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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咴咴咴咴咴!”
      一阵脆响的马鸣声,惊动了宫门内的守卫,两个小子皆是一脸惊愕,待认出来者乃是常胜大将军,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长赢国皇宫,正央大殿,国君白帝稳坐于龙椅之上,阶下,文武重臣恭恭敬敬位列两侧。大殿的正中间,素商国使臣季庸正向白帝行礼,他的身后摆放着两口敞开的大箱子,左侧的箱子装满金砖银锭,右侧的箱子装满丝帛玉器。在这两个大箱子的中间,立着一个用金丝布罩着的,不知是人是器物的物件。
      立于天阶左右的两位守卫将手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会抽出刀来发威。素商使臣季庸对此全然不惧,沉着行过大礼,再又作揖,与白帝道:“陛下,前些时日,我素商桓帝得到件绝世瑰宝,因念边郊得力于长嬴国常胜大将军威名而平和无事,遂将此绝世瑰宝赠予陛下,望两国可平盛永世。今时,老臣携此绝世瑰宝前来,还望陛下纳赠。”
      白帝端肃庄重,听闻素商使臣所言,威声应道:“长嬴边郊平和无事,素商亦有功劳,季卿不必谦逊。不知素商桓帝,所赠何物。”
      使臣季庸向后退至金丝布旁,与白帝道:“此宝名宿璇玑,实在是天下绝艳之美,难得一见!”
      “老夫道是何等的奇珍异宝,原来,只是个美|色。”听闻季庸所言,立于大殿左侧的辅国融文公笑道,“季大人,你虽为素商国臣,但作为使臣,已与我长嬴往来多次。我长嬴盛世,景色万千,想来,你是知道的。”
      “长嬴盛世,自是美景万千。可是今天这景,实是稀少。”
      “大言不惭。素商男子每年要娶走长赢多少娇娘,季大人不是很清楚么。”
      “哎呀,这……这两件事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你来我往,白帝略微垂目,内务总管福珅上前两步,将手里的如意拂尘一摆,笑道:“两位大人且慢些,都是才高八斗的辅国老臣了,今儿突然拉起家常来,陛下可是要赏些瓜子给众位听家了。”
      福珅的话逗笑了一众人,气氛和缓许多,融文公向白帝作揖,季庸也跟着作揖赔礼道:“老臣便是将融老当作兄长,唠叨了。”
      融文公和颜悦色地摆摆手,福珅又道:“俏皮话稍后再说吧。季大人,请吧。”
      季庸方才直起身,两手捏稳了金丝布,慢慢扯下来。

      当看到金丝布之下的绝艳之美,向来沉稳肃然的白帝目光微变,身体也微微向前,片刻,他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哦……”
      “哎呀,真乃绝艳啊!”
      “冠玉无双!冠玉无双!不过……”
      “这不是异色眸吗?”
      “异色眸,难道他是寒霜国的吗?”
      一时间,大臣们议论纷纷,白帝沉默不语,阶下,辅国融文公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这边,季庸低着头,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季大人,若老夫记得没错,似此蓝金异色双瞳,该是寒霜国皇族血脉。”
      季庸作揖道:“融大人说得没错。”
      融文公再一次看向绝艳之美,观此人眉眼平顺,着一身浅月蓝锦袍,脊梁挺拔,身姿规矩,倒是不叫人厌烦,开口道:“你叫宿璇玑。”
      宿璇玑弯起双臂,两个衣袖相互遮盖着,双膝跪地,向白帝行了个大礼。末了,保持着跪姿,将身体向后坐在脚跟处,双手交叠置在腿上,衣袖还是盖着,脊梁挺得绷直:“天佑长嬴。禀陛下,在下宿璇玑。”
      这声音似高山险峰之上的暖阳凉雪,众人听得又是一阵谓叹议论。龙椅上,白帝目光幽亮,旁边,福珅察观帝|色,出声赞叹道:“天籁之音,无双之貌,季大人,不错啊。”
      季庸得了这句话,仿佛得到天大的恩赦,一再弯腰行礼:“陛下收得此宝,老臣此行,任务便是完成了!”
      “季大人这次,的确可以放心了。”
      融文公忽然语气怪异,季庸听得心里一紧,竟有些亏心了。
      “融大人何出此言呢?”
      “惯常使臣往来,皆要提前差信使来报,季大人此番前来,几乎与信使同时到达长嬴,且不去驿站,宁可等在这正央殿。究其原因,原来是为了这异色瞳的宿璇玑。”
      季庸被融文公说中了心事,登时脸色微白,再不敢抬起头来。融文公话锋一转,厉声道:“你分明是想将这烫手的山芋早早扔掉!季庸,你可知罪!”
      “陛下请息怒!”
      季庸被融文公一声大喝吓得跪倒在地,接连拜了几拜,哆嗦着开口恳求:
      “陛下,融大人,事到如今,哪怕要治老臣的罪,还请听老臣说句心里话。”
      融文公转身询问白帝,得到白帝默许,他应季庸一声:“且说。”
      季庸跪坐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恭敬敬地解释道:“下臣不敢欺瞒陛下。世人皆知,长嬴国兵强马壮,民黍富庶,虽有贼胆之徒,却不敢贸然来犯。反观我素商国,虽是兵强民富,终究不抵长嬴国的十分一二,倘若被犯,恐也只能落得亡国下场。如今,机缘巧合,我家陛下得到这个绝艳之美,纵使喜欢,仍愿割爱相赠陛下,为的,也不过是得到长嬴的护佑,使得边郊再无战火,百姓再不流离失所啊。”
      “季大人,桓帝的意思,长赢当然明白。”融文公走上前来,扶起季庸,踱步到宿璇玑身边,语气仍是严肃,“只是,寒霜国遭遇灭国之灾,这异色瞳,终究是不祥之物。将此不祥之物赠宝我长嬴,此举实是失|体。”

      “什么不祥之物,能让融老如此大动肝火啊?”
      器宇轩昂的声音闯入大殿,众人循声看去,但见一位身材魁梧的武将单臂抱着头盔走入大殿中来。这位武将好生相貌:剑眉入鬓,双眸明亮,鼻挺如峰,英俊非凡,着一身嵌金浮雕麒麟铠甲,佩一柄龙牙弯刀于腰侧,威风凛凛。
      龙椅上,白帝见了来者,与福珅一番耳语。福珅听得吩咐,浅笑着连连点头。
      大将军与宿璇玑擦身而过,停在阶前,单膝跪地,将头盔放在一旁,向白帝行礼。“常胜大将军严冽,参见陛下。”
      “哎哟我的大将军,您这闯殿的毛病,可真是够顽固的。”
      福珅用拂尘点着严冽数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白帝微微抬手示意严冽起身,他一改之前的威严,语气里透着难以遮掩的愉悦:“若是他不闯殿,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谢陛下宽容。”
      严冽朝白帝一抱拳,对福珅扔了一个“你奈我何”的表情,福珅抿抿嘴,终是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起得身来,严冽转向身后的几个人,当他看到宿璇玑,一双本就明亮的眼睛,越发深邃精锐。
      面前这人虽是男子,却真真是凝脂白肤,眉俊俏,鼻尖润,唇似含笑,面若冠玉,尤其一双异色眼眸,蓝色弗如孔雀魅|惑,金色恰似光浮浅水,一头瀑布般的墨色长发束于金色发扣之间,柔顺地垂在浅月白的锦袍上。此人远观精致如画,近看更是天下无双,尤其那眼角眉梢之间的韵味,美不胜收。
      “真是世间难得之美。”
      严冽死死盯着宿璇玑,英俊的脸上虽是笑着,那笑容却透出一股恶狠,让季庸胆战心惊。严冽每靠近宿璇玑一步,季庸就觉得自己向深不见底的悬崖退了一步。
      “这……严大将军……”
      “如此绝色美景,怎的让融老容之不下呢?”
      不等融文公说话,严冽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宿璇玑交叠着的双手撤身一扯,只听“哗啦!”一声,宿璇玑硬生生被他从地上扯起来,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跌在地上,一条金色的锁链从叠盖着的衣袖里露出来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看清,锁链的两头正扣在宿璇玑的手腕上。
      “原来不是藏了暗器。”
      严冽刀子般的视线凌厉地从季庸身上扫过,季庸哪经得住这凌迟般恐怖的感觉,被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多吭一声。严冽不再理睬季庸,他走到宿璇玑身旁,一手抓起链子把宿璇玑拖到阶前,他一个转身曲腿坐在铺着红毯的台阶上,胳膊用力一带,将宿璇玑带到面前。
      宿璇玑被摔那一下,脸色已是苍白,扣着手腕的链子被人抓在手里,他只能用手肘撑着身体。不等换口气,下巴又是一紧,宿璇玑被迫抬起头,眼睛里映出一张线条刚毅的英俊面孔。
      原本整洁漂亮的人此时已是狼狈,严冽以为宿璇玑会恐惧害怕,然而这双迷人的异色瞳平静得像是无风的水面。鲜少有人在面对自己的攻击时还能保持镇定,宿璇玑的平静,勾起了严冽的兴趣。
      “名字。”
      “宿璇玑。”
      “璇玑谓之星辰,乃皇族用名,你是寒霜皇族?”
      “在下自小被抛弃了,不知道生身父母是何人。”
      严冽闻言,松开链子,将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杀意浓郁的双眼直视素商使臣季庸:“闹了半天,素商送了个路边的拾来货。季大人这是在,折辱我长嬴?”
      长嬴国的常胜大将军可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季庸脸色煞白地对严冽作揖,张嘴开口,头一声哆哆嗦嗦半天才冒出来:“严……严将军明鉴,宿璇玑在孩童时,被……被我素商皇宫的女医玉氏拾到,玉氏养育他十几年,虽非生母,胜似生母。好歹,玉氏乃我素商桓帝钦赐姓氏,所以,这宿璇玑,是有身份的。”
      “玉氏不过养母,这若是玉氏的亲子,倒还能留下条命。”
      季庸听闻严冽此言,扑通一声再次跪倒,朝白帝苦求:“陛下!陛下乃是明君,我素商一向对长嬴言听计从,从无二心!如今只想献宝讨好一番,着实别无他意,请陛下明鉴啊!”
      “季大人半生为官,这点儿道理岂会不懂。蓝金异色瞳乃寒霜国皇族所特有。如今寒霜国亡,宿璇玑身份不明,饶是素商桓帝,不过是怕宿璇玑惹来麻烦,才把人送来。”
      严冽看了宿璇玑一眼,暖阳凉雪般的人仍是不惊不慌,安静地跪坐在他跟前,低垂着双眼,脊背挺得溜直。不知怎么,“拾来货”这三个字,严冽无论如何不忍再提,只得继续对季庸不满。
      “既然桓帝将这个烫手山芋赠与我长嬴,季大人可回去告诉桓帝,长嬴国的生死存亡,可不是什么不祥之物,说了算的!”
      季庸几乎要抖成一团,直到福珅叫他,他才一个激灵,哆嗦着起身。
      “一直以来,长嬴国与素商国交好,纵使没有赠宝,长嬴亦会护佑与素商的边郊平安无事。”白帝与季庸道,“金银丝帛,朕收下了。至于宿璇玑,因其身份不明,季卿可将其带回。朕不追究素商失|体之事。”
      季庸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再三叩拜道:“陛下不肯收下宿璇玑,便是要老臣将项上人头留在长嬴了。”
      严冽冷声道:“怎么,季大人与桓帝签了生死令?”
      “正是。”
      “如此,便将宿璇玑留下吧。鉴于宿璇玑的身份尚未查明,严将军,人,交给你了。”
      白帝将手一挥,不等严冽再开口,福珅在旁边正色道:“退朝。”

      待白帝与其他大臣们离开正央大殿,素商国使臣季庸跌坐在地,面色铁青,魂不附体,颇似在地狱游历了一番。辅国融文公行至近前,将季庸从地上搀扶起来。
      “季大人可还好?”
      “不敢劳烦融大人。”季庸擦擦头上的汗,长长地叹了一声,与融文公道,“老臣原本以为,白帝不会太在意宿璇玑的身份,毕竟,长嬴之实力乃是世无对手。没想到,白帝会如此严苛。”
      “有寒霜国灭亡在前,长赢可不敢放松警惕。”
      常胜大将军严冽行至近前,宿璇玑跟在他身后,季庸看了看宿璇玑,又看了看严冽,犹豫片刻,对严冽作揖道:“严将军,老臣知道,严氏一族乃是长嬴国的镇国名门,白帝待严氏一族如同本族一般。将军身份尊贵,与您相比,宿璇玑不值一提。如今,白帝将宿璇玑交由将军处置,还望将军念在他是素商女医玉氏养子的份儿上,莫要太过为难他。”
      季庸说着话,眼眶泛红,严冽见状,冷哼道:“季大人如此舍不得宿璇玑,为何还要与桓帝签下生死令?直接问桓帝要人,既得了美人,又不必在长嬴为难,岂不两全其美。”
      “将军说笑了。”季庸苦笑两声,饱经沧桑的双眼里透出浓郁的悲痛。“老臣与素商女医玉氏,曾经有个耋耄之约,若是老臣辞官归田之时,玉氏尚未出宫,老臣便向桓帝请求赐婚。玉氏生前,一直把宿璇玑当作亲子那般疼爱,老臣……”
      说到此处,季庸哽咽得无法多言,严冽知是自己冒失,抱拳向季庸道歉:“本将言语有失,冒犯了。”
      季庸摇摇头,分别时刻,他想起故去的心爱之人,再不敢多看宿璇玑一眼。但又忍不住担心,思及自此或许与宿璇玑再无缘见面,索性将心一横,强忍悲伤,与严冽问道:“只是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宿璇玑啊?”
      “既然陛下对宿璇玑的身份存疑,本将军自然要将宿璇玑的身份查明。”
      “哦,只是调查身份的话,老臣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冽见季庸回魂似的来了精神,潇洒地一摆手,视线落在他处,道:“寒霜国已亡,你们那种调查不顶用。”眼见季庸一脸的茫然,严冽似笑非笑地加了一句,“能查明事实真相的,自是那座飞星塔。本将稍后会将宿璇玑送到那里去。待一切真相大白,本将会书信告知季大人的。”
      “那就有劳将军了。”
      严冽与季庸行礼道别,在他身后,宿璇玑对季庸抬臂拢手,双膝跪地拜了三拜,方才起身,跟着严冽一路走去。

      直等严冽和宿璇玑走远,季庸才长长地舒出口气,与融文公互礼,两人一起朝宫门走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严将军虽看似凶恶,却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哪。”
      季庸与融文公感慨,融文公沉默半天,不着痕迹的四下里看了一圈,睨着眼瞅瞅季庸,低声道:“季公可知,那飞星塔,是何地界儿?”
      季庸听得融文公有此一问,摇了摇头:“老臣只道听途说,长嬴国有个飞星塔,但凡冤假错案,到了那里,都能水落石出。”不等融文公说话,季庸自顾自笑呵呵道,“如果飞星塔能够查明宿璇玑之事,老臣定携礼来谢。”
      “哼,依老夫看,你还是准备口棺材较为实际。”
      “棺材?”季庸一脸奇怪,再一细想,脸色刷地又白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融文公干脆停下脚步,看过前后没人,颇为犯难地挤了挤眉头,豁出去似的与季庸道:“这飞星塔,专职暗杀、暗审的勾当,自高塔建成到现在,包括皇亲国戚在内,凡是被送到那里受审的,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得是退了几层皮,没几天……哎哎!季大人!”
      不等融文公说完,季庸已经被吓得两眼翻白,当场气绝过去。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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