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记》一七令

30、告状

　　秦王不是多话之人，能耐着心思说这么几句已经算是难得了。

　　放没放在心上是一回事，该有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始至终，温妧都摆出一副好媳妇的模样来，任他说什么，都点点头却不回话。秦王大概也觉得无趣了，喝了茶便叫他们起身。

　　萧璟忙不跌地站起来，一把扶起旁边的温妧。

　　秦王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杨侧妃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咱们世子爷也知道疼人了。”

　　萧璟对那个“咱们”本能的排斥，皱着眉，浑身不自在。

　　温妧捏了捏他的衣角，等他看过来的时候无声地笑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来之前她就同他商量好了，今日话让她说就行了。

　　不是嫌弃他不会说话，而是有些话，得由女人来说。

　　她从一边拿过一盏茶，走到杨侧妃面前递给她道：“昨晚未曾见过侧妃，本想今日早一些过来给父王和侧妃敬茶，却未想到侧妃起的比我们还要早。让侧妃久等是我们夫妻的不对，失礼之处，还望侧妃谅解。”

　　虽是这样说，却没有行礼，直直地立在哪里，连膝盖都没有弯。

　　刚才丢过的场子，总是要找回来的。

　　杨侧妃看向秦王，秦王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也是，秦王从来不是一个细致的人。只是，这在她面前已经不是小事了。杨侧妃再看温妧的时候，隐隐生出了敌意。

　　她本以为，温家这女儿是个从小宠到大的，经打听又是个体弱多病，温婉贤淑的，这样的女子即使家世好，也不过是个软包子。现在看来，是她自以为是了。

　　“来了就好，便是等了一会儿也无所谓。”

　　杨侧妃强扯出一抹笑，接过茶盏放到嘴边碰了一下就放回了桌上。

　　上面这两个敬完了茶，便轮到几个平辈了。萧璟领着温妧走到萧钰面前，木着脸道：“这是侧妃所出的二弟，单名一个钰字。”

　　“原来是二弟。”温妧福了一个身，萧钰见状也赶紧起身还了一个礼。

　　近处看，这萧钰同秦王还是很像的，怪不得如此受秦王宠爱。温妧同他不熟，日后也不准备相处地多好，当下送给他一副墨宝。这是温家最不缺的，不过但凡拿出来送人，肯定也是不差的。

　　“劳长嫂破费了。”萧钰见到墨宝，不管心中作何想，面上依然露出满意的神色。

　　温妧嘴角带着恰如其分的笑容，即不显失礼，又不会过份亲近，道是：“二弟喜欢就好。”

　　萧璟不太喜欢看见她同萧钰说话，所以又把人给拉到了另一边儿。

　　至于萧宝筝和萧宝琴，萧璟连名字都不愿意叫了，直接同温妧说：“这是家中两位庶妹。”不过两个都是蠢的。

　　萧璟眼里的两个蠢庶妹，一个常年在杨侧妃的打压下，不敢拿正眼看人，一个被宠坏了，狗眼看人低。此刻也与平日一样，同是庶出，差别确实极大的。

　　温妧也不在意她们是个什么态度，两人都只送了一副珊瑚做的首饰。

　　萧宝筝将东西随手交给身后的丫鬟，见温妧早回去，眼睛一转，立马开口道：“嫂子且等等，这人还没有认完，怎么就回去了？”

　　她指了指坐在后头一言不发的林姨娘，“那儿还有一位没敬过茶，嫂子可不能忘了。”

　　林姨娘自被点了名，就拉拢着脑袋，装作无知无辜相。

　　“混帐！”萧璟怒斥道：“你叫你嫂子给谁敬茶呢！”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嫂子今儿敬茶，本来就该将府里的人都认一遍啊，总不能故意缺了一个吧。让别人知道了，该说嫂子不懂礼数了。”她说得好不得意。

　　今儿这茶，那女人是敬也得敬，不敬也得敬！

　　给一个小妾敬茶，她到要看看这大嫂还能骄傲多久。

　　萧璟只恨不得将这人给掐死！

　　温妧却不像萧璟那般震怒，反倒一点儿也不在意地点头道：“宝筝妹妹说的不错，是该这样。”

　　萧宝筝只以为这也是个傻的。不想温妧下一句话，却让她们都下不来台面。

　　“怪我疏忽，这都给侧妃敬过茶了，怎么也不能落了林姨娘。”

　　“你说什么？”萧宝筝对这些事向来敏感，温妧拿杨侧妃的身份作文章，她如何能不发作。

　　温妧看也没看她，快步走到丫鬟面前，取过最后一盏茶，又将茶水送到林姨娘跟前说道，“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安排的，竟然让林姨娘坐的这么靠后，差点没让我看走眼。林姨娘莫怪，这盏茶迟是迟了，还请您喝下。”

　　一样的和气，一样的连腰都没有弯，直直地挺在那里。

　　莫说杨侧妃和萧宝筝了，就连林姨娘都发现了。世子爷这是在抬举她，故意下杨侧妃的脸面呐。

　　昨儿晚上杨侧妃传了话，让她今日一定要来看戏，林姨娘来了，却没成想自己也在戏里面。她不过是个小姨娘，谁都惹不起。犹豫之下还是喝了茶。

　　杨侧妃见着，目光渐沉。

　　萧宝筝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嫂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拿林姨娘同我母妃比？”

　　“宝筝，退下！”杨侧妃本来就难堪，又被女儿当众说出来，更觉难受。

　　“母妃！”萧宝筝尚咽不下这口气。

　　“退下！”

　　“是。”

　　杨侧妃见女儿犹不甘心，隐而不发的样子，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她太娇惯女儿了，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情绪外露。

　　唉，等会儿再同她好生说说吧。杨侧妃也累了。

　　温妧看够了母女俩的戏，才终于满意了，今儿的请安敬茶还算是不错，真是难为杨侧妃费心了。

　　茶也敬了，人也认了，再留下去不过是讨人嫌，温妧拉着萧璟，再次恭敬地对着秦王道：“父王，既行完了礼，我们也该回去了，母妃那边还要敬茶的。”

　　秦王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母妃是哪一个。

　　他对秦王妃未必有多少感情，若真要说有，那也是不满居多。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不满也都没了。因此温妧提出要去给仙去的秦王妃敬茶的时候，秦王也没觉得不对。

　　“去吧。”秦王如是说道。

　　两人相携而去。再秦王看来，这不过是件小事，再萧璟看来，媳妇这是体贴他，同他一条心。

　　他母妃去的早，他从未见过，但这不妨碍他对母妃的敬意。媳妇能陪他去看望母妃，他已经很感动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便两夫妻刚走，那边正堂里的萧宝筝就耐不住了。她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杨侧妃宠她，秦王宠她，亲哥哥素来也待她不错，便是这里还有林姨娘和萧宝琴，她也不曾放在眼里。

　　蹭蹭蹭地三两步跑到杨侧妃身边，鼓着嘴巴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还在生你嫂子的气？”秦王看她这样，不免打趣两句。不过听他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对世子妃的做法感到不满。

　　萧宝筝更是冷哼一声，娇声道：“我哪里敢呐，她可是长嫂！说起来，今儿的长嫂和昨晚的长嫂可是差很多呢，若不是亲眼看了，当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纯良恭敬的一面儿。”

　　萧钰本来也想告辞了，不想竟然也听下去了，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是不知道，昨儿我特意去看看她，哪里想到还没有说上几句，我那温文尔雅的大嫂就开始翻脸了，最后还叫丫鬟婆子把我给架了出去了，任我怎么说也不放。我本来以为她就是那猖狂的性子，不想今日却又不一样了，父王，你说嫂子她是不是就跟我作对？”

　　她瞧着天真烂漫，可却实打实的将温妧黑了一遍。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丢过面子，那温妧，实在是可恶至极。

　　秦王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萧宝筝急得拉了拉他的衣裳，不依不饶，“父王，你说嫂子是不是故意的？”

　　秦王不出声，底下的萧钰看的一清二楚，不悦地看着萧宝筝，说教道：“宝筝，怎么说话呢，长嫂如何做自有她的道理，哪能让你编排？”

　　“哼！”萧宝筝索性转过头不看他们。

　　她这样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母妃，为了她哥，若不是这两人，她至于看温妧不顺眼么？她这样费心思，到头来没有一个人领情。

　　杨侧妃尴尬地对着秦王道：“王爷，都怪我平日里太纵着她了。”

　　秦王摆摆手：“无妨，不是她的错。”

　　杨侧妃掩住笑，不是宝筝的错，那该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