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合集》冰若甘霖

5、局

　　那一年，琴音撩人，笛声悠扬。他不过短短一瞥，在青柳树下逢她相视一笑，心就此沉沦。
　　五年的相思之苦，还好苍天有眼，再次让他遇见了她。
　　彼时的她正在躲避身后的追杀，青丝流泻，及地的长裙被人撕及膝盖，露出她纤细白皙的玉腿。她丝毫不觉，努力地甩开身后追赶的人。她身形一闪，躲到一棵巨大的树下，目光紧紧盯着那些人离去的身影，这才捂着心口长吁一口气。
　　他行如鬼魅，落到她身前，指尖抵住她的唇，拉着她走：“跟我来。”
　　见他没有要加害她的意思，她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他把她带到了一个破烂的茅屋，给她处理了伤口。
　　她道了声谢，又问：“为何要救我？”
　　他随口胡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江湖仗义。”
　　可这所谓的江湖仗义又怎能比得上这儿女情长？
　　她闻言浅笑：“公子好生风趣。”
　　不过一笑一语，却让他再度失了魂。
　　“公子？”
　　他回过神，问道：“姑娘怎会被人追杀？”
　　“呵，”提及此，她脸上没了笑意。
　　他懊恼不已：“抱歉，我……”
　　她打断他，道：“相府破败，我爹在临死前将我藏进府后地道，让我离开这，越远越好。”
　　他心疼：“你爹是……”
　　“丞相。”
　　他刚想出言安慰，她便又道：“不过，现在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她起身，行至门边，回头，笑容又重新在她脸上展现，她道：“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背影任他空想。
　　他苦笑。

　　一年后，寒雪冬梅，他与她再次相遇。不过这次，却是他身陷困境，她只身相救。
　　她杀了追杀他的所有人，狠辣，凌厉，那绝色的容颜再不复当初的笑靥。
　　他愣愣地望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猛地将她推开：“快走……你快走！”
　　她秀眉微蹙，却听见四周有众多的脚步声聚集，拨开迷雾，看到的皆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士，以及一些武功高超的侠客。
　　他欲起身，她便以极快的速度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挡在身后，她侧头轻语：“好好呆着。”

　　他看着她身陷囫囵却无能为力；他看着她身中数刀却无法相救；他看着她用尽全力只为护他平安……
　　他红了眼，猛地冲开被封住的穴道，吐出一口鲜血。他执起落在身旁的长剑，加入混战，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护住。
　　她微愣：“你……”
　　他笑着：“别担心，我在。”
　　他一人护着她，身受重伤，杀出一条血路，却被剑毒浸体，乱了真气，伤了双眼。
　　他将那些人甩开，对她说：“走！趁他们还没来，你快走！”
　　她看着他：“那你呢？”
　　他想推开她，却碰也没碰到她。她一愣：“你的眼睛……”
　　“别管我，你快走！”
　　她没答应：“要走一起走。”她执起剑重回他身旁。
　　他听到身后划破长空的箭啸声，他转身，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怀中，紧紧拥住。
　　利箭穿心，他在临死的最后一刻笑着对她说：“我死了，你的少主就不会再难为你了。”说罢，他靠着她的肩膀，闭上眼睛。
　　她闻言沉默。追杀的人赶来，见她不动，便唤道：“小姐？”
　　她回过神，面色冷淡：“走吧，任务完成。”
　　她走在最前面，在无人看到的时候，落下一滴清泪。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就连她要杀他，他也是知道的，可尽管如此，他也相信她，也要为她而死。
　　她一直以为自己设了一个完美的局，可到最后才发现，设局人从始至终都是他，而入局已深的人却是她。从相遇到别离，她一次一次被他带入他的温柔乡，一步一步身陷其中无法逃离……他当真设了个好局，生时要她惦记，死了要她铭记，让她逃也逃不开。
　　这一局，终究是他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