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韶华，匆匆一瞥》皑如雪

4、卡莉雪

　　俗话说，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快快虽然并不惧怕徐老师，但也深受那件事影响。
　　很多大人忘记了小孩子也有丰富的思想，也有他们在意的事，也有尊严。即使那些大人也曾走过童年，可童心早已覆盖了厚厚的尘，被遗忘，失去当初鲜活的颜色，不再跳动，面目全非。
　　快快已经对自己向来感兴趣的语文课没有兴致，在课上做着一个毫不突出的透明人。她仍旧会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不过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在课上积极思考与发言。
　　快快并不是和徐老师怄气，事实上，经过上次那件事，她已经不那么讨厌徐老师了。只是觉得徐老师不喜欢她，所以她对徐老师无感。而且她一直觉得老师对课文的讲解和她对待学生一样简单粗暴。
　　此老师讲课完全是照搬《英才教程》，她用行动和语言告诉同学们，对每篇课文的理解只有一个标准，就是《英才教程》上的“中心思想”。
　　事实上，快快对语文很感兴趣，她神往于用文字组合而成的故事王国。有时候她觉得文字就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能够载着她去不同时空体验。
　　她常常想，自己的生活是那么单调，不及那些故事一半精彩。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在大人们为小孩子画好的方框内瞎蹦哒。
　　不幸的是，许多大人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却蛮横地在小孩子的领地绘制一个又一个方框。将小孩子扔进去后，还不忘拍拍孩子们的头，以自我感动式的语气说：“听话，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
　　贾小敏的方框内依旧被她父母的陈腐观念填充，只要她的行为冲击了这些观念，就会招来一顿打骂。她听得最多的话是：姐姐要让着弟弟。这种谎言欺骗不了小孩子敏感的心，孩子天生都有对爱的超强辨别力。
　　自以为是的大人总把小孩子当傻瓜。
　　“快快，为什么爸爸妈妈更喜欢男孩”贾小敏侧躺在快快身边，身体蜷着，将快快的一条手臂抱在怀里，向快快问道。她今天又挨骂了，快快就把她叫来和自己一块睡。
　　“因为镇上的人觉得，生男孩更有面子。大人比较在乎他人的看法。”快快认真地回答。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之前她问妈妈这个问题时所得到的回答。
　　“在爸爸妈妈心中，他人的看法都比我重要……”小敏神色黯淡地说。
　　快快用另一只手抱住贾小敏：“小敏，你听过《卡莉雪》的故事吗？”
　　小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讲了什么”
　　“从前，在一个非常美丽的森林里，居住着一家人，一个妈妈、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那里一年四季都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他们居住的房子是蘑菇形状的，面前流过一条清澈的河流。女儿叫卡莉雪，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皮肤白皙，就像白雪公主一样美丽。可是她过得不快乐，因为她妈妈更喜欢弟弟……”
　　“她真可怜，就像我一样吗？”小敏评论道。
　　“嗯，她和你一样不被她的妈妈喜欢。因为妈妈讨厌她的金头发，而弟弟的头发和妈妈一样是红色的，妈妈就非常宠爱弟弟。妈妈和弟弟都说她的头发很丑，她渐渐地越来越自卑。
　　她喜欢在森林里玩，经常给小野兔一家送点吃的，给野牛伯伯抓抓虱子，给松鼠弟弟搬运松子……
　　她乐于助人，渐渐森林里的小动物都把她当朋友，都喜欢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十六岁生日那天。
　　那天她一个人来到森林深处散步，突然前方充满了刺眼的金色的光，她条件反射地用右手微微遮住眼睛。一会儿之后，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她面前站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通身发着五彩的光。它将头轻轻地摩擦了几下卡莉雪的身体，便用软濡的声音说道：美丽的卡莉雪，由于你善良，乐于助人，我愿意在你长大之后，成为你的专属坐骑。今天你已满十六岁，从今以后，我可以载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卡莉雪兴奋地骑上鸟背，对它说道：亲爱的鸟儿，我想去一个叫幸福的地方。鸟儿说：美丽的卡莉雪主人，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但我可以载着你慢慢寻找。那天之后，卡莉雪坐着这只异彩流光的神鸟，飞向了幸福。”
　　“故事真精彩，快快，我好羡慕卡莉雪。”贾小敏语气已不像之前那样沉重，看来心情已经回暖。
　　“小敏，只要我们一直善良勇敢，等我们长大了，也可以像卡莉雪一样飞翔。”
　　“好想长大。”
　　“好想飞翔。”
　　她们满怀憧憬地进入了梦乡。
　　这个故事是快快胡编的，本来只想用来安慰小敏，却在最后使自己的内心满怀希翼。
　　可她们没意识到，所有人都会长大，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飞翔。
　　不那么理性，没意识到现实冰冷的本质，这是童年的馈赠，是小孩子的福祉。他们再不开心，内心也充满希望。他们相信未来，相信远方，相信每个人终会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幸福快乐是结局。
　　只不过，走过漫长的成长岁月，在这条路的尽头，大多数人丢失了这份相信。
　　此时的快快正坐在一只五彩飞鸟上，随心所欲地翱翔在天空中。底下的房屋建筑就像是玩具模型，人群就像蚂蚁。不时有片片云朵滑过身旁，与脸颊微擦时，快快感到一阵舒爽的凉。最让她惊喜的是，鸟背上摆满了爱吃的零食。她一咕噜站起来，双手叉腰，肚子尽力往前顶着，发出像电视剧里的大反派奸计得逞般的恐怖笑声：“啊哈哈哈……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武林盟主，唯我独尊……哈哈哈哈……”
　　正当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在猛烈地推自己，“——起床啦——”，贾小敏洪亮的声音从空中飘来。
　　快快受到惊吓而掉下了鸟背，在下坠过程中突然惊醒。
　　“快快，八点了，我们迟到了，快起床穿衣服。”小敏看到快快被自己叫醒了，就开始飞快地穿衣服。
　　快快像被人在屁股上扎了一针猛然掀开被子跳起来，找到衣服就迅速地穿起来。
　　“啊啊～完蛋了，前两节课是语文课，我回被老师骂死的。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也是刚醒的，而且我叫了你好久，你一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都叫不醒。”小敏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快快想到了那个梦，脸红了。
　　贾小敏同学在贾快快同学的激烈催促下，连奔带跑地赶向学校。她其实不怕迟到，因为她的老师比较好说话。只是看着贾快快一脸的担忧紧张，她连手脚并用往前奔的心都有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贾快快却躲在教室门口不敢进去。
　　“你怎么不进去跟老师说一下理由就好了。”
　　“我不敢进去。”快快拉着小敏的手，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那次罚跪还是给她留有阴影。
　　“既然这样，那我陪你，等到下课后，我们再进去。”
　　“好。小敏。”
　　“嗯”
　　“你真好！”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
　　正当她们两个在教室外面上演姐妹情深时，年纪主任威严的声音飘来：“你们两个站在教室外面干嘛？怎么不去上课哪个班的”
　　两个人悻悻地报了班级和原因后，就被领进了各自的班。
　　小敏被老师训斥了一会儿，就做回了教室。
　　快快的行为却被徐老师定性为逃课被抓，她被罚站到教室外面去。
　　还好，不是罚跪。
　　脸皮这东西，果然可以越练越厚。
　　处于上课期间，她的教室又在二楼，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快快站在这里，也没有无所适从，反正没人看见。
　　她百无聊赖地靠墙而立，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盯着脚尖发呆，因来不及吃早餐，肚子早就在咕咕响发出抗议。
　　杜甫不愧号称“诗圣”，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形容快快目前的倒霉状况再适合不过了。
　　还有没多久下课时，快快瞥见徐澈漾同学正捧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他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应该是帮老师到办公室拿作业。
　　她迅速地转身面对墙壁，暗暗祈祷：不要认出我……
　　“贾快快，你怎么在教室外面”因上课期间，徐澈漾压低声音说道。
　　“真倒霉！”快快心想，默默转身，同时展现一副怡然自得、极其淡定的表情，微笑地轻声说道：“我啊！在研究墙壁构造，其实……我最近对各种墙壁感兴趣。”
　　“……能换个不侮辱我智商的理由吗！”
　　“哦！事实上，我在看风景。”
　　“……”
　　“对了，今天我去你家叫你上学，都没人应我。你不会早就走了吧？”
　　今天早上快快妈妈有点事要很早出门，昨天就嘱咐快快自己起床。没想到快快一觉睡到那么晚。
　　“没，我起晚了。你快走吧，待会儿老师来了。”快快说得理直气壮，来掩盖内心的不好意思。
　　徐澈漾在临走时，又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被罚站的。”
　　贾快快面对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切齿。
　　下课后，快快也不想马上去教室。她一个人趴着走廊的墙壁发呆。
　　突然一份打包好的煎饺出现在快快面前，流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唤醒了快快体内的馋虫。本就没吃早饭的她更加饿了。
　　一转头，就看到徐澈漾得意的笑脸，“给你的。”他笑着对快快说。
　　“哇，你怎么知道我很饿。太棒了，徐澈漾，我简直爱死你了。”一脸惊喜的快快拿过煎饺就开始吃，激动的她没看到此时的澈漾羞涩地脸红了。
　　“我看到小敏那么晚来，就猜到你们肯定没吃，就跑下去买了两份吃的给你们。”
　　“徐澈漾同学，可以啊，你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快快含着煎饺口齿不清地说道。
　　“什么叫“终于”啊！我做的哪件事不是好事。”
　　“是是是。”第一次快快没和他对着说，她正吃得非常满足。
　　“快上课了，我先走了。”澈漾说道。
　　“嗯！去吧。”
　　生活就像那棵置于阳光下的树，有阴面，也有阳面。
　　望着徐澈漾跑远的身影，快快心里生出一种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