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记》一七令

16、闹腾（捉虫）

　　这些日子，温妧一直待在闺房，莫说出温府了，连院子门都不常出。嫁衣要趁着天气不热的时候绣了，她虽女工不错，但是想绣的精致，还需要废不少功夫。

　　每日傍晚，谢氏都会过来陪她说说话，权当是替她解闷。这一日，谢氏来的比较早，看着温妧又在绣衣裳，也拿过一个荷包慢慢地绣起来，手上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心思不在这上面，却是放到了话里。

　　“昨儿我听说，赵家二公子前些日子从马上面摔了下来，当场断了一条腿，如今正费尽心思，想找国医圣手来瞧呢。不过这么些天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找到。”国医圣手，那可是给皇上看病的，等闲见不到他人影。且他素来爱遨游四海，若真要寻起来，可就麻烦了。

　　温妧歇下手上的动作：“怎么就摔断了腿呢？”

　　上回见着他，还是一副让人打从心底里想打他的模样。讨厌是讨厌了一点，但是这一下子摔断了腿，人也就毁了差不多了呀。

　　“谁知道呢。”谢氏不甚在意：“兴许是人倒霉吧，骑个马也能摔下来。你说京城里的富贵子弟，有几个不会骑马的，偏偏他遇上了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赵家一直对外瞒着，别人也不知道。也是这回大动干戈地去找国医才泄露了出来。我猜着，可能京城里的大夫都治不好了吧。”

　　外人的事，温妧不想置喙，因而只道：“到底怎么样，也只能看他造化了。”

　　心底里，她还是对那日的事有些膈应的，但没有多严重。听到赵子昕断了腿，再多的膈应也都没了。

　　“也是个不走运的，不过这腿总还有的治。赵家也是个名门，赵家二少即使一辈子这样，也是衣食不愁，有长辈疼爱。天底下，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温妧不再接话了。

　　谢氏自顾自地说着：“要说这几日，京中的事还真不少好的坏的都有。”
　　温妧问道：“还有什么事，三嫂快说说！”

　　“感情你当我是老妈子呢！”谢氏嗔了她一眼，又娇又俏，是完全不同于温妧的风情。

　　温妧只觉得连呼吸都轻了许多。谢氏嫁人和未嫁人的时候，着实变了许多，也美了许多。嫁了人，当真不一样了，温妧暗自惊叹。

　　到底不想让小姑子心急，谢氏坐近些，道：“也是这几日的事，皇后给太子殿下选妃，这回选的是正妃，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终于给定了下来，正是苏家姑娘苏雪盈。连赐婚的圣旨都下了呢，婚期比你要晚一些。”

　　“苏雪盈？”

　　“怎么，你不知道她是谁？”

　　温妧想了想，终究没有印象。这也不奇怪，她亲近的人不多，也从不会主动记什么不相干的人。莫说见过她了，兴许这听起来比较熟的名字，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呢。“这苏姑娘的名字，我听着有几分熟悉，却真不记得了。”

　　谢氏道：“是右丞相之女，苏家的嫡长姑娘，同皇后母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要说这太子殿下，如今早已经及冠了，侧妃良娣娶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正妃之位却一直空着，一直没有好人选。也因为这样，连着底下几位皇子也没有娶妻。

　　这要说底下几个没有半分想法是不可能的。寻常人家的兄弟之间尚有矛盾，更不用说皇家子弟了。不过即便不顺心也没有办法，序齿在这里，且人家是太子，皇后的母族也不一般。

　　如今太子同苏家联姻，想来也是不亏的。

　　“苏家这位姑娘，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只是不知性子如何。你往后，应该也要同她打交道的。”

　　温妧知道她又开始担心了，笑着说道：“不妨事的，我去的是秦|王府，便是打交道，一月中有两三次就不错了。”

　　她不认识什么苏雪盈，也不认识哪个是太子。按她的性子，以后也不会想同这些人有什么联系。

　　谢氏陪着温妧又说了话，这才回去了。接下来的几日，也都是如此。

　　慢工出细活，所以温妧绣嫁衣绣的不快，尽量做到最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她也想穿的美一点。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操持这个状态，直到出嫁的时候，长公主府突然来了一封信，将她的打算全都被弄乱了。

　　看了信以后，温妧同陈氏说了一声，就坐上马车，去了长公主的府邸。

　　长公主也是急得不行，否则也不会如此失礼地将温妧请过来。原来，长公主和驸马觉得安明及笄了，是时候该给她找婆家了。

　　婚姻之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公主之前倒是同安明通了个气，无奈安明以为她在吓唬她，心大着呢，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长公主见话带到了，便一心一意给一家闺女选起了如意郎君。谁料人都选好了，两家也彼此知晓了，后知后觉的安明却不乐意了，黑着脸怎么说也不肯安分嫁人。

　　长公主久劝无效，也生气了，撂下了话，说这事安明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都是要听她的。

　　安明从摊牌的那日起，就一直在闹。今日更是闹腾地厉害，直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饭也不迟，水也不喝要闹绝食。长公主既心疼又不不愿一直纵着她的坏脾气，这才将温妧请过来。

　　瞧见温妧有进来，长公主忙上前捏着她的手，面带愁色地说道：“阿圆，你可算是来了，我都要给那个小魔星给逼疯了，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人的。”

　　说着的，她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女儿随了谁。

　　“长公主放心，安明素来闲不住，过会儿应该就好了。”

　　长公主无奈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理会她，只由着她闹。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这脾气却丝毫没有软下来的迹象。如今更好了，直接将自己锁进屋子里，哪儿也不去，也不让别人来。儿女都是债啊，你说她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懂事。”

　　温妧听着微窘，安明这样，很大程度上是长公主和驸马惯出来的。
　　“长公主莫急，我去劝劝。”

　　长公主拍了拍温妧的手，“好在还有你，你去劝劝她，倘若她真的什么也听不进去，那也就不用劝了。”

　　温妧听她小声吩咐了许多，而后赶紧去了安明的院子。看到的果真如长公主所说，屋子的门窗都关地死死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心中莫名有几分好笑，这丫头，也不怕把自己给闷着了。

　　她上前敲了翘门，不出意料地听到一声怒吼。等她吼完了，这才说道：“安明，快开门，是我。”

　　里头立马传出脚步声，不消片刻，门便打开了。安明没精打采的，一双眼睛也高高肿起，显然是之前哭的厉害。温妧看着心疼，忙将她拉进去，细声轻斥：“好赖也是个县主，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长公主和驸马虐待了你。”

　　虽是斥责，可是里面的担忧听也听地出来。安明鼻子一酸，抱着温妧又哭了起来。

　　她性子开朗，连哭都和别人不一样，试想想，京城里哪个闺秀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形象，简直像是天塌了一般，还震耳欲聋。

　　温妧原先那些伤感的心思，一下子全没了真正是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莫哭了，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她拍着安明的背，让她缓缓气：“哭有什么用，话还是说开比较好，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的，委屈的，只管同我说。”

　　安明哽咽了几声，声音终于降了下去，撑开一双核桃眼，哑着嗓子道：“阿圆，我娘和我爹要给我定亲，定的还是我不认识的人家。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人，可他们这么盼着我嫁出去，不嫁也得嫁，可见他们是不想养我了。”

　　歪理一堆一堆的，温妧听着也为长公主抱了几声不平。当下无奈道：“就为了这事？你瞧瞧京里，哪个家里的女子及笄之后就赶着嫁人的，便是我，也是定下了婚期。如今他们只是给你议亲，什么都没有定下来，便是你再恨嫁，也要等个一年。他们这样的为你着想，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人眼中，却成了不想养你。我且问你，长公主府是缺钱使了，还是没落了，连养个女儿也养不起？”

　　安明被问的没法儿回答。

　　这话若是别人说，还说的这么偏心，那安明指不定一早就将人赶出去。可这人是她的手帕交，那就另当别论了。温妧的话，在安明这里一向行的通。

　　“怎么不说话了？”

　　安明蹙着眉：“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该不问我的意见，就这样选好了人。”

　　温妧笑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你还想越过你父母，越过媒人，自己挑选夫婿？”

　　“有何不可？”安明不服软地硬声道。

　　“不说这样做可不可，传出去了长公主和驸马的名声也会受损，别人会觉得他们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上心。三人成虎，说着说着就成真了。到那时，你叫他们俩的面子放哪里摆？”

　　安明难得地噤了声，她本来就由着性子闹，又怎么会想到这么多。
　　“我再问你，长公主为你挑的夫婿究竟是哪个，怎么就让你这般嫌弃了？”

　　他们是安明的至亲，怎么也会为她着想，总不会挑的比京城第一纨绔还气派的人吧。温妧如是想到。

　　萧世子跪着也中枪。

　　安明呆了一下，光顾着闹了，怎么把这件事都给忘了。对了，娘亲为自己选的人，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