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完） ...
-
清澈的音符从墨哲修长有力的指尖流淌而出，明净如水的钢琴曲有着净化人心的魔力，如波光粼粼的多瑙河静静地流淌过风景如画的北麓，分明幽静的曲子却被他弹奏出忧伤的旋律，仿若一场沙沙的天空中下起了密密匝匝的细雨。
墨哲眸中敛着淡淡的忧伤，指尖却依然连绵出惟美的旋律，在忧伤的钢琴曲中，他轻轻道，“下雨了。”
此时，我正狂抄着要交的论文，想也不想一句话砸过去：“我知道了。”
钢琴曲越发忧伤缠绵起来，他淡淡道，“那雨是红色的，和血一样红。”
“知道知道啦！”真奇怪，红色的雨？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倏地压下一个重音，语气中有隐忍的悲伤与哀切，“丫头，你什么都不知道。”
阳光疏漏地流泻过百叶窗，照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我猛地抬头，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细碎如钻石般的光芒，心下微微一动，再反应时，自己已经万分不耐地往后一倚，双手环胸用目光把墨哲”杀”了一千遍，狠狠道：“你闭上嘴后，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见他没有反应，低下头继续狂抄着明天要交的论文，忽然间听见墨哲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之极传来，无限忧伤，他说：“丫头，真的下雨了……”
窗外柔和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流泻了一室，分外明媚。
回头，墨哲依然凝望着窗外，那目光，孤独、落寞。看着这样的墨哲，我心中忽然涌上股不出的难过，只觉得他应该是属于阳光的。下意识地避过他偶尔投来的目光，我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笔地抄着论文，心情已不再轻快。
他沉默了好一会，修长有力的指尖点了点衬衫微微敞开胸口，落寞地笑着对我说：“你知道吗，这里下雨了。”
我无语。
他笑着继续道，“丫头，我失恋了。”
停下笔，我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想。不知道出色如墨哲，他竟也会失恋。
其实，凭他的长相、他的才华，没有哪个女生会不喜欢他。深邃的眸如黑水晶般晶亮，他笑起来，像皎月一般。我喜欢看他专心看书的样子，那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何况，他还是如此出色的钢琴王子。可如今，他却失恋了，那他一定是很难过的。
歪着头，我奇怪道：“墨哲也会失恋呀？”
他落寞一笑，反问我：“为什么不会？”
我笑着把钢笔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哪个女生能把你甩了，也不简单！”
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杯子，抿了口咖啡在唇角挽出忧伤的微笑，“哪有你行呀！”
我瞪着他，拿起坐位上的坐垫朝他丢去，横眉怒目，“你笑我。”
“你也知道啊！”
我怒，“哼，我才没你花心！”
他倏然沉默了，不再说一句话……
好一会，他才从钢琴前站起，拉开百叶窗看着窗户外明媚的阳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真的失恋了。”然后，他便不再言语了，只是转头怔怔地看着我的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被他看得有点儿怪怪的，我终于忍不住朝他大吼。
事实上，我是不是美女我比谁都清楚，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下永远是素净地几乎混迹人群就不见踪影的一张脸。我自不会自做多情地以为自己是美女，我的眼睛可是2.0的，还不至于美丑不分。
他不理会我的叫嚣，淡淡地低下头，把手插进了风衣的口袋中沉思着。看他也不需要我的安慰，我立马放弃了日行一善的机会。百无聊赖，我看见桌前放着的矿泉水，不由又想起了和墨哲相识的”孽”缘，好象就是由一瓶矿泉水开始的吧。
那时刚升高二，正值文理分班完毕，所有学生都在狂欢。理科生庆幸永远不必理会什么历史地理，文科生则欢呼着终于可以和牛顿、门捷列夫Say Goodbye。
我当然也同样开心喽，没有历史的明天将会多么美好啊！一时心血来潮，我绕着八百米的操场一口气跑了十圈，边跑还边喊着。路过行人莫不把我当疯子，心里一定都嘀咕开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得赶紧送医院，挂那个神经科。
兴奋成那样，我哪管别人怎么想！我是冉羽我怕谁！疯子咋了，你们还人种歧视啊！
跑完后，我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全身散架般的没劲，整一人儿虚脱了，当时腿就和灌铅一样，脸也火辣辣地发烧。估计气血回流全冲上脑门，眼神看啥啥不准。
我当时就在那想：天，该不会得什么脑充血吧，我还不想死啊！难不成是天忌英才？！
正当我害怕地自怨自艾时，我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朝我走来。好眼熟，一定是“猪头”（我特好的一哥们）。天使！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眼尖地看见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我立刻激动起来。嘿！上帝派来的天使真是善解人意，还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激动地一个鲤鱼打挺，“刷”的一下就从地上跳起。
一把“接”？“抢”？我也忘了当初是怎么得到他手中的矿泉水，只记得拧开盖后我就猛灌了起来。喝完后还给他瓶子，还一脸花痴地拍着他的肩谄媚道：“兄弟，多谢了！救命之恩，永世难忘！”然后又拍了他一大通不着边际的马屁，也不去管人家乐不乐意听。
最后，“猪头”同学就满脸通红地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我，那表情就像无辜的小白兔一样纯洁。我两眼发花，拍拍他的肩，继续谄媚：“今天你雪中送炭，请我喝矿泉水。来日我请你喝卡布其诺！”
说完后，我就用我那看谁谁不准的眼睛瞄见他耳根子都红了，嘿，我眼神真好！这小子上上下下瞅着我，那眼神就和看一大尾巴狼似的。
我这时恢复的七七八八，定睛一看，脑子“轰”地一下就窜上股血气。这家伙不是猪头！而是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陌生帅哥！
瞠目结舌，涨红张脸，好半天，我找到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憋出句话：“你……你不是猪头，干嘛拿水给我喝？”“我当然不是猪头，水是我买来自己喝的，谁知道你会忽然抢走……”
我晕，差点没吐血。“有没有搞错啊！”我大吼：“你怎么早也不说！”他抽抽嘴角，悠悠道：“你速度太快，我来得及说吗？再说了，受剥削的人可是我啊！”
彻底崩溃。听他这口气，他没说明还全是我的错了！再看看他寒星般的眸子透出一丝凌厉的气势，哪点像我那好兄弟“猪头”啊，我怎么就看走眼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样，我认识的墨哲。关于卡布其诺的承诺却是至今仍未兑现，而这小子却是一次次带我喝卡布其诺。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墨哲竟成为了我的死党，这大概是我或者他都始料未及的事儿吧。不过，于我而言，这倒是不错的。又多了个可供我剥削的对象，我又何乐不为？只有每次剥削完他后，这小子半真不假的开的玩笑会让我有点小郁闷。
“哎！你这么会剥削广大劳动人民，将来嫁不出去已成必然。就算碰巧嫁了出去，这世界上铁定会多一个后悔出生的男人。”“要你管！”我恶狠狠地吃着他买的冰淇淋，把手中的冰当成墨哲，大口咬着、泻恨。
“朋友一场，不忍你落个如此凄凉的晚景，我才好心提醒你呢！”这小子眨眨眼，摆明了没把我警告的眼神当回事儿，依然抓着我的头发半真半假地笑。
一把拍掉他抓着我头发的手，我怒极：“那我谢谢你了，反正我祸害谁不会祸害你！我喜欢上你，山无棱、天地合那天再说吧！”
清脆响亮的宣言，带着些不知明儿的心情。如风铃撒下清澈的音符，漾开在空气中，多简单的岁月，多简单的友谊，我不觉莞尔。
有时，我会想，想到墨哲有了女朋友后，我们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无猜。我不知道，只是莫名的，心中开始隐隐做痛。我不希望和别人一起分享和墨哲在一起的快乐，只希望他是我一个人的。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他，只是他！
“嗨！丫头，这个给你。”我正走在银杏树边的小道上，墨哲忽然骑着车从我身后冒出，笑得一脸阳光地递给我一瓶许愿砂。
我说：“你有问题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但笑不语，夕阳的霞光流泻在他乌玉般的眸子中，他穿着干净的蓝格子衬衫在阳光下笑得如一个天使，眼底依旧有细碎的钻石在闪烁，温柔地看着我。
我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别这么看我！”他唇边依然一弯浅笑，漂亮地让我忍不住心跳加快。
正当我烧红了张脸，几欲发作的时候，这小子眸光一转，忽然大声地说：“哇，你不知道，刚才从你后面走过的那个女孩，长的真漂亮啊！”听见这句，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和墨哲在一起，他总是这样会时不时的把人气死，然后心安理得的不偿命。他的车，越过我身畔的时候，我看见他回过头，灿烂无比地朝着我笑：“丫头，骗你的！生日快乐啊！晚上来参加我的音乐发布会，给你预留了位置哦！”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连我自己都忘记了的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是国内最具实力的钢琴少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出色如墨哲，竟能以修长而优雅的指尖创造出惟美的神话。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参加他的音乐发布会，而是一个人抱着膝在天台，看着满天的繁星流泪，我第一次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不想了！再想，也不会改变这些！
咦，他送给我的许愿砂呢？好象被我放在卧室了。丢下一旁好半天不说话的墨哲，我“刷”地一下就跳了起来，飞快地窜到卧室里，仅仅只是想看看那瓶金色的砂儿。
不一会儿，我拿着瓶子兴冲冲地走出来，墨哲已经走了。看着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我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什么嘛，来去无踪的！”心里闪过一丝落寞。
兀自把玩着装砂的瓶子，看见瓶中的砂儿金光闪闪，一如墨哲的笑容般让人心情愉快，我不觉笑了。嘿，那小子呵，学人送许愿砂，太没诚意了吧。
抱着瓶子，我心里有些涩意。许愿砂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在我怀里稳稳的，这是藏在我心底的甜蜜，没有人知道。生日时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我的家人朋友么们平安，另一个愿望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过了一段时间，墨哲要走了。他说他要去维也纳，让失恋的创伤在时间中渐渐愈合，让苦涩平淡在他心爱的音乐里。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我知道也许自己将和墨哲成为两条相隔甚远的平行线，再也没有相交的日子。
墨哲将会有他的幸福，我的幸福却永远地和他一起离开了。那份甜蜜，我想我会一直守在心中，我不想说出来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那是一场近乎绝望的感情，但我从不后悔。
我没机会告诉他，我的另一个愿望，是无论他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都能幸福地生活着……
哲走的那天，我心里是一片阴霾。从抽屉里取出那瓶许愿砂，我突然哭了，哭得无声无息，撕心裂肺般的痛。忆如潮水，那些往事，铺天盖地湮没了我。
许愿砂落地，砂子撒了满地，一片火红色的枫叶在碎砂中露出一角。
“羽，枫叶落地，是幸福的声音。”他在祝福我幸福吗？抹干眼角的泪，翻过叶子，我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羽，我喜欢你……”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墨哲，你知道吗？即便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们却不能在一起。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所以决定离开，也许你根本不知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你第一次对着我微笑，阳光落满你的肩头，我仿佛看见你的眼睛里有细碎的钻石闪烁着明媚的光芒，那一刻我已是万劫不复。
可是，你是那么地出色，又那么地喜欢着音乐，而我却无法给人任何的帮助，这样的你呆在我的身边，是一个错误也是遗憾。
是的，那日我没有去参加他的新曲发布会，并不是因为自卑，而是他的母亲因为他的日记而找到了我，那个原本优雅高傲的夫人竟泪流满面地哀求我离开她的儿子——
和我在一起，哲注定了不会有更好的前途，他应该在维也纳那片音乐的海洋中得到他应有的王冠：如我般的野草怎能和王子在一起呢！那会阻碍他的前途！
我沉默着任由哲的告白变成失恋，任由他伤心，自己更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对不起，我的王子，你应该拥有更好……
低声喃喃着，一行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流淌而出。
许多年以后，当我再次从水晶匣中取出和墨哲有关的一切剪报时，当看见01年的10月6号，他新曲发表会竟等待了整个晚上，迟迟不弹奏出惟美的音符来得到更高的荣誉时，我的心依然痛地几乎窒息。
那一日，他等了整个晚上，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等谁。
10月6号的夜间，他放弃了荣誉而等待着，而我，却清楚地知道，就是我十九岁生日的这个夜晚，我放弃了我的幸福，从此与君平行两条线……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