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觎你很久了》沉闇

6、第六章

　　第六章

　　裴景梵他们最近忙着做一个项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康一帆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况且她本身过来就是带了一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忙着达成她的目的都还来不及，又哪里有空去关注裴景梵他们的项目呢？

　　还好老天爷帮她，没有让她等太久，第三次来他们公司的时候正好碰上配警方太累，仰在椅子上睡着了。时间快到晚上了，据刘晶晶讲，他们管理层刚刚开完会，饭都还没吃呢。康一帆估摸着万景春马上就要过来叫裴景梵一起去吃饭了，于是拿了一床小毯子，轻轻地给他盖在了身上。

　　她做完了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在旁边目光缱绻地看着他。睡梦中的裴景梵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脾气不好，相反，他天生一张微笑唇，只不过因为脾气太差，往常没人注意，非要等他睡着了，还能显出来。

　　他那双唇，薄，带着几分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每天抽那么多烟也没有把他唇色染乌，还是一如少年时候的模样。他个子虽然高，但实在算不上高大，人还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吃的苦太多，如今就算是有钱，也没能跟上，居然还有几分病态的羸弱。

　　康一帆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的，然而看着他的睡颜却在不知不觉当中入了神。他对康一帆来讲，好像一朵散发着致命吸引的罂粟花，不管她戒多少次，都欲罢不能。

　　况且，她根本就不想。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小心地将裴景梵办公室的门偷偷露了一丝缝隙，能让她听到外面的声响。果真，她在裴景梵面前没有停驻太久，外面就传来一阵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这声音她听了十几年，当然分辨得出是谁的。

　　她的好助攻，万景春来了。

　　康一帆伸手放在裴景梵的脸上，做出想要碰他，又不敢碰他的样子。然而老天爷帮了她第一次，就不打算再帮她第二次了。本来按照她的计划，万景春会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她都已经做得如此明显了，想必万景春心里也不会不明白，既然明白，那就肯定不会进来。他会重新找个时间，把自己心里的疑虑告诉裴景梵。

　　那样，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但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康一帆很明显地高估了万景春心思的细腻程度。他到裴景梵办公室里来从来都是人还没有走近，声音就先传出来了。老远就听见他的大嗓门儿，“小景，吃饭了——”

　　托他的福，康一帆被吓了一跳，裴景梵也从睡梦中醒了。

　　她吓得连忙站起来，还没有站稳，万景春就从门外走进来。康一帆纵然心理素质再好，看到一切都没有按照她想的那样进行，还是有点儿手足无措。

　　她如此慌乱，从未有过，几乎已经要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万景春进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坐在椅子上的裴景梵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闷声闷气地说道，“万景春你要死啊。”

　　康一帆从地上站起来、万景春推门而进和裴景梵睁眼睛，三件事情三个动作发生的间隔时间几乎只有一瞬。

　　康一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模样被万景春看去了多少，如果裴景梵没能睁眼睛，她或许还能在万景春面前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心虚模样，但是现在裴景梵已经醒了，她又不打算将她的心思先告诉裴景梵，只能在惊慌之后，赶紧强自压住，不让裴景梵看出来。

　　也正是因为裴景梵他一睁眼，把原本心有疑虑的万景春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他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裴景梵的肩上，“哥哥好心来叫你吃饭，居然还不领情。”他抬起头，像是逗小狗一样朝康一帆打了个招呼，“小帆也在？今天晚上一起吃你哥哥吧。让他狠狠地大出血一次。”

　　康一帆之前恼他不停地给裴景梵介绍对象，现在又恼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对他连个眼神都欠奉，苍白着一张脸说道，“不去了，你们去吧。刚才我导师给我打电话，说上次那个论文还有点儿问题，我现在要回学校一趟。”她一边说一边就转过身去收拾东西，情绪不高，连刚刚睡醒的裴景梵都发现了。

　　他下意识地要叫住她，“吃了饭再过去吧，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不了。”康一帆的嘴唇苍白得看不见丝毫血色，脸色更是白得怕人。她快手快脚地将电脑和书收拾进书包里，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裴景梵还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哎”了一声，那句“我让人送你”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远远的抛在后面。

　　他难得对自己的弟弟妹妹露出这样温情的一刻，然而好意还没有送出口就被人拒绝了，哽在胸口。那种滋味儿不上不下，实在不好受，更别说一转过头还有一个随时等着看他笑话的万景春。

　　他转过头，一脸不高兴地冲万景春说道，“这小丫头怎么回事？谁又把她惹到了？”他连话都没有说完，这丫头就迫不及待地背着书包走了，好歹自己还是她哥哥呢。她把自己当什么了？这样下去，他这个家长地位还保不保得住了？

　　本来以为万景春对他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说话，而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裴景梵想了半天也没闹明白，他这个点头究竟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一种自己一觉睡醒，周围的人都被附身了的错觉。

　　康一帆慌里慌张、急急忙忙的从裴景梵的公司走出来，她一半是因为刚刚做了亏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善后，潜意识里生出来的逃避情绪，另一方面也是想做给万景春看的，她不确定自己刚才那个举动有没有被万景春看去，更加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然而这样的机会老天也只给她一次，不会再给第二次了。长此以往拖下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裴景梵相一次又一次的亲，而永远弄不清楚她的感情。所以故意用这种露出马脚的方式，寄希望于万景春的神经能够稍微细一点儿，好将她此刻的“心虚”和“慌张”看进眼里，并发挥他那颗无处不在的八卦之心，将她此刻的反常往男女感情上面想一点儿。

　　一点儿，只要一点儿。只要一点儿她就可以试探的出裴景梵对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情究竟抱着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也只要一点儿，她就可以再一次的试探一下裴景梵的底线，看看他对自己的包容究竟在什么敌方。那样她就能做出接下来一系列的计划。

　　当然，这所有的前提都要万景春的心思细一点儿，把她对裴景梵的感情往男女方面靠一点儿。

　　裴景梵再次觉得一觉睡醒，他身边的人都被神魂穿了，万景春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一把年纪居然还伤春悲秋，也没有往常那么聒噪了。面前摆着一盘他最喜欢的红烧肉，居然也不动筷子，还是自己叫了他两三声，才把他魂游天外的神思给唤回来。

　　“喂，你没事吧？”裴景梵拿起筷子，“我就跟你说了，年轻的时候不要撸那么多。看吧，现在三十岁不到就未老先衰了吧。”

　　万景春抬眼幽幽地看了一下裴景梵，见他满脸都是吃饭的愉悦，感觉内心有点儿糟糕。

　　这一路上他反复都在回忆刚才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康一帆的举动。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康一帆正好把放在裴景梵唇上的手给收回来。这个举动明显不是妹妹对哥哥应该有的，没有哪个妹妹在对哥哥抱着单纯的兄妹之情时，会把这种属于情侣之间才有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当时万景春脑子里第一个闪出来的念头就是不对劲，然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裴景梵就睁开了眼睛，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后来康一帆慌里慌张地要离开，自然他就找不到更多的机会来观察她了。

　　但是正是康一帆的离开和她离开前的反应告诉万景春，她有多慌张多心虚。要是她没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干什么那么慌张呢？

　　万景春想起这些年来，康一帆对裴景梵的黏糊劲儿，就觉得一切仿佛有了新的解释。

　　他们以前，包括裴景梵都认为，康一帆之所以这么粘他，是因为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并不健全的家庭，现在好不容易有人疼她，有人喜欢她，出于小孩的安全感，她才要时时刻刻地黏着裴景梵。裴景梵对这么一个小东西喜欢他，黏着他，这件事情很明显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样会极大地满足他的虚荣心。虽然万景春并不明白被一个小女孩黏着他能有什么虚荣心，但是裴景梵的反应说明他其实还挺乐意的。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康一帆对裴景梵抱的不是兄妹之情呢？那她对裴景梵的黏糊不是更加说得通吗？万景春自己也谈着恋爱，当然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康一帆那种对裴景梵不正常的黏糊，与其说是小女孩缺乏安全感，想要在裴景梵那里寻求庇护，倒不如说是她对裴景梵生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心思。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相亲的时候，康一帆看他的那个眼神，以及后来回到家之后，他又莫名其妙地被王茜一顿臭骂。越发觉得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康一帆喜欢裴景梵，这件事情就足够给万景春带来震撼了。更别说他们身上还有那么一层兄妹关系，虽然没有血缘，但是康一帆在裴家住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他还是裴景梵，早就把她当小妹妹来看待。没有血缘，他们在伦理上也是兄妹。如今妹妹喜欢哥哥，就更加了不得了。

　　关键是这件事情裴景梵心里又知道多少呢？看今天康一帆的表现，很明显，在她心里裴景梵是不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做得那么藏着掖着。

　　那裴景梵是真的不知道吗？

　　万景春抬起头来，看向他，试探地问道，“小帆今年也十八岁了，其他女孩像她这么大，多少少都有对象了，你这个当哥哥的问过他没有？别到时候你只顾着解决你自己的个人问题，把她的个人问题给遗忘了。”

　　裴景梵也没抬，十分不走心地说道，“问我怎么没问，那天一问她还差点儿给我翻脸了呢。这小女孩长大了，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青春期没有过上的叛逆期挪到现在了。”他边说边摇了摇头，“要是一直像小时候那样软软的，乖乖的多好，从来不给我惹麻烦，一叫她就笑。现在还学会给我甩脸子了。”

　　万景春一听他这么回忆，就觉得自己的心和身上的肉跟着一起跳起来。果然果然，以前康一帆就对裴景梵有了那种心思，要不然她为什么一看裴景梵就笑呢？她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万景春肉跳完，转头一看他的这个兄弟，顿时又觉得心脏跟脑仁儿一起疼起来。

　　一听他这么说，万景春就知道他肯定不知道康一帆的心思。

　　对于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万景春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他要是知道康一帆对他抱有那种不可言明的感情，早就跳起来了，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若无其事。裴景梵年纪轻轻能够赤手空拳在商场上闯荡出几分家业来，肯定不是傻白甜。但可能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挣钱上，所以感情方面尤为迟钝。他在事业上面有心机，不代表他在感情上面同样有心机。康一帆喜欢他这么大的事情，裴景梵兜不住。如果他真的知道，不可能一点儿形迹不露。尤其是在自己这个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面前。

　　这样一来，万景春更糟心了。

　　他看裴景梵的眼神就已经不自觉的带入了即将落入大灰狼陷阱的小红帽，虽然裴景梵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儿到汗毛都跟小红帽没有一毛钱关系，然而万景春就是觉得他在康一帆面前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不是，你就不好奇？”万景春问他，“就算不是你亲妹妹，你就不想知道？”

　　没准儿看康一帆一个兜不住就说出来了呢，也不用他现在这样着急得五内俱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