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觎你很久了》沉闇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好不好吗？

　　康一帆听他这样问，手上突然一顿。

　　刚去美国那两年，当然是不好的。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丢开了，以前她在自己父亲面前就是一个累赘，现在到了裴景梵那里，她以为她总算是找到一个归宿了，没有想到，即使是裴景梵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

　　当初他那个眼神，此后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康一帆时常想起来，总觉得那是她此生最深的梦魇。

　　原来不仅是在她自己眼中，裴景梵一样把她当成怪物。

　　只是顿了那么一瞬，康一帆就马上笑了起来，“好啊。”她一抬头，就看到旁边裴景梵一言难尽的眼神，怕他不信，康一帆又重复道，“真的挺好的。”

　　更何况，她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

　　要她在裴景梵面前继续细细的地讲当初她刚到美国时的发生的那一切吗？讲她是如何的担惊受怕如何的夜不能寐如何的深深自责吗？

　　不，她不会了。

　　经过上一次毫无保留地在裴景梵面前剖白之后，她就再也不会了。

　　那个时候裴景梵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这些年一直将她凌迟着。她就好像希腊神话里受刑的先知一样，旧伤尚未痊愈就有秃鹰迫不及待地上来在她心口上啄食，旧伤又添新伤，永远也好不了。

　　康一帆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她坏，坏得不动声色坏，旁人看不出来，坏得道貌岸然，坏得明明杀了人还能做出一副受害者姿态。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坏了，绝大部分sharenfan还要个理由，就她，杀人单纯是为了想杀，没有任何理由可言。

　　她清楚地知道她杀人不是为了什么义愤，正常人在她面前的理由通通不成立。她想杀人纯粹就是想杀，还跟一般的激情杀人不一样。杀人事先经过周密的策划、详细的部署，不仅要达到目的，还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康一帆自己都毫不怀疑，假如不是当初她的系主任自己心里有鬼，给了他可乘之机，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他当初比较“好杀”，她可能会选择一个其他的根本就没有犯过罪的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怪物。康一帆知道自己不正常，那些温良恭俭让不过是她装出来的，就好比是一条蛇披上了人皮，为的不过是在人间能够行走得更顺畅一些，但是人皮披得久了，身上也不好受，康一帆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别人展示她真正的面目，但结果却实在让她大失所望。

　　人终究还是不能接受跟自己不一样的。那么多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白喊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如何还敢将自己坦坦荡荡地亮在裴景梵面前？

　　她虽然无所畏惧，但此生唯一的软肋就是裴景梵。她怕呀，害怕他再一次将自己远远地推开。她都已经为了不去打扰裴景梵的正常生活躲开了，跟他在表面上维持一种相安无事，都已经收起了曾经觊觎他的心，打算从今往后远远看着就好。她都已经这么小心了，难道还要让她退无可退吗？

　　世界那么大，她总要给自己留一块能够站得住的地方。

　　康一帆说她当初在美国的时候过得好，裴景梵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康一帆是他一手带大的，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好吧，在经历了六年前那一件事情之后，裴景梵虽然不敢说非常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康一帆大概的处事作风他还是知道的。如果真的过得好，那就不是她了。

　　她心思重，这么多年裴景梵一直没有看出来，哪怕她当初遭遇了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康一帆面子上也都跟个没事人一样。不是她那个时候小不懂，如果真的不懂，当初她墙上那些剪报怎么解释？她分明都明白，却硬是什么都没有说。

　　裴景梵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感觉好像有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那颗铁石心肠瞬间好像被硫酸泡过了一样，侵蚀得千疮百孔。

　　裴景梵再大而化之，他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女孩子来讲意味着什么。偏偏他以前从来无知无觉。

　　她伪装得太好，她的爸爸也太不是人。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李诗薇的爸爸卖女求荣，裴景梵恐怕一辈子想不到真的有父亲会对女儿做出那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当初看到康一帆墙上的东西时，他内心甚至还在怀疑。这种事情毕竟难以启齿，他也没有办法找康一帆验证，况且实在骇人听闻，但是在看到李诗薇之后他之前五分怀疑变成了九分。

　　剩下的那一分，就等着康一帆亲口跟他确认。好像一个罪犯，等着法官的宣判一样。

　　他想了想，斟酌着语句说道，“我跟李诗薇没有什么关系，很多时候是他们媒体在乱写，你也知道，她是正当红的女明星，身边稍微有个异性出现，这些人就喜欢捕风捉影。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我独独跟她走得相对而言比较近，那是因为……”

　　裴景梵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将后面那句“因为她跟你比较像”说出来。

　　当初康一帆身上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是一生的隐痛，换成谁，恐怕都不会愿意再把那段事情给翻出来。即使自己是她哥哥，康一帆也不会愿意他再次提起。

　　那句话在他舌尖转了个圈儿，又被裴景梵咽下去了。他转而说道，“她的经历有些特殊，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他顿了顿，续道，“网上说的那些事情，多少都是真的。”

　　他说完，目光深深地看向康一帆，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

　　康一帆被他这目光看得心中一跳，下意识地避开，将一直剥好的小龙虾放进他碗里，转移话题，“吃东西吧。”

　　她对当初的事情如此排斥，弄得裴景梵什么话都不好再说下去了。

　　六年过去了，他发现他跟康一帆之间有些话更难以启齿了。

　　晚上回去之后，康一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百无聊奈地玩儿手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刚才裴景梵跟她说的那话。什么叫“网上说的那些事情”？网上说什么了？

　　康一帆不关注国内娱乐，虽然李诗薇关系到裴景梵，然而她也没有要挖人黑料的癖好。反正她是认清楚了，不管裴景梵的女朋友是谁，都跟她没有关系。但是今天晚上，裴景梵的那个反应，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

　　她在搜索引擎里面搜了一下“李诗薇”三个字，下面马上就有诸如“李诗薇 gandie”、“李诗薇 □□”、“李诗薇 扒皮”之类的关键字，康一帆想了想，点进了“李诗薇 扒皮”那个关键字，片刻之后，就有大量的扒皮贴跳了出来。

　　她看了一下，知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从论坛流出来的，就点进了最上面一条，挨着挨着看了下来。

　　看完之后，康一帆再也睡不着了。

　　她浑身冰凉，十月份的天气，康一帆抱住被子瑟瑟发抖。好多年不曾这样了，上一次她感到这样冷，还是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觉得，她好像明白了当时裴景梵那个眼神。

　　裴景梵......知道了什么？

　　那句话，是他无意间说出来的，还是他在用这种办法提醒自己？康一帆简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觉得她一直伪装的那层皮就这样被人撕下来了，动手的还是她此生看得最重的人。

　　她在床上惶然无依地怔忪了片刻，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康一帆天生就是个犯罪/分子，因为她的心理素质比谁都强大。就好比现在，她虽然害怕，虽然觉得自己一直想要掩盖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揭开了，但是在经过了短暂的慌乱之后，她能很快地冷静下来寻找对策。

　　她走到书架前面，伸手到她以前藏笔记本的地方一摸。

　　然而这一摸下去，她的心跟着一空。

　　那里没有！

　　没有？康一帆的手在上面顿了一下，这里没有，那到哪里去了？她明明放在这里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她的笔记本，总不可能自己长了脚吧？

　　康一帆这才想起一件被她忽略好久的东西。当初她要杀罗军，裴景梵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就算假设是因为他找到了康一帆当初准备好的那些器物，推测出来的，但是东西被她藏得那么隐秘，裴景梵又是怎么知道的？他总不可能闲来无事翻她的房间吧？

　　是那个笔记本。

　　他不知道怎么看到了那本笔记本，知道她要杀人，所以才在她的卧室里翻到了那些东西。

　　确认只有这个可能之后，康一帆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康一帆拉开门，目光锁定住裴景梵，问他，“我的那个笔记本，在你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