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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苘草荟荟4 ...

  •   在屋内刚刚相认的父子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钟荟如坠梦里,似幻似真,眼前的父亲同记忆里的人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亲切的叮咛像是芙蓉城上空的雨珠,叮叮咚咚地落在他早已干涸的心田,他死去的心灵似乎活过来了。
      “爹爹?”轻如飞絮的声音仍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钟父眉眼含笑,手抚上儿子清瘦的脸庞,欣然地应了一声。
      “我儿、好、真好,昨儿爹不该打你,是爹不该。以后我们不学,阿荟不想学,我们就不学了。”钟父神色关切,好像未有分离一般抓着钟荟的手说道。
      钟荟听着脑中迷茫,不知何解。忽而想起父亲弥留之际曾强迫过自己读医蛊之书。那时年幼,钟荟无心向学,曾哭诉过数次,后来躲到祖父家就为了避开父亲的督促。谁知……
      “他记忆有些颠倒,忘了许多事情。”
      她似乎说过这样的话。钟荟心中百味杂陈,抿嘴压下苦楚,回握住父亲的手,心有所思,“我知晓父亲的苦心,不会再耍性子了。”
      钟荟试着问了一些问题,钟父未有察觉,既不惊讶,也不疑惑:“昨日”分别的小儿,今日就已成年。对钟荟的疑惑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像当初在案前谆谆教导钟荟一般,不生隔阂,未有嫌隙。
      问着问着,钟荟突然哽咽住了。他有些不敢和眼前的父亲对视,便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眼前的云雾散开,心里的迷雾却散开了。
      这是他的爹爹呀!
      为何多年不见,独居此处?为何同在一城未见一次?为何仍有记忆却不清醒?为何……为何……幸生却不告知他一声呢?
      在他听到江苘的话后,短短几个时辰,他心中的疑虑、责问如低压的井水喷涌而出。他心中的那个父亲,他的爹爹,在一见面时他便明白了。
      能相见已是大幸。是他无用才到今时知晓,又何来怨责呢?无关紧要的疑虑就放在以后吧,他们父子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二人在屋内相谈甚久,一个时辰后才相携而出。
      江苘看了一眼接着喝茶,蜀蜻拉着钟荟往廊亭中走去,走到江苘的面前后,轻轻拍了拍钟荟的手,“这就是先祖的恩师,阿荟快行大礼。若是没有大师相救,就没有我们父子了。”
      被催促的钟荟有些僵硬,想到先前二人的冲突一时间有些窘迫,抹不开面。他局促地站在江苘的面前,心里叹气,正准备屈膝行蹲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托住了,像是风,却有力,缠在身周。他怔怔地看着江苘。
      “行什么大礼,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坐吧。”江苘倒了两杯茶推到对面的位置,转头示意了一眼。在外站着的草枳点头挥手让家仆把人带上来。
      “有个旧人,蜀蜻见见吧。”江苘说着,人就带到了。她抬眼示意了一下,问道,“还认得出来吗?你祖父左使的孙儿,当初和你一起去迷窟试炼的孩子。”
      被带上来的蓝芩眼前的蒙带被摘下后锐利的目光直视亭内。
      “蜀蜻!?”果然活着!蓝芩吊着的气终于松下了。然而放下的心却被里面的第三个人提起来了。
      “夫子?!”钟荟惊讶地站起,心里大惊。他立刻地看向守在亭下的小葵,却见小葵也是一脸吃惊,不似作假。察觉异样后,小葵立刻看向钟荟,连连摇头,“少爷,我没有送出消息!”
      心里相信自己的贴身侍从,钟荟却不知如何向江苘解释。
      夫子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蓝芩?”钟父紧蹙眉头,“我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了。”苦思无果,钟父释然笑道,“即是旧友,仙祖为何?”
      钟父言意未尽地看着江苘,站在一旁的钟荟看到自己的夫子突然造访更是不安。
      “他……心术不正,需敲打。”话到嘴边,江苘临时换了一个说法。见钟荟紧张得不行,便让人给蓝芩松绑。
      蓝芩被人压坐在凳上,身后有花枳和草枳看守,并不敢轻举妄动,但一手带大的徒弟坐在一旁也让他有些微慌神,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了。
      “江先生何意?我不过是唐突拜访,先生此举未免太失礼了!”蓝芩不敢让钟荟有所误会,只好先发制人。不料,江苘并不应答,甚至,毫无反应。蓝芩恼羞成怒,想要拔刀,可惜手摸到腰间,却是空无一物。
      这时,华颖带着一人匆匆赶来。
      剑眉鹰眼,高拔英挺,身上带着一股沙场的血腥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的女人。
      钟荟看到来人直觉是个极难接触的女子,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军人。钟荟想着却注意到夫子的脸色看到来人瞬间大变。难道这人是……离将军?
      “阿离!你今怎么来了?”钟父笑着起身,有些意外下台迎接。
      大步上前的离萤看了钟父一眼,目光很快就转向蓝芩,见对方不敢回首的鼠样不由得冷哼一声。
      背对着阶梯的蓝芩看不到身后的人,但额头已出大汗。听到那声冷嘲,蓝芩僵直地站起,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似笑非笑的,僵硬极了。
      “离将军。”
      “仙祖辛苦了,蜀蜻的事就让我来处理吧。其他‘苍蝇’我也会一并处理的。”离萤朝江苘虚拜一礼,连余光都没有看蓝芩。
      江苘好像没看到这尴尬的气氛,让草枳把抓到的家伙交由离萤处理。简单交代了之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到亭下时江苘突然停下,侧首,似乎就一瞬,又离开了。亭中的人没有注意这一停步,只有垂首拜礼的离萤脸色微变,进来时的冷硬气息消减了许多,直身看向蓝芩的目光也不再是原先的冷酷。
      出了院子,华颖跟在江苘的身边有些不满,无奈地叹气,“你又说了什么?这些小事你就别管了。离萤自然会照顾钟氏父子,大仙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体吧!”连揶揄都带了几分有气无力。
      江苘有些气虚地咳了几声,“毕竟有养育之恩,也算是钟荟的半个师傅。离萤正在气头上恐失分寸,我才提醒了一下。一句话罢了。”
      “你别把自己当成老不死的就行了。”华颖想劝她点什么又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江苘轻声答应了,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今日精神好多了,不用担心。”
      华颖收起忧虑,点点头就离开了。
      看着她又往药房走,江苘停在原地有些内疚。看着难得晴朗的天色江苘心里却蒙上一层云雾。
      陨道以来第一次这样感到无力,这华家数代都折在她的身上了。如今倒是真对不起老前辈了。坏了他的招牌,连他的后辈也折磨了。
      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江苘难得想起往事。
      站在院子失神许久后江苘被冷风吹醒了大脑,当即打了个哆嗦。不由得苦笑,当初风霜雨雪都看作是身外景,如今一道风都受不住了。世事无常啊!
      江苘想打道回府,看见钟荟和离萤一道出来了。
      “这样我就先走了,明日再让我家那仨姐弟和你见面。好好照顾你父亲。安心在这住下吧,文丞府我会处理的。”在疆场上冷血无情的阎罗王对着小辈叨叨絮絮,比后院的夫侍还要啰嗦。
      江苘难得看戏,却被对方一抬眼给逮住了。
      “正好!仙祖也在,你不必烦忧,有事就找仙祖。我和你爹结拜金兰时便是在仙祖面前立下的誓约。你们在仙祖这住下我也安心多了。”
      被狼犬盯上的肥肉倍觉心累,江苘无力摆手,“少叫几声‘仙祖’我就宽心了。你早点离开吧。人多眼杂,宫中还有修士,少来为好。”
      “如此劳烦先生费心了。”离萤暗笑着行礼离开了。
      不便出门送行的钟荟在院子目送离萤离开。
      院子只剩下两个人,钟荟捏着手指,不知该说什么,亦不敢看向江苘。
      江苘正想先开口,管事就出现招呼开饭了。
      正值正午,江苘便带人去正厅用膳。进了院子就看到钟父在门口翘首以盼,一见到钟荟便笑颜逐开,也不用身边的小葵搀扶直奔过来。
      钟荟被拉着手,一心二用地和钟父交谈,余光瞥向走在前头的江苘。
      进屋后,江苘现在主位坐下,华颖和草枳她们随后在一边落位,钟父带着钟荟在江苘的另一边坐下,小葵在身后服侍。
      用膳时钟父慈爱地不停给钟荟布菜,偶尔叨叨几句。钟荟觉得有些熟悉,想了好久才忆起幼时文丞不在,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一起用膳,身边没有侍从就是父亲给他布膳的。钟荟心中温热,不禁笑了,也给钟父夹了菜。
      饭桌上一旁是父慈子孝,另一边却有虎口夺食的凶相。
      刚上桌的凉菜几瞬间就见底了,干干净净的就像是饭后洗净了一样。华颖抬手还想再夹一筷,手一慢连菜叶子都没了。好在这时荤菜上桌了。
      原本温馨的父子重逢是不需要小葵上场打扰的,但现在,多一个人夹菜也是好的。钟荟在心里默默想到。这些女人的战斗力太可怕了!
      钟荟突然看向主位的江苘。
      江苘喝着独一份的药粥并不参与“战争”。摆在她面前的菜也是最多的,大家似乎并不敢动那碟菜。也可能是草枳她们离得远了?看到又伸到眼面前的筷子,钟荟扫了对面的草枳一眼否定了这个想法。
      大快朵颐的草枳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怨念。钟父忍不住开口,“花枳姑娘,吃饭还是要细嚼慢咽得好。”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草枳。
      咬着五花肉和钟父四目相对,草枳有些尴尬,一紧张没有嚼就把肉给吞下去了。回头小声地问自家姐姐,“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抢着“敌军”停手的时机,花枳正经严肃地点头应了一声,不用看着菜盘就把肉藏到了碗底,还正义言辞地说,“少吃点,男人家吃得慢,让让人家。”
      草枳难得有几分内疚和羞愧,正想体贴地少吃几块肉却见盘子里只剩下一点肉沫了。正常吃饭的华颖夹了一块肉顶着草枳的两眼怒视一口吃掉了。心里却是无奈,每次一起吃饭都只能吃肉渣,她容易么?!瞅啥!
      “咳!小女人做派,也不知道体贴男人。”草枳无奈地念了两句,假装没看到桌上的人惊诧又鄙视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让钟氏父子多吃点。自己吃得速度倒是收敛了一点点。
      好在盘子虽然撤得快,新菜上的也速度。但钟荟倒是真被这些女人的饭量给吓到了。
      他从未和女子一起用过饭,更是从不曾见过这么惊人的饭量,他看了父亲一眼,对方倒没有十分惊讶,但脸色也不是很自然。
      这四个女人只有江苘的饭量最小。比他吃得还少。
      三番五次似有似无的目光打量,江苘无意抬头,偏偏和他对视了一眼。一触即分,对方显然慌得不行。江苘没有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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