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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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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整个绮香阁已经座无虚席了,烛光突然被吹熄了一些,舞台中央的橘色纱幔缓缓地被拉起,雨嫣便带着面纱抱着琵琶出现在了大家眼前。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的倾城容颜,她的腰身十分纤细,壮汉一手臂可以搂三个的样子,身穿橘色纱衣,腰间是黄色丝绸制成的腰带,松散的打了结。她坐在那儿,静静的,眼睛不与任何人对视,而是盯着地面,与一般青楼女子上来就烟波流传极尽诱惑之事不同,她安然地像个仙子。
她一出现,整个绮香阁一片寂静。大家似乎都在屏住呼吸,等着她开口。不一会儿,她纤纤细指拨弄起了琵琶,弹起了《逍遥叹》。指法娴熟,曲调行云流水。前奏结束,雨嫣便开了嗓子,唱了起来。楼上楼下的人无一不在陶醉。妙之边听边拿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三月花不知离愁……”只听“啪”的一声,琴弦便断了。这一声犹如惊雷,台下一片哗然。琴弦断了,是大凶之兆。今日来听曲的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些人又最忌讳这个,妙之想,那老鸨恐怕脸都白了吧。
不一会儿台下便交头接耳私语起来。突然只听隔壁座哗的摔了杯子,茶水直接泼到了楼下人的头上。那楼下人哪肯罢休,刷的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是哪个龟孙把茶水泼到了你爷爷我的头上!”
雨嫣站在台上不知所措。只见隔壁间传来声音,“今日真是煞风景!什么绮香阁,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一个曲子,竟然把琴弦给弹断了!真是晦气!”妙之很想掀开帘子看看这隔壁座的是何方神圣,为免惹祸上身,硬是按耐住自己急切的心情。
“爷爷我泼的就是你这个孙子。”隔壁间响起另一个声音。这后者的声音听起来要年轻三分。
“你他妈有种下来!”下面的人仍是破口大骂。
只见一个身影“蹭”的一下便从隔壁间飞到了楼下,这人轻功之好,一下便站在了楼下那破口大骂的人的身边。那人显然被吓坏了,应该是哪家公子,只顾着一时口强,忘记了楼上坐的人的身份。妙之赶忙探出身子去,想瞧一眼这人是谁。
只见飞身下去的这人,一下便揪住了楼下人的衣领,手一甩,这人便摔在五米远的茶几上,人群顿时惊呼着散开来。这人十分壮硕,身着青色长袍,国字脸,眉目十分凶辣。妙之隐约觉得在哪见过这人,但是这人是谁呢?
这么一闹,剩下的听曲的人也开始哀声载道,“我说,弹曲的,你给大爷们弹曲还遮遮掩掩,还把琴弦弹断了,简直是败兴。”一个声音叫嚣道。
老鸨赶忙上台给大家赔不是。可是客人太多,压着这头,压不住那头,眼看着这剩下的客人就要上台把雨嫣拽下来了。更有甚者,趁机开始撕扯雨嫣身上的纱幔。这时,“嗖嗖嗖”几下,几根筷子飞向撕扯雨嫣的手。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妙之左边隔间的人扔出去的。那几个人手被打的吃痛,转身就要骂人,“二楼那个丑八怪,你给老子下来。”看来是教训还没吃够,那些一楼嚣张的公子哥便袖子一挽,像是要跟二楼的人决战一样。
丑八怪?妙之忽然来了兴趣,就一点点的掀开帘幔,想偷瞧一下这丑八怪到底长什么样。谁知刚掀了一半,那帘幔便被“唰”的一下扯开了。待看清这人的面相,吓得妙之倒抽一口凉气。这人脸上都是被烧伤的褶皮,眼睛附近的皮肤是白色的,其他部分的深浅各异,眼角下拉,与妙之对视时,那眼睛倒是亮亮的,像是会说话般,只这一眼,妙之便知,这人不是坏人。他旁边是一个身着白袍的谦谦公子,看样这“丑八怪”是这公子的手下或者仆人。“不……不好意思”妙之被逮个正着,红了脸。
公子看了丑八怪一眼,咳了一声,“不打紧……没吓着你吧。”
“没有。”说罢,妙之便松了抓帘子的手,对面那丑八怪也慢慢地放下了帘子。
另一隔壁间的人,好像是离开了,连着那个着青袍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身影。
“各位大爷,行行好,今天雨嫣也是头一次失手,要怪只能怪这琵琶太旧了,改明儿我让雨嫣给大家新弹一首,不收银子。”老鸨努力地跟大家解释。
可是下面那群公子哥哪认啊,“实在不行,今夜让雨嫣姑娘陪我,这事就算了了。我出一白两银子。”楼下角落里一个人喊道。
这样一喊大家更起哄了。
雨嫣站在台上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一个红色身影“蹭”地一下飞向了台上,站在雨嫣姑娘旁边,一脚把那些还企图围过来拉扯的人踢了个趔趄。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平时也都人模狗样,有头有脸的,这到了烟花之地面皮都不要了。”
三皇子?妙之看到许麟站在台上,稍稍有点惊讶。
许麟穿着红绸袍,仿佛一团火焰,边说教边拿手中折扇给自己扇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家来听曲就是来听个高兴,弹错了,弹断了,有什么要紧,换副新的,接着弹就行了。何必自己给自己寻不开心。这琴旧了老了,弦松了紧了都是很自然的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许麟口上说得轻,那眼神十分冷冽,吓得那群细皮嫩肉的纨绔子弟不敢吱声。这认识许麟的人,自然不敢再放肆,这不认识的见其他人都不敢作声了,便也回座位不再闹腾。老鸨顺势围上来,“下面让沁儿晴儿给各位爷跳段舞吧。”没人敢有异议,许麟这才慢悠悠地踱步下台,给他方才飞去的架势完全不一样。
想不到三皇子对这青楼女子还挺照顾。妙之暗想。只是三皇子在这儿了,得趁他发现之前赶紧开溜才是。
“柳儿,看到那是谁了吗?”
“那是三皇子。”柳儿这小丫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起来。
妙之自是看在眼里,“怎么一提三皇子你脸就红了?”妙之故意逗柳儿,“把你给他送去怎么样?我想他不会介意的。”柳儿被这么一嘲弄,羞的无地自容。
“好了,今日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咱们快点走吧。在被他发现之前。”说罢,妙之领着柳儿就掀开了帘幔,打算离开。恰巧,那隔壁“丑八怪”房间的公子也打算离开。妙之就这样和他又打了照面。
“姑……公子接下来打算去哪儿?”这隔壁公子说道。
“正要回府。”
“好的,慢行。”那公子说道,他旁边的丑八怪一语不发。那人比这公子高上整整一头,不说话时配上他的样貌,真是有点可怕。
妙之带着柳儿转身离开,只是觉得这公子哪里怪怪的。没什么头绪便摇摇头带着柳儿趁乱溜走了。
“妙松还没找到?”吴常和兰鸣鹤都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已经入夜,他们吃过饭后,又斟了几盅酒,接着又饮了一壶茶,可是妙松依旧没有回来。想也是,这妙松自小跟着兰鸣鹤耳濡目染,功夫自是了得,这几个新兵怎么能追的上他呢。只是这妙松向来喜欢负气开溜,但也只是闹闹小脾气,不久就会自己回来,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这几个新兵气喘吁吁,说是跑遍了整个军营都没找到妙松。
“这个不孝子!”兰鸣鹤又生气又担忧。
“爹你又在背后骂我了!”只听这一声清脆的爹,兰鸣鹤立刻站起身,看到妙松匆匆忙忙闯进来。吴常见到妙松回来,几步上前便抱住了妙松,“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师父有多担心你!”妙松被吴常搂的嘿嘿笑了起来。
“你还笑!”兰鸣鹤虽说口中责怪,眼里已经噙了泪。
妙松见大家是真的担心他,也严肃了起来,“其实,我下午是去追了人才回来这么晚。”
“什么人?”吴常蹙起了眉头。
“今天在我跑出去的下午,我在练兵的山头看到了可疑的身影。”妙松面色凝重起来,“看起来大概是有五六人的样子。不像是寻常百姓。他们隐匿在山头,好像是在偷偷看练兵。”
“偷看练兵?”兰鸣鹤一脸狐疑。
“正是,我远远地看着他们有些奇怪,便偷偷地追了去。哪知他们轻功了得,在好像发现了我之后,飞的更快了,我是拼了命的追都追不上。”妙松说着,“直到天黑,我再不回来恐怕要被爹骂死了。那些人已经不见了。”
吴常眉头越拧越紧,“不应该啊,我平日也常练兵,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
“也许他们是刚来的也说不定。”兰鸣鹤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你知道,最近新皇就快要登基,某些人蠢蠢欲动了呢。”
“某些人?晋王?”吴常问道,“只是为何要偷看我们操兵?最近都不会打仗,所以平时操练的都是非常基本的训练。战术方面的训练甚少,想必各个军队都是一样的。”
“这点确实非常奇怪。”兰鸣鹤眯了眯眼睛,“晋王这个人,是外憨里精的人,他不会那么轻易给人猜到他要做什么。曾经先皇在世时的几次,我似乎都觉得他要谋反篡位了,可是什么证据都抓不到,而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可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那么,会不会是倚阑?”吴常虽然非常不愿意这么问,但是又不得不问。
兰鸣鹤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记得我最后一次出兵打仗吗?”兰鸣鹤悠悠地说道,“我们把他们快要赶到楼兰国了,而他们本身是应有一块封地的。”
“可是咱们并未赶尽杀绝。我认为师父这件事情处理的非常好。”
“好?”兰鸣鹤苦笑,“你以为太后会不知道我们的把戏吗?太后也并非想赶尽杀绝。只是不赶尽杀绝,后患无穷。曲国和倚阑的交情早已不复当年。先皇当年之事,已经打破了倚阑曲国之间的情分,这裂痕越来越大,我没有信心,楚毅之子楚昭平能咽下这口气。倚阑曾有恩于我们,但是当年……楚毅之死,楚昭灵之死……这楚昭平之父死于曲国之手,皇妹也被曲国刺死,换做是你,你能原谅吗?”兰鸣鹤看着吴常的眼睛,似乎问的很认真,眼里满是苍凉。
吴常有些诧异,“这倚阑与先皇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纠葛。”
兰鸣鹤微叹,与倚阑有纠葛的何止是先皇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多加防备。”兰鸣鹤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