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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我让你小子偷东西!我让你小子不学好!我呸!活该你妈早死,活该你爸娶小老婆,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小王八蛋!”

      视线渐渐清明,沐嘉树被人一脚踩在胸口上,眯起眼睛抬头看去,视线里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秃头,小眼,满脸堆肉,像一只被剪去了耳朵的流氓兔。

      他记忆中自己没有认识过流氓兔。

      还没等沐嘉树再次确认,脑袋上又挨了一棍子,虽然没到爆头的程度,但一股温热的鲜血已经顺着脑门流了下来,挡住了视线。

      流氓兔继续骂:“怎么着,不装死了?还他妈偷到老子头上来了,哼。”

      他狠狠揍了沐嘉树一顿,把自己的钱抢回来,出够了气之后趾高气扬地离开了,留下沐嘉树一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思考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打坏了脑子,反正刚才的人不认识,现在的环境不认识,之前的事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可那记忆里他分明应该已经死了。

      他还没弄明白眼下自己身在何方姓甚名谁,就听见一个有些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唉呀妈呀,死人哎。”

      沐嘉树:“……”

      他勉力动了动,表示自己还有气,求别埋。

      这时,他听到一个人缓缓地说:“这是……刚才路过的时候挨揍那个人?”

      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很好听,可是无论是谁听见他的话,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中无端发紧,有种酸胀的感觉涌上。就好像对方的心里头有无限的遗憾沉痛不能化解也无法发泄,却一点点地从周身渗透出来,让无关的人也不由都替他难过起来。

      沐嘉树一听见就愣了,心头怦怦急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开口喊出了一个名字,然而他才刚被人掐过脖子,嗓音已经沙哑,这声音听起来也不过像是徒劳地呻/吟。

      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刚才那个聒噪的声音回答道:“是啊卫三,刚我听那胖子骂他,好像是这小子偷了人家的钱,所以才挨了这顿揍。这会估计是打他那胖子走了......啧啧,不过我看这人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了,也活该,咱快走吧。”

      卫洵自己还满腔苦闷,本来也不关心这样的事,但当他无意中一低头,看到这张满是血污和灰尘的脸时,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怜惜,鼻子发酸,一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他没搭理郑柯,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百元钞票,弯腰放在这个狼狈不堪的小青年面前,淡淡道:“拿去买点药吧。”

      郑柯愕然:“我说卫三,你这同情心有点泛滥了啊,今天怎么回事?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吧?”

      “少废话了。”卫洵说,“能帮就帮一帮,人能活着都是好事,命可比这值钱多了。走吧。”

      郑柯原本还想说话,但听他说到了那句“人命”,心肝肺全部抖了三抖,心里也有点难受,闭上了嘴巴不再触霉头,叹了口气一推好友的肩膀:“不想了不想了,是我嘴贱,走走走。”

      看见昔日的两个铁哥们,沐嘉树锈住的头脑终于渐渐转动起来,他摸了摸摆在面前甚至还有些余温的纸币,通过图样和质地判断出那的确是中国人民银行发行,而不是阎王领土上专门烧给死人那种贬值十分厉害、材质轻薄没有满足感的通用货币。

      所以说他还活着。

      虽然不能判断卫洵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但沐嘉树觉得自己应该的确是作为什么“东西”附了别人的身了。

      这是庄生晓梦迷蝴蝶?他一觉醒来就成了一个正在挨揍的小偷?

      不,不能这么说,他之前并不是在睡觉……

      记忆中心脏处曾经感受过的那种疼痛似乎又一次席卷而来,将人淹没。

      沐家,这即使是放在京城来看也算是不低的家世了,沐嘉树作为家中长子,明明暗暗盯着他的人实在不少。只不过他先天就是个病秧子,心脏一直不太好,几乎是被一家上下捧在手心里,平时连出一趟门都要前呼后拥得,死的那天......更是就在他自己的家里。

      沐嘉树还记得那天恰好是他的二十二岁生日,大家热闹了一会,他因为中间发生的一点小事不大愉快,借口换衣服回了卧室,没想到突然就发病了。

      他的病是出生时先天不足,到如今二十来年里,虽说症状不重,病情控制的也不错,但偶尔情绪激动起来,胸闷气喘心口疼还是免不了的,因此衣兜里常年都备着药。可是沐嘉树这一回伸手拿药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药瓶竟然是空的。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沐嘉树忍不住蹲下身子攥住领口的衣服,嘴唇逐渐变得青紫,冷汗打湿了额发,他的心却一下子凉了下来。

      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早上检查了一下衣兜,特意换了一瓶新药,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空瓶呢?

      这一天是他的生日宴会,家里人员繁杂倒是真的,可是能接触到他沐大少外衣的屈指可数,统共不超过十个。

      这些人中无论哪一个,沐嘉树都不愿意怀疑,可是事实如此,容不得他不去想。

      “......阿嚏!”

      一个喷嚏回到了现实,沐嘉树苦笑了一下——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自个都成贼了,没被人打死就是好事。眼下数九寒天,再趴下去就要被冻在地上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没有拿卫洵给的钱。

      刚开始看见卫洵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忍不住暗暗庆幸对方没听见自己那一声招呼,不然现在这么狼狈,面对起来实在太尴尬了,死而复生这种事,估计一般人都不会相信,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沐嘉树目前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心里就一直存着这个结。何况他的生活条件从小就十分优渥,平素心高气傲惯了,对于这种类似于施舍的馈赠还是稍微有点膈应。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自己这种脑残的行为。

      他坐在四面漏风的棚子里等着自己的牛肉板面,幽幽的香气从邻桌传来,他目不斜视,坐的四平八稳,心里正在第一千次唾骂自己太不懂事——他这是第一次重生没经验,要是早知道原主家里这么穷,一定不装那个没有观众的逼。

      好几百块哎!最起码有了那些钱,他现在还能毫不吝惜地给自己的牛肉板面多要个鸡蛋呢吧……

      不食人间烟火的沐大少爷因为一次不明原因的穿越,仙气飘飘地走出了自己的象牙塔,头一次意识到几百块钱原来竟然可以做这么多事,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叫做牛肉板面的东西居然很好吃。

      他这样想着,热气腾腾的板面已经端了上来,红彤彤的辣油浮在汤面上,香气直冲鼻端。

      大概是看这个小伙子长的太好看,早点摊上的老板娘年逾不惑还是免不了贪恋美色,给他碗里加的牛肉都要比别人的块大。

      沐嘉树端起碗来喝了口汤,融融的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顿时感觉身心得到了救赎。

      他之前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吃辣的,现在却几乎爱上了这个味道。这么看来,虽说现在身份变了,但是换了一个好身体,也算是好事。

      ……勉强……算吧?

      这个身体的主人叫沈树,关于他的生平,一言以蔽之,悲催。

      就像之前流氓兔骂的,他妈早就死了,死了之后他爸仗着长得好傍了个阔太太,现在也不知道浪到了什么地方去,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他舅舅一家,还有一个年迈的姥姥。

      沈树的姥姥身体不大好,只能偶尔在家里做一做针线活,舅舅舅妈开了一个卖早点的小摊子,摊场不如他现在坐着的这个棚子大,还养着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他自己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家里又困难,只好整天靠着偷鸡摸狗混日子。

      结果大概从事偷盗行业的技术水平不过硬,没有人家楚留香那个本事,三天两头被人打得半死不说,还什么都没捞着。

      白背了一个偷东西的骂名,结果死了之后兜里总共也就剩了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钞,看着倒像是街边叫花子饭碗里掏来的。刚刚从家里出来,就连隔壁护院的大狼狗见了他都要比冲着别人多汪汪几声。

      沐嘉树表示很不放心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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