剑归鞘，身上升腾而起的气势也跟着慢慢收敛。
他嘴角挑起一抹春风和煦的浅笑，方才那些几欲伤人的锋利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芝将剑佩带在腰间，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往书房的方向走。
在路过妹妹叶蓁所住的院落时，他停了下来，眉头一挑，面上浮现出几分诧异来。
云堆翠髻，眉黛青山，样貌秀美绝伦的女子抱着琴，似乎正要外出。
“要去哪？”他问。
“哥哥？”叶蓁似乎也没想到会遇见他，表情看上去有些意外。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便一五一十地说了，“陛下宣我入宫伴驾，演奏新作的琴曲。”
她是相府的大小姐，但同时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琴师，在琴之一道上堪称大家。因此被召入宫也不奇怪，毕竟先王在时也喜欢时不时宣她入宫去奏上几曲。
“不过我听人给我透露的口风说，陛下召见我好像是为了近来风头正盛的那位贵妃。”
猝然从妹妹口中听见那个称谓，叶芝不由神色微动。
见他表情有异，叶蓁眨了眨眼，那双碧绿眼眸顿时透出点摄人心魄的妖异来。
“哥哥可是见过那位？不如与我说说？”
她对近来风国上下传的热火朝天的八卦也是颇感兴趣。尤其对着话题中心人物的那位倾国倾城、祸国殃民，让陛下力排众议也要纳进宫里的美人。
因为哥哥颇受看重连带着她也沾光，所以叶蓁是清楚现任风王是个什么性格的。冷酷、严苛、不近人情，这些词都可以很好形容他。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叶蓁才会更难以想象那样的一个人居然会迷恋上什么人，做出这种形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
“……偶遇过两次。”叶芝这么回答道。
他的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出那张犹带泪痕的俏脸，一时间神色复杂。
沉默良久后，叶芝叹了口气，只说：“总归不是传闻中那般。”
近来甚嚣尘上的那些传闻他也听了两耳朵，越传越离谱，已经把人彻底妖魔化了。
除此之外叶芝也没有多说，叶蓁再追问，他只是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徒留叶蓁在原地一头雾水。
哥哥最近好像也有点奇怪。她在心里嘀咕。
她完全搞不懂叶芝言及那位贵妃为什么会是这么个表情和态度。
很是摸不着头脑的叶蓁摇了摇头抱着琴出了府邸，坐上马车向着王宫去了。
她没有追着不放，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
总归一会儿就能见到本人，到那时她或许就会明白了吧。
*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流云殿里静了很久。
肖诗闭着眼睛像是还沉浸在乐曲的余韵中没回神。
直到屏风移开，他睁眼与屏风后的女子那双异于常人的碧绿眼眸对上。
四目相对，双方俱是一愣。
叶蓁看着眼前的贵妃，只觉得十分出乎意料。
她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如妲己般妖媚入骨，举手投足皆是惑人风情的女子。
可是并不是的。
被传为妖妃的女子穿着一袭华丽繁重的贵妃常服，身形高挑，眉眼清丽温婉，如同江南的朦胧烟雨中那一抹醉人的水光。
当那双潋滟的水眸轻抬，安静地看向她的时候，叶蓁发现自己蓦然脑中一阵空茫，怔怔地忘了言语。
真正叫人迷醉的，却是那从骨血中渗透而出的高贵气质。
她不是触手可及的花，而是轻柔淡泊的云，是高高悬于夜空的银月，纵使光华慑人，却也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了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叶蓁只觉得什么妖妃祸国、妲己在世的传言，在这样风光霁月的美人面前通通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样的人，就连挽留都是一种奢望。
叶蓁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这美貌的仿佛可与皓月争辉的美人儿红唇一挑，忽然笑了。
她不笑时已然美的摄人心魄，此刻倏然展颜，更如明珠生晕，让人只觉满堂生辉。
“又见面了。”她说。
叶蓁的眼眸里尚且还残留着几分惊艳之色，对着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又……见面了？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美人笑吟吟的脸上，迟疑地来回扫动。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询问时，脑袋里灵光一闪。
这不是上次在青楼碰见的，被纨绔调戏的那个姑娘吗？
只是当时她穿的是男装，作的男子打扮，如今盛装华服，再加上时间隔的太久，这才导致叶蓁一时间没想起来。
“看来是记起来了。”肖诗端起茶盏，看着女主的震惊脸简直神清气爽，“说起来此事还真是要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叶蓁不假思索地道。
她此刻还沉浸在‘贵妃居然跟她一样男装逛青楼’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无法自拔。
肖诗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继续调戏女主：“看样子你似乎很惊讶？”
“说实话，民女确实惊讶。”叶蓁点点头，“因为娘娘和传闻中实在相差甚远。”
“哦？他们怎么传我的？”肖诗饶有兴致地问。
闻言，叶蓁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位估计不会在意，于是直白道：“他们说娘娘您貌比息妫，妖同妲己，把陛下迷惑地团团转，只怕不是什么山野精怪变幻来的。”
伺候的宫人们闻言眼皮子就是一跳，暗暗叫苦。
右相府的这位小姐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在贵妃面前这么说。
宫人们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心里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贵妃发怒殃及池鱼。
好在肖诗心宽，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只是无语了片刻。
明明前一段时间他还是褒姒呢，结果这才几天，他的称号就光荣升级成妲己了？
苏妲己何许人也？历史上有名的四大妖姬之一，祸国殃民的倾城妖妃。那可是玩坏了一个朝代的亡国狐狸精。他何德何能担此名号？
“他们还真是……”肖诗表情微妙，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该怎么用词，最后说，“想象力丰富？”
他是真的觉得这群大臣很有想法。别的不知道，起码脑洞是真的大，山野精怪这种说法都出来了。
这是明里暗里骂他是狐狸精啊。
作为一个正直的男同胞，被迫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肖诗心情还蛮复杂的。
“娘娘似乎并不生气？”叶蓁有些意外。
作为被口诛笔伐的对象，贵妃眨了眨眼，十分平静：“我为什么要生气？他们说的又不是真的。况且，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说到这，她打趣地看向叶蓁，“你不就没信吗？”
——这便是拐弯抹角地夸她聪明了。
像她这样的人真的让人很难心生反感。叶蓁想。
举世无双的美貌就不说了，更难得的是她还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突然就有点理解风王为什么愿意为她力排众议，做出那么多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了。
如果她是男子，大概也会喜欢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吧？
“聊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叶蓁一愣，“民女——”
“你不必如此拘谨。”贵妃见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打断她。
叶蓁也觉得她大概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索性点了点头，改口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娘娘痴长我几岁，我便斗胆唤您一声姐姐。”
贵妃似乎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提醒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蓁，我叫叶蓁。”叶蓁不卑不亢地回答。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贵妃轻声念道，“叶蓁，很美的名字。”
她轻声细语地说话的时候，很容易便给人以温柔缱绻的感觉，因而格外令人心动。
饶是叶蓁身为女子，也忍不住为之一动。
暗暗唾弃了片刻自己的见色眼开，她有些好奇地反问：“姐姐叫什么？”
话音未落，叶蓁便见贵妃颦了颦眉，那双剪水双眸流露出令人心怜的忧郁之色来。
“我吗？我叫……月离歌。”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江山美人（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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