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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 ...

  •   这一年的五月,月族投降后送来的贡品中,有七人被纳入了后宫。
      凤竹心对此并没有什么大的意外,她原来的预计,十五个美人龙靖裳应该会留下至少十个,现在这七人已经是少了的。
      只是,对龙靖裳特意派了常禄对她做的要求,她是真的一头雾水。
      “她只被册封了美人,却让本宫拨一个宫给她独居,是否太不合理了?”凤竹心皱眉,龙靖裳做事总有自己的理由,她知道这其中必有文章,可是,这次他给她这个难题未免太大了。“本宫给与不给倒是不相干的,问题是你家主子就不怕旁人说什么?这后宫已不同以往了,人言可畏。”
      常禄神情动了动,分明是赞同的,却道:“娘娘,皇上的确是这么交代奴才的。说这一位是月族的公主,怠慢不得。”
      怠慢的是他才是!凤竹心心想你龙靖裳若真不想怠慢了这位公主,能将她与一同进贡来的几位美人一般,都封了一个美人么。
      又是一个借口,凤竹心无奈,可她即使知道这是借口,也无法子。只问:“你主子当真是决定了?”
      “是的,娘娘。”
      “那好吧,就按你主子的意思办吧。”凤竹心思索片刻,道:“月满,给周尚宫传本宫旨意,就说即刻打点了敛翠宫。”
      “是。”月满道。
      凤竹心又瞥了眼常禄,他便立即会意,既已经办妥,也就不再多说的告退了。
      龙靖裳这次又是在打的什么算盘?
      她只觉得这一次的做法太不合常理了,这半年后宫中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眼看着嫔妃之中的争斗就要一触即发,先是宣布了下个月的新秀女选招,又是这个极容易被误会的偏宠行径……凤竹心一想,也不对,若是偏宠,便不会只封了个美人,况且那还是个公主。
      但介于龙靖裳素来的为人,凤竹心倒也并不忧心。
      他既然肯定要如此做,后宫的那些女人会有何反应,想必他心中应当有数。那人对心中有数的事,也从没见他有过束手无策的状况。

      后来两天空闲时,凤竹心掐着手指算算,自打她作为秀女进了合和宫到现在,差不多也快要一年了。
      那时候才刚过了十四岁没多久,与如今相比,似乎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孩子,而现在,在宫里待了近一年,再过几日也要十五岁了。
      后宫里的时日也并不难打发,尤其是在妃嫔们纷纷活跃的时候。
      她记得她才作皇后那两个月,当时的九嫔们总是十天半个月来请一趟安,来时从来都是成群结队,也不见哪次会少了谁。
      再往后,她这皇后有了凤印,龙靖裳又是八天九天的便来锦绣宫过夜,有资格来请安的嫔妃此时也是逐渐的多了,渐渐的人也散开了,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最多也就是门前‘碰巧’遇上的两三人一起来。
      再再往后,也就是近两个月,来人多少是不固定了,可以肯定的倒是个个都来得勤快了,嘴皮子也都越发的利索了,说起话来连死人都能说成半死不活。
      凤竹心印象中,所有妃嫔中来得最少的便是钟艳与傅兰两人,她每次见她们,都能感到这两人对她,多多少少总会多一层顾及,她并不以为意。
      况且,她对她们两人,相比对其他嫔妃,又何尝不是多了一份说不清的异样。
      她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碧玉。
      算算日子,再过不久,便是碧玉的忌日了。
      凤竹心出着神,并没注意到月满过来。
      “娘娘。”
      “什么事?”漫不经心的问完,她才抬头看去。
      月满站在一旁,眼珠有着细微的动作,她是在紧张?凤竹心不由得一愣。
      这月满也跟了她那么时候了,她与旁人可是有些不同,她的神态素来都是不动如山,也只有牵扯到她那伟大的皇帝主子时才会有一点动静,平常极少见她有什么情绪。
      凤竹心觉得不妙,又问了一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娘娘,是敛翠宫……”
      “敛翠宫?”凤竹心想起来了,不就是两天前了她作主拨给了那个月组公主的那个么。“那月族进宫的美人入住了?”
      “入住了,昨日便入住了。可是,今天早晨,在敛翠宫的竹林中,发现了一具宫女尸首。”
      “尸首?”凤竹心怔了怔,“宫女的尸首?”
      “是的,死状极惨,像是被人……奸污后,再杀死的。”
      待凤竹心明白月满说出的是什么,奸污两个字让她脸色不由得一变,惊道:“那宫女是哪一宫的?是否查清了是谁做的?”
      “没有,只知道那宫女是两日前才被调入敛翠宫服侍的。”
      “谁是第一个发现那宫女尸体的人?”她沉思问道。
      “……昨日入住敛翠宫的月美人。”
      ——果然!
      月满话音刚落,凤竹心脑中就是直挺挺的这二字。
      从龙靖裳开口说了要独拨一个宫给区区一个美人,她隐约料到会有什么事发生。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可也正因为够快,快得不得不去怀疑那位入住了敛翠宫的月族公主,如今的月美人。入住第一夜便发生了这等事,第一个发现尸首的又是她本人,叫人如何不疑。
      这月美人是个女子,但众所周知,月族公主身边还有两个护卫陪同她来到皇朝,人人都会疑心是不是这两个所谓的‘蛮荑’先奸后杀,或者,索性就是这月美人指使她的护卫做的这等龌龊事。
      从作为进贡品送入宫内,再到今日,短短三日,因为她,整个后宫已经是流言蜚语一片片,怕是如今这后宫中不知这位月美人是谁的人,已经是没有了的吧。
      死个宫女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凤竹心至今记得碧玉死时的状况,不过是往停尸房一抬,哪怕是被主子活活打死的奴才,也不过就是活该倒霉罢了。
      凤竹心叹了口气,这事,十有八九是哪个后宫嫔妃搞得鬼,就是可怜了那个死去宫女做了她们争宠的祭品。
      她本是不想管的,在碧玉忌日前夕,又是一桩宫女死亡,令她心情沉郁。
      可谁知没过了几个时辰,常禄就急急忙忙的来了。
      凤竹心一见他,便知道自己这回是不管也得管了。
      “奴才常禄,给娘娘请安。”
      “好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凤竹心将看了一半的书递给月满,常禄就是不说,她也知道龙靖裳要说什么,既然如此也不必浪费时间,她直说道:“回去回报你主子,这桩事本宫会查个清楚的。”
      “……”常禄听她这么说却是愣住了,半晌后赞叹道:“娘娘英明,娘娘果真是明察秋毫,奴才佩服。”
      “此话从何而来?”常禄也不是个会逢迎拍马的奴才,他这些话倒叫凤竹心颇感意外。
      常禄拱手恭敬道:“奴才不敢欺瞒娘娘,其实,来前皇上只对奴才说,奴才前来见了娘娘,娘娘自然就会知道皇上要说的是什么。”
      ***
      敛翠宫可说是一个竹林,由宫门一路进去,脚下是被石子铺开的小路,左右两旁都是竹。
      翠绿的竹子成片,淡雅之极,连风吹过,发出的声音也是清雅。
      凤竹心之所以拨了这敛翠宫给那月美人,纯粹只因这是整个皇宫中最小的宫。
      过去除了听几位辅佐她的尚宫说过,白内官也曾给过几本记录了各宫状况的书,她对敛翠宫的绿竹成林是早知道的,只是从没到这来过,头一次来,还真被这的雅致给迷住了。
      想到自己这‘竹心’二字,说的不正是眼前的这些绿竹么。
      又想到太后初次见她,问她的几题说得都是竹,最后也赐了她这‘竹心’为字。
      不过短短大半年,凤竹心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怔在感慨着前尘回忆往事。
      心中叹了一声,她便整了整精神,昂首继续往里走去。
      作戏要作足全套,龙靖裳既然让她查了,她就不能背地里偷偷查,她不但要光明正大的查,还得查得众所周知,查得这后宫风声鹤唳。
      凤竹心心中有些恨恨的想,这样他总能满意了吧?
      她总算解开了几天前的疑惑了,龙靖裳他要的就是现在的局面,要的就是这后宫风声鹤唳一回。
      此时,月满大约是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个人,正感到奇怪,问一旁的小太监道:“这敛翠宫怎么一个侍奉人都没见着?”
      小太监们总是消息灵通的,便立即答道:“据说这月美人脾气是不爱人在旁边伺候着的,除了自己带来的护卫,她不准任何人无事靠近。”
      凤竹心故作严肃的面孔不由得流露出一分疑惑,这不是所谓的欲盖弥彰么?
      正心想这月美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余光却被一抹红吸引了过去。
      她停下脚步。
      左前方的竹林中,一个修长而纤细的人影迎风而立。
      纵使凤竹心在这后宫中见到了不少美人,无论是戚红绫那般的空谷幽兰,还是绿袖般的弱柳扶藤,再到丽充媛的桃脸翠眉。
      可是,她还是被惊艳了。
      第一个想法,凤竹心便觉的这人待错了地方,绿竹的清雅与这人格格不入,宛如两个世界。
      那人乌发飞扬,一个漆黑的簪子是头上唯一的饰物,任一阵狂风垂乱了乌丝,吹起了那人那一身的火红衣衫纷飞乱舞。
      却,竟是美得屏息脱俗。
      翠竹,红衣,乌发,三种颜色交缠又分明,格格不入又如此契合。
      凤竹心被深深的震慑住了了,再无法移开眼。
      如红枫一般的人,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
      那人的神情气质,就宛如在这一片翠绿中的红枫,如此的红艳,如此耀眼。
      分明是阳光而挑目的色彩,却苍凉至此。
      并不冷清,只是凉薄。
      不经意间,那人侧目而来。
      凤竹心并没有移开视线,与那人迎来的目光相交。
      之前那般的震慑与震动,竟好似是假的一般,就在这相交的一瞬,平静了下来。
      月满好似也是在此时才回过神来,她上前一步,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看见娘娘还不行礼!”
      “娘娘?”那人微侧过头,看了月满等人一眼,又看着凤竹心。
      凤竹心对他浅浅一笑,并不和善,也不冷淡,虽然她不知这人是谁,她是皇后这一点却不会变。
      只是这人的声音倒叫她意外。
      她以为如此红枫般的人,声音也应当是清冽的。
      谁知,却并不然。
      那人的嗓音略低,沙沙的,男女莫辨,却是磁性般的音色。
      方才答月满话的那个小太监却突然抽了一口凉气,猛然唤道:“……娘娘!”
      起初所有人是一愣。
      再片刻,凤竹心见那小太监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红衣人。
      那声‘娘娘’,唤的竟然是那人么?
      这个事实她足足反应了有十多秒,凤竹心也倒抽一口凉气。
      娘娘!?
      这红衣人,这如枫般苍冷的人,竟就是那月美人么?
      凤竹心总算明白了。
      她总算知道,为何龙靖裳会执意让她独居了。
      就算是为了引起后宫大乱,也并非一定要破例的事,为何非要破例不可,她算是明白了。
      这是一桩大事,一桩天大的秘密。
      这人……
      这人哪里是什么月族公主,分明是月族王子才是!
      凤竹心明白,这人那雌雄莫辨的外表与嗓音说是女子也一样倾城倾国,可是她知道这是一个男子,一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她记得自己上辈子时,曾有过一阵男似女、女如男的风潮,一个个不但是外表,连气质都是真假难辨的。
      当时就与同学好友研究过许久,也未必科学,却真真是千锤百炼的感觉得出。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从骨架到脚步再到说话的动作习惯,总是会有微妙的不同之处。
      这人的衣领极高,看来是刻意遮挡着他那并不明显的喉结,他的衣衫也是长袍,既不是男子的样式也不是女子的宫裙,而是那衫直接穿了外衫,腰间再系了绳子,样式简单,可那双腿却因而若应若现的看得出了。
      白色的裤子被风一吹,腿的粗细长短稍稍注意便可看见个大概。
      说到底,男人的腿总是比女子结实得多。
      再说这人虽纤细白皙,也并不是什么病秧子。
      凤竹心见到他宽大衣袖下的手腕,便更能够确定,他就算不是习过武的,至少手也是极有力的,手腕上的青筋粗且浮于皮肤之外,就看这手腕,又怎么可能是位公主。
      她小心翼翼的将眼中的震惊掩饰过去,定了定神,并未忘记今天来这的初衷。
      “月美……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他并非‘她’,月美人这个封好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道:“月倾情,我叫作月倾情。”
      月倾情……
      凤竹心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只觉得与此人全然不相配。
      名字如此情深,人却苍凉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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