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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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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幅员辽阔,天下共分十州,颍、豳、代、青、邲、砀、渚、鄣、淄、燕。每州设立都督府,督管当地所有军政事务。崩逝不久的卫国开国君王殷瓒吸取前朝败亡的教训,十州都督大多委任勇谋兼具的开国功臣良将,只有离京城钜川最近的邲州和颍州都督,任命皇室宗族担任。
十州都督里,青州都督赵执戟是年纪最轻的一位,他的父亲赵猷是先帝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不幸早先帝两年亡逝,先帝感念他的功绩,让其子赵执戟承袭了都督的职位。
都督府里,赵执戟看着并排放在书桌上的两样东西。一样就是管家送来的玉佩,说有个楞头楞脑的野丫头一个老早就堵着都督府门口非要求见都督,怎么打骂都不肯走,他见这玉佩不是凡品,这才送来请都督裁夺。
另一样……
赵执戟握紧拳头,眼角跳动。
也是今天早晨刚送进府,京城来的一封信,还没有拆封。不过看上头的字迹他就知道是谁写的,里头的内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才不敢拆开看。
先帝崩逝当夜,寝宫离奇大火,不仅烧毁寝宫,也烧毁了遗旨。
更确切地说,是烧没了遗旨。装在黄金匣内、高放在寝宫‘灵修浩荡’匾额后头的遗旨,跟那只价值连城的匣子一起,从火场里失踪了。
先帝未立太子,三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原本一池静水的朝堂局势一夜间被这把火烧得沸腾起来,两年之后的今天还不能平息。谁都在权衡谁都在考量,到底要偏向哪位皇子,到底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前途事业押宝在谁的身上?
是押在这块玉佩上,还是押在这封信上?或者,押在那个至今都不动声色的人身上?赵执戟咬紧牙关。这一天总是要来的,无论如何,总要做个了断!他果决地一捶书案,吩咐人带那个女孩进来。
黄鹂儿真没想到,都督不仅见了她,还跟她一起急匆匆地出府到客栈去接殷公子。殷公子昏昏沉沉地躺在枕头上睁开眼睛,朝着赵执戟有气无力地笑:“赵兄,你来了……”
“二爷,在下来迟了!”赵执戟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沉声道,“来迟了!”殷公子笑笑,说不出话来,赵执戟亲手扶起他,抱着出了客栈送上豪华马车,径直驶到都督府的内院。
黄鹂儿看呆了。殷公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赵都督待他这么恭谦?她糊里糊涂地跟着进了都督府,守在殷公子床边,看来来回回络绎不绝的大夫过来请脉。这一通闹腾,好长时间才安静下来,赵执戟见她一直杵在旁边水都没喝一口,便喊了两个丫环陪她去吃点东西。
难不成这位殷公子真是什么高门大宦的人家?她黄鹂儿是走了什么运,竟然攀上这么个高枝!
呸呸呸,什么高枝!人家是高枝没错儿,可你呢?攀得上去吗?就你这两小翅膀,稍微一用力还不就撅折了?
有钱人家的碗都秀气,黄鹂儿捧着连吃三碗还没饱,有点不好意思让人家再添。旁边的丫环用帕子捂住嘴笑得开心,拿过碗盛得满满尖尖端回来:“慢点儿吃,管够。”吃完饭又领着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神清气爽地回到殷公子的房间。
都督府就是都督府,名医看着贵药吃着,三五天之后殷公子的烧退了,伤处也开始消肿。
黄鹂儿听一同熬药的两名丫环说着时兴的花样子,手里的蒲扇心不在焉地扇着,一不小心打在药罐把手上,就听见哗啦一声,药罐子翻倒在地下跌碎了。黄鹂儿吓一跳,丫环们差一点给烫着,也吓白了脸,过来安慰鹂儿说不要紧,还赶得上再熬一罐。
药草是大夫一包一包配好了放在小厨房里的,黄鹂儿闯了祸,不好让人家多做事,自己一马当先冲过去洗药罐倒药倒水。先始不注意,盖药罐盖子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拈起罐里一枚小小的暗红色干果放在眼前仔细看。
“怎么了?”丫环在鹂儿肩上轻拍,她全身一战,差点把手里的罐子又摔在地下,丫环笑着接过来坐在小火炉上,“不指着你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看再耽误公子服药就麻烦了!”
那枚小红果还捏在鹂儿手心里,她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听过的一段话在脑袋里訇响。
“三棱为杞,四棱为荆。杞为医病良药,荆为索命无常,一般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你可别弄混了……”
她不敢当着丫环的面看小红果,好不容易磨蹭了半天借个方便的机会躲进茅房里摊开掌心仔细一看,果然这是一枚四棱的荆果。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殷公子的药罐里?难不成是那些黑衣人寻了来?
她这一惊非小,跳起来就跑进殷公子房间,正有两名大夫在请脉,见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都是一皱眉。殷公子倚在靠枕上看见黄鹂儿气急败坏的样子,轻轻朝她摇头笑。丫环恰在这个时候端着药走进房来,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丫环微笑着躬身,把药碗递到最方便拿取的距离。
“公子!”黄鹂儿大叫一声扑上去,用力往丫环的手上打去,药碗飞出去老远,摔在青砖地上跌成粉碎,药汗溅得满房都是。
“鹂儿,你这是做什么?”
黄鹂儿全身颤抖地看着殷公子,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荆果?”摒退众人,殷公子拈起黄鹂儿掌心那枚红果,“倒是不曾听说过。”他抬眼看看黄鹂儿,耐人寻味地笑笑,“鹂儿姑娘博闻广识,对药材也颇有见第。”
“我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听人说起过。”
“哦?但不知是听谁说起过?”
“可能……可能是在苏姐姐家听说过的吧,苏伯伯开了间小药铺,她家里全是药。”黄鹂儿抓抓头,也想不起那句话怎么会突然跑进她脑子里,那语气语调,和慢慢悠悠老定心的苏伯伯可是截然不同。
可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或者,一切只不过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