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觎你很久了》沉闇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那几行字就毫无预兆地跳进裴景梵的眼中，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己，那些字有可能是康一帆写来玩儿的，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多少都有些中二，但是只要一联系上康一帆之前对他做过的事情，裴景梵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甚至之前刻意被他忽视的一些东西也慢慢浮出水面。

　　比如说康一帆一个学生，哪里去拿到那种让他一吃就晕过去的药？非但如此，在晕过去的那段时间能裴景梵能清楚地记得自己身体的反应，他的每一个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一种难于言说的畅快流遍他的全身。还有他自己身体的反应，那么强烈，那么渴望，他虽然以前不曾接触过，但他好歹还有常识，知道这不可能是一般的miyao。可关键是，他的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一般人想要接触到这样的药应该很难吧，可康一帆就是做到了。

　　裴景梵看着笔记本那上面的几行字，已经不能再用头痛来形容他了。他觉得自己的肺上好像被人挖了一个孔，冷风灌进来就呼啸着疼，好像风箱一样卷得他全身上下都干疼干疼的。

　　裴景梵抬眼看了一下刚才放笔记本的地方，发现康一帆放得其实很隐秘，如果不是刚好他走过的时候扶了一把书架，笔记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掉下来。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注定，康一帆这个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卧室，突然之间让裴景梵有了一种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的感觉。

　　他甚至不敢走上前去探究一下，这里边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预感，康一帆这些所谓的秘密，恐怕跟一般少女的那些情怀没有丝毫关系。

　　她把杀人的计划大致写在笔记本里，虽然放得很隐秘，但是也并不是万无一失。比如说像今天老天也不帮她的时候，就正好撞到了裴景梵手上。以康一帆的谨慎，他觉得不会露出这样的马脚，但是为什么她要将那些写下来呢？单纯只是为了做个计划吗？不，如果只是单纯的做计划，那么在她将计划做完之后就应该把这个弄掉，留在这里，说明其实在她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件事情可以给她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她需要用一个东西，让她来不停回味。

　　书上电影上不都是经常在说吗？但凡是智商比较高的人，犯了罪，尤其是sha人之后，如果很长一段时间警察找不到他人，他就会由最开始的害怕转成隐秘的窃喜，进而向警方和公众炫耀，不排除有再次作案的可能。

　　所以康一帆也是这样的吗？

　　她是这样想的吗？

　　这样想，所以把笔记本，把她zuoan的证据留在她家里，就为了时刻回味？

　　裴景梵心里极其不愿意这样去想康一帆，然而他就是忍不住。

　　他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发现这个妹妹真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康一帆看起来那么柔弱，好像小白兔一样，平常说话的时候碰上不熟悉的人，连声音都不会大多少，叫人完全看不出来是身世那么糟糕的一个小姑娘。不知道的人甚至以为她的父母是哪所学校的教授，她本人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养。她这样的人，应该是听话，柔顺的，所有美好的词都应该往她身上堆砌，然而这样的人却在暗地里计划着要如何杀死另外一个人。

　　如何不叫人不寒而栗？

　　然而现在并不是裴景梵感到害怕的时候。他不知道康一帆要杀的是谁，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卧室里转了两圈，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感觉老天爷好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有意让他知道康一帆的计划，却又不肯让他知道那么详细，弄得他就算想要去阻止也无能为力。

　　所以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之前对康一帆说了那样的重话吗？

　　裴景梵疲倦地抹了一把脸，慢慢地扶着床头坐了下来，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他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说康一帆看上去是跟一般的小姑娘有些不一样，但那也只是她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原因导致的，她本质上还是个非常善良的小姑娘。是的，她肯定还是非常善良的，毕竟人之初性本善嘛，一个从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女孩子能够恶毒到哪里去呢？

　　康一帆是善良的，她就算是想要杀人，那也是被逼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在我们现在这个法制健全的社会，人人都有最起码的是非观，人人都知道犯罪之后会获得怎样的处罚。康一帆读书那么能干，不可能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所以她要是想杀人，那一定就是有人做了什么让她特别生气的事情。

　　这样一想，比康一帆就是个变态，是个杀人犯，让裴景梵心里好受一些。人们往往能够接受情有可原的fanzui，接受不了无缘无故或者是毫无理由的伤人。仿佛只要有一个理由，就能让自己的罪孽减轻一些。裴景梵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长这么大，也没有做过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情，他也毫不例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他这样一想，感觉到稍微好受了一些，这才有心情去思考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康一帆要杀的人是谁。

　　他坐在床上，抬头看了一眼康一帆这个整洁的卧室，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衣柜和书桌面前，将所有的柜子都打开。衣柜里面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装满了女孩子的衣服，裴景梵翻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的书桌里都是一些文具用品，他也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所以笔记本上写的那几段话是他杞人忧天吗？

　　裴景梵真想这样心大地告诉自己，然后如果康一帆真的杀了人，到时候有jingcha找上门来，他也完全可以用“不知道”来推脱，来安慰自己的良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康一帆滑向深渊。

　　他像是不甘心一样，非要找出什么东西，证明康一帆笔记本上写的是真的。偏偏撇净饭心里又在期望，那只是他自己想多了。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他开始像是大扫除一样，在康一帆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一副不掘地三尺不罢休的架势。

　　然后他就在康一帆的床底下翻出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

　　比如刹车线，做实验用的不知道什么溶剂，还有看上去各种莫名其妙的器皿。如果不是规格单一，裴景梵还真想再一次自我安慰，说是康一帆一个学新闻的文科生在家里做化学和物理实验。

　　但他知道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他看着从康一帆床底下翻出来的那一堆已经隐约在指明的用途的东西，觉得老天爷好像在跟他开玩笑。真是......还真是真的啊......

　　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想到要杀人呢，小女孩在学校所能受的委屈也就那些了吧？裴景梵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康一帆脱罪。校园暴力吗？别扯了，康一帆那副聪明劲儿，只有她暴力别人没有别人暴力她的。老师猥亵她吗？也不对呀，那老师要有多缺心眼儿才会去猥亵一个成年孩子。他要猥亵也应该weixie那种毫无反抗能力、什么都不知道的几岁的幼女，猥亵这样的大孩子，不怕将来人家反咬一口吗？

　　裴景梵感觉到自己脑中有什么光，飞快地一闪，但是太快了，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抓住，那光就消失不见了。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弃了。然后看着康一帆搞出来的那一堆东西，思忖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拿了两个大垃圾口袋过来将它们全部丢了进去。

　　把这些东西打包好，他才像是放心下来，刚才离身的魂魄这才重新在他身上站住了脚。

　　魂魄慢慢归位，裴景梵也慢慢开始思考问题了。他尝试着捋顺一下目前的信息。康一帆是想要杀人，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杀人，但是在裴景梵心里已经认定了，肯定是因为别人惹了她。好，杀人原因是什么先不管，那么她要杀的人是谁？裴景梵这样一想才发现，他竟然都不知道康一帆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不知道康一帆有什么同龄的朋友，也不知道她有了心事会跟谁说，如今发生了事情，他就连了解状况，都找不到人。

　　他这个大哥，当得真失职。

　　裴景梵连忙略过难过和自责，继续往后面思考。既然不知道康一帆找的这个人是谁，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现在成功了吗？

　　成功了......成功了她又是怎么善后的呢？要是没有成功，她又是怎么善后的？又或者，她现在还没有动手，当然当然，这肯定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现在裴景梵却不敢这么想。哦哦哦，还有还有，他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康一帆，她人呢？是不是在去sharen的时候反而被人伤害了？

　　这么一想，裴景梵登时坐不住了。康一帆sha没sharen不要紧，反正现在一切都还有回寰的余地。但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裴景梵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

　　现在万千可能好像藤蔓一样在他脑中滋生，缠得裴景梵居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不管那么多，把康一帆人找到了再说。

　　他拿出电话来，打算给康一帆打过去，然而好死不死，那边居然关机了！

　　关机了！

　　关机说明什么？正常情况下，现在的年轻人谁会没事关手机？电快完了都跟要了人命一样，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康一帆关手机干什么？

　　裴景梵脑中已经出现了无数个康一帆sharen和被人杀的场景，丰富得都快把他脑子给撞疼了。他再也不想在家里呆去，拖着那两口袋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小心地透过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见对面万景春家的房门紧闭，裴景梵这才跟做贼一样，提着两兜东西下了楼。

　　他把康一帆留下的痕迹往后备箱里一塞，打算找个地方“毁尸灭迹”，趁着jingcha没来之前给康一帆把所有痕迹抹平，然而车子开出去好久，他居然还是想不到此刻应该去哪里找她人。

　　裴景梵感觉到十分难受。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康一帆站在河边，却找不到用什么办法把她拉回来。现在这个社会，科技如此昌达，难道她真的觉得sha了人，就可以逃开法律的制裁吗？

　　太天真了。

　　偏偏他明知道，却硬是无能为力。

　　他将车子停到了一处湖边，此刻正值冬日，到处都是人，裴景梵就是要把康一帆的东西拿出去扔掉也觉得太明显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任由那东西放在后备箱里，自己拿出刚才顺手带出来的那本小册子翻起来。

　　既然康一帆能把她的杀人计划写在上面，那说不定这里就有什么蛛丝马迹。只要能找到一点儿线索，裴景梵现在都不想放弃。

　　那本小册子已经很有一些年生了，虽然康一帆保存得很好，但是里面的纸张已经在开始泛黄了。裴景梵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留着这个，这东西看上去质地不算精良，纸张也不好，中性笔写上去还有点儿洇墨，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来讲，康一帆完全用不着还留着这个。如果说是他送的，裴景梵实在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是后面他也不是没有给康一帆买过更好看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东西情有独钟。

　　他随手一翻，就翻到被康一帆夹在笔记本中间的几片黄色的花瓣。颜色已经很深了，看样子夹进去了很多年，裴景梵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居然是几片黄葛兰的花瓣。

　　康一帆，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喜欢这个啊。

　　他看了一眼便随手重新放进去，按照她的那个“sahren计划”的顺序，往之前翻。

　　既然这本子康一帆已经拿到很多年了，当然不可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往上面记。很多时候都只有几个字几个词，一句话都算是多的。裴景梵看得不仔细，有些能看懂，有些不能。然后他就看到在那个计划前两页，有这样一句话。

　　“已有新欢，心痛难以自已。老男人又找我，杀了他。”

　　这句话如果换成其他人来看的话，很可能不知道到她在说什么，但是裴景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前面是在说他，后面就是在讲她打算杀的那个人。

　　已有新欢，是那天晚上他跟李诗薇相亲那天吧？那天晚上，康一帆在干什么？

　　裴景梵努力回忆，还好，他虽然经常不记得好多东西，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是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和李诗薇吃完饭回到家，发现康一帆人还没有回来，于是就慌了，把万景春拖出来一起，到处找她。

　　最后是在北郊别墅那里找到她的。

　　那个时候，她说什么？她说，她老师让她过来拿个东西。记忆在那一瞬间猛地清晰起来，裴景梵甚至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说，这什么破老师，大晚上让女学生出来。

　　所以，那个时候他无心中的一句话，就言明了什么吗？

　　裴景梵心中陡然一震，连忙坐稳了，发动车子朝着北郊的方向开去。他不知道康一帆还在不在那里，也不知道他的推断是不是正确的，甚至他也不知道北郊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裴景梵却不得不去试一试。

　　他不敢声张，不敢叫jingcha，他害怕等下面临的场面是他控制不了的。

　　夜已经深了，康一帆在一家港式茶餐厅当中给自己点了个份煲仔饭，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玩了起来。别人看她是在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然而却在大家都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用复制好的系主任的电话卡，给他以前瞄上的一个女生发了一条短信。

　　做完这个之后，康一帆的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服务生过来收钱，她“不小心”将钱碰到了地上，原本是打算跟她道歉的，结果反倒是她苍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在跟服务生说“对不起”。

　　吃饭途中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服务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神色之间有种莫名的凄惶。但是每天来他们这里吃饭的顾客那么多，谁会注意谁呢？服务生很快就将这个客人抛到了脑后。

　　康一帆吃完饭之后，又继续在附近的书店里游荡，她看起来漫不经心，粗粗一看，跟所有闲来无事逛街的女孩子一样，但是那张充满在监控里面、格外苍白的脸和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的眼睛，总让人觉得她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景梵不知道今天晚上他闯了多少个红灯，一辆轿车，硬是被他开出了超跑的架势。他一路朝着北郊疾驰，既希望自己能够赶得及，又希望他猜测的都是假的。

　　北郊别墅不多，稀稀拉拉的，有好几栋房子都藏在群山掩映之间。虽然房子不多，但是占地面积却不小，裴景梵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思考得差不多了，康一帆的杀人计划，基本上都是在车上做手脚，那么那个老师待在车上的时间肯定比较多。幸好，幸好是车上，如果换成了房子，这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确定那老师的房子呢。

　　既然是车子，那肯定不能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停着，一来是那老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肯定要避开摄像头，二来么康一帆既然要sha人，肯定也不想留下自己的身影。他在车上找了一下导航，基本上已经圈定了一个大概的范围。北郊别墅虽然占地面积广，但是大体上也就分那么几块，大概方向，还算比较容易确定。

　　裴景梵一边将车子朝树林开去，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他感觉他快暴毙了。

　　车子还没有开到树林，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快的尖叫声，那声音一听就是年轻姑娘的。裴景梵登时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车子还没有挺稳，就暴喝一声，“小帆！”然后直接从车子里面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