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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别离 ...

  •   倘若我再冷静一点,多考虑一点,就不会扔下双刀,绝对不会。
      估计大家正暗自嘲笑着我的愚蠢呢,不过都碍于面子硬憋着。事已至此,我总不能不要老脸再把刀捡起来啊,刚刚分明义愤填膺地说了那么多疯话。结果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被留在台子上,还没有武器,估计肉搏都得被打个半死。天色也渐渐变暗了,再这么拖下去,我爹的剑这辈子我是甭想再见着了。
      我想主动出手,可碍于元城莲深不可测的身手,我还是一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奇怪的是,他竟也没有一点想要主动的意思,就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看,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不知道我们耗了多久,直到地下的嘘声和质疑声越来越多,传到我被麻痹的感觉神经末梢。
      “开,开始吧。”
      我有点磕巴,但还是开了口。他嘴角竟漾起一抹微笑,很浅,一瞬间就消失了,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们几乎同时起身,悬在空中。可是很明显我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太强了,他跃起的高度至少是我的一倍。空中没有优势,我只好一个急转身落地,谁知他瞬间在我的后方落下,接着一把上前扯过我的胳膊将我甩了出去。我被重重地拍到了地上,我似乎都听见了脊梁骨断裂的声音。我趴在地上深深地喘着气。一切来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元城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轻轻落下,双手抱胸盯着我看。我真他妈的想骂娘了,我承认是我错,是我误会了你,可现如今你不讲情面的本事也太大了,看来是早就理清我们的关系了。尽管我知道他做出了最好最正确的决定,可胸口还是闷地透不过气来。
      我单手撑地,缓缓地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走向他。
      “退出吧。”
      “你休想!”
      我话音未落,元城莲一个箭步上来,用一个漂亮的飞腿把我踢回到刚刚爬起来的地方。我的右边脸彻底麻了,牙齿也有些晃动,口中的血腥搅和我的肠胃一阵阵恶心。可最痛的是我的心,我没有想过再过了这就一会居然还能体会到这种绞痛的感觉。身体渐渐变得没了知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我以为他扔下武器是为了放我一马的,我不愿相信他放弃武器是为了如此折磨我……报复我……
      我不确定自己的逞强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或许真会被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也说不定,但我还是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林家人的尊严,放弃我爹的遗物,更何况对手是他,我就更加不能放弃了。
      可惜事实总是残酷的。接下来的时间基本是刚刚那些片段的循环播放,画面类似拳皇街霸一类的格斗游戏:蓝人不断用拳、回旋踢、正反摔把红人撂倒,红人机械地爬起来,接着再次被蓝人用各种方式撂倒。蓝人经验值暴增,红人血气值爆减。只不过红人的脸上除了有血,还有微咸的泪。而那个红人就是我。
      骨头像散了架子,我完全没有心力和体力全回击。可台下的人似乎体会不到我的痛苦,他们的情绪是high到了极点,估计在我们身上压了赌注之类的了。
      我知道等待我还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认输,就此下台;二是坚持,继续找死。选择前者,我可以保命,但我将失去洪鳞剑,而且在未来的天舞剑争夺战中我也必定无法获胜;选择后者,我真的会被打死,还得是被自己爱过的男子折磨死。不论哪一种,我都不期望,尽管上帝只给了我这两种选择。

      我擦干眼角的血水和泪水,抬眼看向元城莲。他依旧抱臂站着,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死也不能死如此悲惨。我再次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问台下:“有纸巾吗?”
      旁边的裁判呆了,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开口和他说这个,或者是被我满脸是血的样子给吓到了。
      “有,有。”
      我接过纸巾,将它们揉成一团,张口含住,然后吐了出来,纸巾完全被鲜血殷红了。尽管神经像是被扯断了一般疼痛,但幸好嘴巴里的味道好了许多,起码不再让我觉得那么恶心了。
      “谢谢。”
      “没……没,没关系。”
      我将染血的纸团轻轻踢进场下的垃圾桶里,接着微微拢好头发,把它们重新绑了一下。
      “您,您要喝水吗?”
      “呵,不用了。”
      突然觉得我好像是黑工厂里面的非主流拳击手,不过现在就算咬耳朵也拯救不了我呢。元城莲没有趁机把我打下去,反而不声不响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甩了甩胳膊。我心寒了,被他的辐射圈屏蔽掉的智商又重新回来了。
      我缓缓走向元城莲,狠狠地瞪着他。而他也盯着我看,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沾着血的左手略微有些发抖。忍住疼痛我猛然向他冲去,他一愣,但还是很快避开了。他轻呼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估计是没能想到我居然傻到这种地步吧,被摔成那个死德性还有要坚持。可惜固执的我就是这么傻瓜白痴笨蛋,才不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顺势追上他的步伐接着一个后翻用右腿用力砸向他的肩膀,果然这一次他没能逃离成功,“扑通”一下单膝跪地。可怕的是一个巨大的反作用力反到将我弹了起来,狠狠地砸到了地上。我没有想到他身上竟有这么可怕的内力,以至于这一次冲击比之前我遭受的那些伤痛来的都更加剧烈。我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震颤,肺像是裂了一般,肠子也搅在一起了,一阵恶心过后我喷了一大口鲜血。他吓坏了,慌忙起身然后一个趔趄又栽了回去,恐怕是因为右膝盖那道深深的口子,淌着紫黑色的血。
      “莲儿,天黑了,快些解决才好。”
      元啸天的声音突然出现。什么叫早些解决的好?!分明是个骗局,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真的把剑送出来。奇怪的是,望着漆黑的天际,我突然觉得身体的疼痛减少了许多,尽管伤口在流血,我竟没有任何知觉,好像它们不是从我身体里流淌出来的。
      “主人,已经找到那个闹事的女的了……”
      一个浅浅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樱被抓了?!
      真该死!她为了我不被戳穿而被抓,为了帮我实现愿望而受着生命的威胁,可我现在在做什么呢?
      “等下这边完事了,我就过去。”
      “冽,不如这事我来处理好了。”
      “城主?!”
      “走罢,我亲自审问。”
      “您走好,城主。”
      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元啸天可怕的施令,身体不禁一阵寒战。看着元啸天的背影,长刀划过我爹的脖子的画面再次出现我的眼前,吓得我脊背渗出了冷汗。一股愤怒席卷我的全身,我飞身冲向元城莲,一个翻身飞腿砸向他的胸口,可还是被他轻轻躲开了。我深知凭借速度我是绝对不可能赢过他的,于是我一个前翻扯过他发抖的左手,用膝盖生生踢向他的右肩,接着反手将他摔在地上。这一次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尽管还是稳稳落地,但剧烈抖动的左手和微皱的眉毛出卖了他。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扳住他的左手,反身一掌劈中他的后颈,接着一个回旋踢,将他打倒在地。他深深地喘息着,撑着地的左手更加疯狂地抖动着。
      “噗——”
      一滩血从元城莲口中喷出,刺眼地溅在地上,那一片鲜红即便是在黑夜里也如此鲜艳。心中愤怒的火苗全然熄灭,被接踵而至的悔恨填满了。我终究没法继续了,神经好像麻痹了一样,呆呆地等待着未知。

      冽和梦摘府的随从都吓疯了,一股脑地冲过来,只有我一个留在原地。心在滴血,苦笑。
      我的心好痛,为什么我还会心痛?当我被摔到地上头破血流的时候,你也和现在的我一样的痛苦吗?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一样,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为什么!!

      冽缓缓地朝我身边走来,手里握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用红色绸子包裹着。
      “你赢了,它属于你了。”
      那块硬铁实在太沉了,我差点没有接住,把它掉在地上。
      “为了这东西,这样做值得吗?”
      冽冰冷的眼神中透露着失望和无奈,接着加入到元城莲的关切队伍中去了。我迷惑了,不明白为什么错的人是我,分明是他动手……
      我呆呆地站着,握着我爹的剑,看着元城莲在众人的搀扶下颓然离开,感受着周身的喧嚣瞬息消失变成了一片死寂。
      剩下的只有我,和洪鳞剑。

      三更锣声刚过,我便翻过高墙重新回到梦摘府中。暂且不提梦摘府迷宫一般的诡秘构造,夜晚让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一片,难以分辨。除了零星点着的红橙色灯笼,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我轻轻踮着脚尖,寻找着鬼樱被关押的位置。
      我用最快的速度扫过几个院子,可惜那些不是堆满了卷轴的书房就是空旷的练功房,和我想象中可能出现密道的屋子完全不同。我变得急躁起来,不良的预感愈发明显。倘若再这样下去天就快亮了,那时我就真的没有可能救出鬼樱了。或许我应该个人质问问,总比我这般毫无头绪的寻找更有效率。没有多想,我随即闪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我费了那么多功夫都没找到一间类似人住的屋子,如今居然这样被我这瞎猫撞到死耗子了。屋子有道狭长的走廊,而走廊的尽头弥漫着昏暗的光。或许这里就是密室了,我开始感叹自己的人品了。可随之出现的馨香和纱幔突然让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警告我闯入了禁区。透过粉紫色的轻纱,我猛然间看见了元芮莹正趴在床边酣睡,而躺在床上的正是元城莲。
      我知道我该离开的,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朝里屋走去。屏住呼吸,我轻轻来到元城莲的床边。他的胸膛缠绕着白色的纱布,渗着药香。原来他被我伤得这么重,如果此刻元芮莹知道我就在他们身边,我的脑袋怕是要和身体分家了。
      我的脸探向元城莲的脸,贪婪地望着他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好想摸摸他的脸庞,他的唇,他的胡渣,他的黑发,可我的手只能悬在半空,无法言语的心痛侵蚀着我的坚强。我冲出了房间,合上房门的瞬间泪水涌了出来,我用力捂住了嘴,害怕哭声传进房间。
      突然门开了,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我,将我紧紧地禁锢在怀中。我彻底僵住了,任凭他抱着。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右颈,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上衣上,湿润我的胸膛,撕碎我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出手伤我……此刻又这样温情地抱住我……你究竟要做什么……究竟哪一个才是你……元城莲……

      “她在涪城院内堂。”
      “你……”
      “……快去找她。”
      我轻轻点头,一滴泪滑落在他拥着我的手臂上。
      突然,屋里传出一声呼喊:“哥……?”
      他猛地拥紧我,一个深吻印上我的头发,接着一把将我推进墙边的狭缝中。我的身体不自觉地向他离去的方向前倾,而他已经消失了。

      “哥,你去哪儿了,身体都这样了睡觉怎么还不老实?”
      “我没事的,不过是去方便一下罢了,不好打扰你啊。”
      “不行,下次不管做什么都要叫上我,哪怕是去厕所……”
      “好,好。”
      他的声音消失了,留在我脊背的温暖还在欺骗我,让我以为他还在我身边。我突然好恨他,好恨。为什么能说狠心就狠心,说温存就温存,而我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被摆弄着,左右着……为什么……我宁愿他折磨我羞辱我,也不想他再这样动摇我……
      我疯狂地将头撞向砖墙,一下一下,直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我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涪城院”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可我来不及再多想,立即动身寻找这个地方。没费多少工夫,我便来到了涪城院门口,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而正对着大门的屋子应该就是涪城院的内堂了。我跳上屋顶,轻轻启开一块瓦片往里看去:里面一共有四个侍卫,有两个正栽歪着睡着,而另两个则守在门口向外张望着。
      看来这里就是藏着鬼樱的密室了。我将手中的瓦片轻轻抛了出去,瓦片自由落下,“啪”的一声打在屋外的水泥地板上。果然,四个人的神经都瞬时间振奋起来了,刚刚醒着的两个侍卫立即以惊人的速度冲出了房间,而我已经顺利从西侧的窗子钻进屋里了。不幸的是,我估算错了另两人的反应,正好和刚睡醒的两个侍卫撞了个照面。我一惊,下意识抽出刀比划过去,而这毫无分寸的一划正好抹过其中一人的脖子,血溅到我雪白的T恤上,带着腥味。我来不及多想一把揽过另一个侍卫,用沾满鲜血的刀刃抵住他的脖子:“不要喊叫,我就会放你条生路的。告诉我,今天抓来的那个女人藏在哪里?”
      他显然还没睡醒,吓得一直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指向一个青花瓷瓶。
      我一掌劈向他的后颈,他顿时晕了过去。我随即冲向青花瓷瓶,握住轻轻转了转,一面墙豁然缩进旁边的书柜里,眼前出现了一条漆黑的密道。我立即冲了进去,紧接着密室的门自动关上了,而我只能靠在密室的墙壁上,深深地喘着气。我将双刀插进刀鞘,可手一直在抖,刀片击打着刀鞘发出刺耳的声响。尽管我的手不是第一次沾满鲜血了,可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无辜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我的侍卫。我不敢再回想了,否则我会崩溃,救鬼樱的计划也会跟着泡汤的。
      望着漆黑的楼道,我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向下探着路,生怕存在着什么埋伏。奇怪的是,直到我走进密道的深处,还是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扇天窗被拉开,月光射进冰冷的铁窗照在一个我熟悉的人身体上。
      “啊——!”
      我吓得大喊出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像被撕开一样疼痛难忍。鬼樱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她的身体被绳索绑住,她的手腕、脚腕、臂肘、膝盖被铁索穿过,穿线木偶一样被吊在半空中。她的身上、关节上、身下的地板上尽是鲜血,红得刺眼。
      “樱!樱!”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失去理智冲进了铁笼。可就在我进去的一瞬间,铁笼的门自动锁上了,里面留下我和悬在半空中的鬼樱。
      “樱!你要坚持住,听到吗?!把眼睛睁开!快睁开!!”
      “少主……”
      “是我!我来了……你挺住啊!!”
      “……可惜你来的太晚了,林天舞。”
      铁笼外面一个身影走到了月光柱下,而看到他脸的一刻,我彻底呆住了。
      元……啸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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