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有张脸[无限]》一目琳琅

125、第125章

　　李魏从虚空中出现，他不是用走的。他仿佛是一缕气，从无到有，慢慢凝实。就像在五大连池无数次见过的那样，他朝周翔微笑，说：“好久不见。”

　　周翔懒得动。他是真的懒。这种虚空消耗着他的意志，什么都没有，就是生生耗着，百无聊赖的耗着。人活着，总要有各种知觉，各种感觉。摸到什么，看到什么，高兴什么，感动什么，愤怒什么。可是他现在就是什么都没有，不渴不饿不累不满足不高兴也不悲伤，什么都没有。

　　看到李魏，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很多问题要问，很多感情要发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他被这个空间影响了，但是他无法让自己的感觉和大脑同步。

　　所以他隔了一会儿，才虚无缥缈地回了一句：“不算久，五大连池刚见过。”李魏显得有些惊讶，他说：“五大连池？是那儿。”

　　周翔努力地调动自己的细胞，努力地让自己不那么的废柴，他继续问：“为什么要杀花屏昇……”这应该是一句质问，但他问出来，语气却像活不起的样子，毫无威慑力。

　　“真厉害。”李魏说。周翔还在努力地调整，李魏走近他，抬手触摸他的脸。周翔没感觉，他能“看见”李魏的手在他脸上游走，但是就是一点感觉没有，比梦都虚无。

　　“你竟然还有意识，是北斗鼓的力量吗？可真是个好东西。”周翔看着他，看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各处游走，可他就是没有感觉，甚至连厌恶都没有。

　　“为什么？”他问。语气还是懒洋洋的，毫无生气。李魏笑着看着他，他弯下腰来，趴在他的额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他轻轻吐气：“你猜啊……”

　　周翔没有呼吸，他到了这个世界里就不需要呼吸了。他看见李魏的嘴一张一合，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他的意识比刚才更加涣散，那些他刚才聚集起来的怨气仿佛失去了磁场，就要四散飘走。

　　他知道不能让那些怨气飘走。他能在这里全靠怨气，而他与外界生气相连的通路已断。一旦怨气消散，他就彻底的消失了。

　　李魏看着周翔逐渐变得稀薄的躯体，嘴角微勾，轻声说：“当时看上你就是因为你体质好，你比我更有希望拿到北斗鼓……”
　　周翔忽然有了感觉，那是什么东西破碎的感觉，不是很明显，但他……很悲伤。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致命的悲伤。他知道这不对，可是那种悲伤浸透了他的每一寸身体。李魏伸出了手。周翔觉得呼吸一滞——是的，他有感觉了。

　　同时他也知道，这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丝感觉，他，要死了。

　　李魏捏住的是他的生气线，是他与外界联系断掉的那根线，一端连着外面，一端连着北斗鼓。因为北斗鼓，他可以裹挟着钟晓曼的怨气进到这个世界不被发觉。因为北斗鼓，他也能将自己的生气与钟晓曼的生气连接在一起，让她的生气与怨气隔离开不至于一损俱损。

　　但现在李魏抓住了这根线。周翔知道他要做什么，抓住了这根线，就是抓住了北斗鼓。这条线的生气已经断了，一旦李魏将北斗鼓抽出，钟晓曼的怨气就会散掉。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他明明要死了，可是他竟然除了有濒死的感觉，竟然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不甘。

　　他知道他再也见不到花解语了，然而却一点悲伤绝望都聚集不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那是北斗鼓正一点点的脱离他。他知道，可他甚至都不想做点什么。

　　李魏很满意，他对周翔残存的意识说：“无人回应，绝望吗？这就是我的世界，我在这个世界里呆了五年。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我创造的，我真的早就死了……”

　　五年？周翔的神智越发不清，他迷迷糊糊的想：“五年？不是三年么？三年前他研究生还没有毕业，李魏还管着公司啊？”可是他实在太虚弱了，北斗鼓一半都脱离了他，他没有力气也没有愿望再去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要消失了，彻底的消失。

　　忽然，一股巨大的疼痛夹杂着冰冷的感觉席卷了周翔的全身。太痛了，也太冷了。就好像无数个冰锥穿过了他的身体。周翔被刺激的连续几个激灵，浑身蜷缩了起来——他竟然蜷缩了？！

　　意识忽然清醒，但被痛感刺激的同样什么也做不了。北斗鼓就像无痛分娩做了一半又被塞回去了一样，疼的周翔□□。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影子挡在他前面。他听到李魏惊讶的声音：“什么东西？！”接着他在剧烈的疼痛中像被抛上了马背，一路颠簸，直到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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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和他到底是谁？我孩子又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钟晓曼一连声的发问，花解语只简单的回答：“你如果不想死，不想你的孩子死，就抓好他。除了他谁也救不了你！”反手一筷子夹住了王自强的中指。“哪里跑！”她大喝一声，用力一扯——

　　然而，却没有从王自强的身体里扯出怨兽。她“咦”了一声，看着王自强通红的眼睛，换了招数，周围铃声大作。王自强痛苦的捂上了耳朵哀嚎，而在花解语身后的钟晓曼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是怨兽，难道你本身就是怨灵？”花解语问道。王自强无法说话，高大的身躯跪在地上，血红的眼睛向上翻转，时而黑时而红。花解语继续催动铃声，配合口中的咒语，王自强浑身颤抖，他忽然一声长啸，人成大字瘫倒在了地上。

　　花解语咬破手指，一边催动南斗铃，一边在王自强身上画符念咒，不多时，王自强的身上猛然腾起一阵黑雾，将整个隔间都包裹进去，霎时，满室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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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翔再次醒过来，有了真实的触感。他从床上坐起，狐疑的看着周围——长行村100号？！他回来了吗？！他不是应该在《死亡体验》馆里吗？为什么会到了长行村？

　　房间外传来“哒哒”的声音，周翔抬头看过去，一只狍子探进头来！

　　周翔怔住了，他警惕的向后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李魏？！”
　　一人一狍对视着，良久，狍子张开嘴，说了人话：“我是李魏，很抱歉不能用人的模样跟你见面。”

　　“你要北斗鼓？”周翔一刻不肯放松，他警惕着看着狍子问道。
　　狍子两只蹄子踏了踏地板，发出“哒哒”的声音，似乎很是局促，然后它说：“我不要北斗鼓。我从来没想要北斗鼓。要北斗鼓的是他，不是我。”

　　“他？……你？”周翔看着狍子湿漉漉的大眼睛，再次问道：“你是李魏？”狍子晃晃脖子，说：“是。”周翔再次问道：“刚才，要杀了我的那个，也是李魏？”

　　狍子点了点头，嘴刚张开，周翔向他一摆手，说道：“所以李魏……被分开了？！”狍子先是惊讶的看了周翔一眼，然后欢快的打了个响鼻，“哒哒哒”的朝周翔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身子，说：“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的。”

　　周翔侧头想了想：“是秦晓越？从秦晓越喂怨兽开始的？”“哦。”狍子点点头“你读到了那个。”他抬起头，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关切的问周翔：“那台电脑他也用过。你有没有受伤？”

　　周翔回答：“我没事。我在读你办公电脑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会有两股怨气，现在我知道了，一股是你，一股是他。你们俩……你是善良的那一面，他是……邪恶的？”

　　狍子再次晃了晃头，低垂了脑袋，说道：“不是这样分的。都是我。只是那一部分，我控制不了。”他又动了动蹄子解释说：“怨气是把双刃剑。一面是利益一面是心性。用得好名利双收，用的不好，伤了自己。我是太自信了，铤而走险。”

　　他慢慢的趴在地上，对周翔说：“一时半刻，他找不到这里，我跟你解释吧。你读了我留给你的怨气，应该知道我是养怨人了，是我干妈教我的。她是希望我不要稀里糊涂的让组织用完就稀里糊涂的死掉。希望我能变强，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只是她和我干爸甚至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很有天赋。

　　我不但学会了他们传统的养怨方法，我甚至还发现我可以用网络世界模拟阴阳。那时候，我觉得我找到了解决的钥匙。”

　　“你的确是个天才。”周翔评价道。
　　狍子摇了摇头，萎靡的趴在地上：“我发现在互联网上，人设可能都是假的，但人放出的情绪却是真实的。而且，这是我们做游戏营销，我和你一起讨论过的——愤怒怨恨比快乐跑的更快，传播的更广。我觉得我找到了出路。在互联网上收集怨气，不用面对真实的人。我可以广撒网多捕鱼，这个人身上收集一点，那个人身上收集一点。每个人我只要一点点，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是我却能培养起来我需要的怨兽，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条非常好的路子，直到……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