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冥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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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外面定是一派血雨腥风了，如果从正门出去，会被元家千刀万剐的。到时候那女孩儿知道我是她的仇家，不会念什么“同命相连”的旧情的，没准到时候就不只是砍手那么简单了，没准眼睛，鼻子都会保不住的……天！不能想了，不能想了。
薄纱窗帘轻轻拂起，我发现这里是高层，而后面像是一个大而幽静的花园。夜很深，很难辨出那些究竟是人工山水还是真的天然景观。总之既是元家千金的闺房，所向之处一定是元家最安全的地方。当然，事物总有两面性，选择那里也就意味着我将很难找到出路。
无奈，自嘲。以为摆脱了元家，没有想到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井锡的伤，爷爷的生命不能就这样的付诸东流，不管怎样，决不能束手就擒，毕竟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或许还能与四鬼碰头，那样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能顺利找到爷爷了。
成败在此，我只能赌一把了。
纵身一跃，耳边是空气从划过的声音。总觉得我当时肯定是吃错了什么药，要不怎么会不顾一切跳出窗外。过后的一微秒不到，我就后悔了。
这和自杀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啊——！”
身体在经过m秒的自由落体运动、n多树枝树叶的阻碍作用、地面强有力的负加速作用之后，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周围一片昏暗，靡霏的轻雾透着浓浓的腐气，快要令人窒息了。幽幽密林之间时不时隐现灼眼的白光，一切安静的犹如死亡的序曲。除了风声和高处元家传出的嘶吼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突然上面发出了呼喊声，估计是我被发现了。没想到距离这么远还能如此真切地听得到上面的声音，这林子实在很可疑，莫非……可以传音？
我用力起身，发现腿已经瘸了，不论我如何用力也无法撑起身子。加上腐气的侵蚀，头也开始发闷，怕是下一秒就会昏厥了。可这里毕竟是元家后院，若真被捉到，不仅失去了拼死下跳的意义，还有比想象中的更惨的结局等着我。
拖着残腿，尽力匍匐。可，越来越模糊的双眼和深深的喘息声无疑会成为我的阻碍。
……走不远了……好痛苦……好难受……
瞬间，面前出现一个高挑而清瘦的身影，微卷的发梢在风中轻舞。我的眼睛被熏得失去了焦距，早已分辨不出眼前是谁，但只觉得这定上帝派来接我的天使。生命在我身边流逝，命运毕竟不能总在偏袒着我……
“……是谁？”
“……”
人影离我愈来愈近，幻觉变成了真实。
“……井锡吗？！”
那人立即上前捂住了我的嘴，接着用擒住我的腰，轻巧地将我伏在他后背上。
“别说话。”
声如耳语。仅仅是轻轻一句叮咛，竟让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过心间。至于是什么情感，我已茫然，总之他的声音、呼出的气息，像是蛊惑神经的古龙水让我出奇的安心。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脊背，寻找我身体的支点。身体的触感让我竟轻叹出声儿，他没有理会我的奇怪反应，只是从怀中掏出不知什么将我绑在他的后背上。
金庸爷爷，古龙爷爷那些神仙画画的书让当时在上初中的我被所谓的盖世武功迷惑了。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绝世武功或者飞檐走壁。可身下这男子的步速还真的让我叹为观止，耳边划过的微风让我误以为自己坐在我家的雷克萨斯上呢。可能比那个还快，毕竟市区限速，更何况北京三环内堵的厉害。
伏在他背上，穿梭在这神奇的树林里，我的神经连同呼吸一并报废掉了。突然觉得他的背好像韩澈的背，那么温暖，那么熟悉……我的记忆中那么清晰的出现了韩澈的脸，记得有那么一次韩澈也背着我……
那一次，也是第一次，他为了我打架。
什么时候呢？初二呢还是初三呢？
那时我和临班的几个小太妹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凭借我与生俱来的战斗天分，那些女孩儿输得很惨。可第二天，她们找来了各自的男朋友，把我狠狠揍了一顿。可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韩澈出现了。一个从不打架斗殴的好学生，就在那一次，犯了校规。我还记得他拼尽全力打跑那些人时的样子，明明自己受了一身的伤，还要背着被打的没法走路的我。那时的我，也和现在差不多吧，腿让人打断了似的，嘴角破了，额头流着血，可我居然一点也没有哭。我明明知道他为了我都付出了什么，我竟然没有掉过一滴泪……
可是，此刻……
泪浸湿了下面的肩膀，我早已不能自已……
韩澈，对不起……
从树林出来有段时间了。瞳孔终于找到了焦距，看清了不远处救我的男子。他正收着刚刚用来固定我的鞭子。说实话，那东西有点眼熟，可我实在记不清何时在哪里见过，便放弃了无谓的脑细胞耗费。直到他走过来我才正视了他的脸，发现那原来是一张清俊的面容，虽然没有韩澈的俊美，井锡的英朗，澈的妖媚，却也还是生的不错。白色的T恤和棕色马靴更衬出他清瘦而高挑的身体，前额的头发轻轻垂下来，微微遮住他的右眼，那样子竟那么……令人迷惑……
“谢谢你，救我。”
他并没有应我，只是放下背包，轻轻地握住我的膝盖骨。
“疼吗？”
“……呃，还好。”
爆疼！看来真的折了。
“你底子不错，如果是常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必死无疑了。”
他的眼睛没来由的突然望向我，我愣了几秒钟，立刻尴尬的开了腔：“是嘛？呵呵。啊——！你疯了？！”
“看看好了没？”
他在我说话的瞬间，用力地校正了我的崴伤。原来他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疼痛倒真是没有那么剧烈了。
“谢谢。”
他看向我，微微笑了笑。
“你是四鬼吗？”
“什么？！”
“我是说，你是我爷爷派来救我的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林家于我有恩。”
“如果你不是林家人……那……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我是说……”
“看里面的状况我难道猜不出来吗？而且你没怎么变……”
“什么？！”
“没什么。”
“天！如果只是为了报恩，这样冒死来救我……我怎么敢当……”
“可这的确就是我的初衷。当然，如果少主您不相信我的话——”
“怎么会？！”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我疯了吗？可是意识并没有等待我的理性。“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能救我，我很感激，只是，别少主少主的叫我，我还没习惯……”
“那叫什么？”
“‘天舞’就好啦。”
哦，天！我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了我的名字。不过，既然是为了报恩而救我的，应该没什么事的吧。我偷偷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用一种贪婪而深邃的眼神。而我的心竟漏跳了一拍。
“你，你叫什么名字？”
“……西苑。”
“苑？花苑的苑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难道他真的是上帝派来我身边的天使？我真该好好感激上苍。
“你这是什么……姿势？”
难道是在说我双手合十的样子？
“噢，这是……一种表达感激的方式。”
“呵，奇怪的方式。”他的笑很浅很好看，虽然只是淡淡的一抹。
“不要过早感谢，很多事是福是祸只有到最后一刻你才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
他脸上突然漾起忧郁，而这表情好像在我朦胧的记忆里出现过。可我们分明第一次见面的，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
“试试看能不能走路。”
“嗯！可以了！”
西苑很明显的惊到了，被我神经病似的怪声。我又忘了自己已经是个男人了，现在这是撒娇给谁看啊！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当初我还那么后悔自己是女的呢，可现在当了男的连撒娇都不成，真憋屈。
他倒乐了，偏着头看着我。
“你还真幼稚。”
“什么？我幼稚？！”
“……”
“我哪里幼稚了？！我看你也不大嘛！！你多大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说什么！？”
……
……
腿奇迹般复原之后就只有赶路的事儿了。西苑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除了赶路，一句话也不和我说，好像在生我的气似的。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他的质问吓了我一跳，好像我触犯了禁律一样。
“说话啊。”
我定住。“切。刚才还好好的……”
“那现在是怎样，还真难伺候！”
好怕，西苑这样子好可怕……汪汪……
“好吧。你要问什么，问吧。”估计被我弄得很无语，西苑妥协了。
“你知道……元家为什么要除掉林家吗？”
西苑没有回答，只是停下脚步凝望着我。
“你也不知道，对吧？”
“……”
“其实我也不知道，很奇怪吧？这些虽然是我的家事，但说实话我一直没有什么真实感，可能因为……我没有在这里长大，也没有亲身体会那些厮杀和仇恨。直到这些天……直到我亲眼看见那么多人……死去了。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究竟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我真的很难受……因为我，牺牲太多人了……起初是个叫元城荩……随后是妓院的燕姐……还有为了救我涉险来到元家的井锡……”我喉咙发胀，话说不下去了。
“……难道只是为了我的命吗？可我什么都不是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西苑的眼神变得深邃。可我难以自制了：“……我真不能理解。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可以残忍地杀掉一个人，只要有钱就可以在大街上随便买卖一个人，而我的亲爷爷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换见我一面的机会……你不能想象，我有多害怕……真的很怕……”
“怕死吗？”
“不。我不怕死，我只怕——生不如死。”
我以为只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可以解脱了，但此刻我并没有觉得好过到哪去。西苑好像被触动了，又好像没有。也对，我的问题他又怎么会了解，我真的是白痴。
“算了。我们走吧。”
“世界本就不公。”
“？！”
西苑欲言又止。
“走吧。”隐忍着一些我不能理解的情感，从我旁边缓缓走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冥冥（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