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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知道他从哪里来 ...

  •   我知道他从哪里来

      文/絮墨如言

      晚上10点30分,飞机准时降落丽江机场,外面的温度有点低,我把衣领拢了拢,随着人群开始慢慢往外走。

      这是我第一次来丽江。

      几天前,也是这个时候,我把陈言的行李全部丢出了家门,结束了长达九年的纠缠。

      其实对于我这个大龄女青年来说,能跨出这一步确实很不容易,我也曾经努力地争取过,可是酒店里,衣不蔽体的一男一女,以及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我知道,真的没有爱了。

      行李拿到之后我赶紧给导游打了一个电话。

      “周薇薇?”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大晚上的听着让我有些害怕,我立即把刚开始不太集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请问…”你是来接机的导游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不是周薇薇?”

      “是,我是周薇薇。”我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不敢有一丝的延误。

      我想起度娘告诉过我,云南这个地方少数民族居多,换言之,藏蛮之地,一个不小心,也许我就被ko了,我开始脑补电话那头声音的主人,长发,皮肤黝黑,粗糙,面目狰狞,我打了个激灵,跟陈言分手没死成,来丽江死了,这似乎不太划算。

      “我叫布日固德,你整个丽江—香格里拉行程的导游,”男人继续说道。

      其实他的声音很好听,沙哑,低沉,略微带有一丝……对,性感。

      除了……有点冷。

      他继续跟我讲着注意事项:“一会儿出口右转,接机的师傅拿着蓝色的旗帜接你去酒店,明天早上7点起床,7点半吃早点,8点出发。清楚了?”

      “嗯。”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点郁闷,陈言,你可真好,把我惯得失去自理能力之后就撒手走人,不然我怎么会跟团!

      行李出来的很快,我心里的烦闷稍稍缓和了些,推着行李就往出口走。

      拐到右边200米处,蓝色旗帜的肥胖男人头也不抬地问我:“姓名?”

      “你是布日固德?”我战战兢兢地问,果然不出所料,这打扮,这面相,跟欠他几万块钱不还似的。

      “什么布日固德,我问你名字?”

      “我是周薇薇…”

      “拿好这个单子,一会儿师傅来接。”

      我拿着写有“萃江别院”几个字的酒店入住单,有些茫然:“你是我在丽江的导游吗?”

      “什么导游?”胖黑男人终于抬头,有些不耐烦:“你们导游明天才来。”

      我长吁一口气,差点就想退团了。

      在机场等了十几分钟,接机的师傅就领着我跟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车。

      因为多了一个人出来,我被师傅领到另一辆车上,光线太暗,我实在看不清楚车上人的样子,我开始神游。

      然后手机短信来了,不出意外,是陈言发来的。

      “薇薇,有什么能补偿你的,你都可以告诉我。”

      我冷笑一声,真想把手机从窗户丢出去。

      补偿?九年的青春,你怎么补偿?

      我没有回复他。

      身边的两个男人开始讲黄色笑话,时不时地发出一些笑声,我有点恶心,把头扭向窗外。

      我住的地方不算太远,车子抵达丽江市区之后没过多久就到了。

      我赶紧下车,然后哐铛一声关掉车门,车里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抬头望了一眼,这是一个比较有民族特色的地方。

      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我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到了房间,整理、洗漱,等一切都弄好之后,已经12点了。

      我盯着手机的屏幕,又开始出神。

      经过十分钟的冷静,把陈言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然后,我在手机上看到了布日固德的通话记录,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导游,我是周薇薇,这里最有名的酒吧是哪个?”

      对方没有回复,我没好气地把电话丢在一边,能不能投诉?

      陈言

      陈言是我在高中的时候谈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男人。

      我们的初恋开始得很莫名其妙,但结束得清清楚楚。

      我周薇薇这辈子最好强,却独独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吃了九年的亏,早知道陈言会出轨,我他妈的真该赶在他之前来个十个八个。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而已,我要有那样的英雄气概,也不至于一个人跑来这陌生的地方疗伤。

      谁说分手后想要遗忘对方就去旅行,从上飞机,到下飞机,我差不多把跟陈言的事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

      想到他弹吉他的帅气面庞,想到他在学校里骑着摩托车载我时风吹过我脸颊的感觉,想到他的乐队组建第一个个人演唱会的时候他在台上说谢谢薇薇时那双迷死人的深邃眼眸,更想到我跟他有的第一个小房子,虽然是租的,但却异常温馨,让人安定。

      我永远都会记得他跟父母据理力争时那个坚定的眼神,也永远会记得他搂着我几乎是声嘶力竭一般的跟他父母说:我就要娶她!

      固执得像一个孩子。

      他可以为了我搬出家里,跟我住在一个出租房里,他可以为了我接受父母的经济断流,可他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抵住诱惑?

      然后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刚开始只是默默流泪,然后就变成号啕大哭,哭累了,我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便昏昏睡去,睡梦中好像听见电话短信的声音,然后就是陈言,他穿着西装,拿着戒指,却戴在了另一个陌生女人手里,他说,薇薇,我累了,跟她一起才更轻松,你别怪我。

      我哭着问,怎么就累了?怎么就没有爱了?

      陈言没有说话,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越来越远,他们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第二天,我还沉浸在这一场纠结的噩梦中,就听见有人敲门。

      刚开始我以为是别人走错了房间,没想到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是在叫这间房子的住户。

      我揉了揉太阳穴,爬起来,就去开门。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寸板儿头,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和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鞋子有些脏,一只裤角挽起,紧实的肌肉隐藏在T恤下仍然若影若现,手臂上的疤痕狰狞而又触目。

      要不是他那张还算帅气的脸,我真的就要以为是流氓骚扰而报警了。

      “起没起?”他拿着个本在写些什么,头也不抬地问我。

      看着他手臂上那条疤,我着实有些害怕,一时间愣在那里不敢说话。

      他又问了一句:“周薇薇?”

      我没反应过来,还是没说话。

      “哑巴?”

      这回总算是回过神来:“你,你谁呀?”

      他抬起眼,望着我上下打量,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胸这么小,还穿吊带睡衣?”

      我本能地抱住前面,他嘴角上扬:“穿好衣服赶紧下来了。”

      布日固德?

      我实在不敢相信,接下来的几天需要跟这个人相处,想着他的眼神,那条丑陋的疤,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收拾好一切之后,我下了楼,布日固德已经站在酒店门口统计游客的信息。

      我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他看见是我,把笔递给我,说了一句:“最后一个,签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我接过笔和本子,写下周薇薇三个字。

      “大家依次上车,我们马上走。”

      于是,我跟着一行12人上了大巴车。

      找到位置坐下以后,我拿起手机,看到昨晚1点的时候,布日固德的回复:“39度8”

      然后一抬眼,我就看见他叼着一根烟,微眯着眼睛望向这边。

      我赶紧放下手机,像干什么坏事被捉了现行一样尴尬。

      然后,我就听见前排的男生开始跟她女朋友抱怨:“怎么是他当我们导游啊。”

      我心想,看吧,果然又是一个名声不好的导游。现在跟团就是这样,稍微不注意就容易遇上人品不好的导游,坑人不说,还专挖坑让你跳。

      男生继续说道:“我听说这个导游是丽江出了名的,以前蹲过监狱的。”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敢情是个劳改犯啊。

      我就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下心里更郁闷了。

      小姑娘倒是盯着布日固德一脸的笑意:“我怎么觉得他挺帅的啊,尤其是那条疤,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我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还是作业太少了,看哪儿都有故事。

      男生有些郁闷,不再说话。

      我咽了咽口水,坐过牢啊。

      待所有人都上车坐定以后,布日固德拿起话筒开始说话:“大家好,我叫布日固德,大家可以叫我阿布,这几天我是你们的导游,有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接下来我们要去丽江古城,还有什么问题吗?”

      “阿布,你有女朋友吗?”刚才那个小姑娘不顾男朋友的眼神和阻拦大声说道。

      车里的人都笑了,小姑娘眼神期待地望着他。

      “以前有。”

      “你是少数民族吗?”又有人问。

      “我是蒙古族。”

      哦,难怪个子高,我想。

      然后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涌了出来,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你爱打篮球还是踢足球,总之,没有一个是跟景点和文化有关的。

      “你手臂上的疤是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一出口,整车的人都安静了,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寒意,虽然难以看清,但我能感觉得到----碰到对方的禁区了。

      问这个问题的男生赶紧住了嘴,阿布突然笑道:“怕你们害怕,还是不说了。”

      然后大家都很知趣地不再追问,车子恢复了平静。

      大巴车沿着丽江市区开了十几分钟便到了丽江古城,古城的人很多,旅游旺季,来往的游客络绎不绝。

      我们一行12人在大风车的地方停下,有些阿姨或者小情侣开始拍照留恋。

      我闲来无聊,拿着相机也开始胡乱拍。

      照片咔擦咔擦地定格,有大风车,有情侣,有家庭。每一个镜头都仿佛有了魔力,让人不自觉地会心一笑。

      然后,我又看见布日固德,镜头中,他刚刚挂完电话,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燃一根,烟雾在他微眯的双眼前晕开。

      确定他在望着我,我尴尬地转过背,帮一家三口拍照,眼睛偶尔瞟过远处,对上他的目光,又缩回来,看向一边。

      我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正在这时,听见一个大婶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对着布日固德就是一顿臭骂:“我们是花了大钱来的,你也不跟我们讲解讲解,要你这个导游有什么用?”

      “我不会讲,就负责带你们来这儿,你要不乐意,现在就可以退钱走人。”

      大婶儿一听,这还了得,心中的怒火是蹭蹭蹭地就往外冒,她拉高了嗓门儿就是一阵乱吼:“你,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导游的吗?你们领导是谁?我一定要投诉你。”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团的其他人也都看热闹似的围了上去,只是大家都知道布日固德的底细,不太敢说话,更别说帮这个大婶儿说两句。

      布日固德根本不搭理她,眼神示意悉听尊便。

      大婶儿急了,拉着自己的老头子就说要投诉,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竟鬼使神差地当了一回出头鸟。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要不爱做这个导游就赶紧辞职,竟然做了,就别在这儿耍帅装酷,为游客讲解是你的职责。别以为你蹲过大牢我们就怕了你,我告诉你,他们怕你,我可不怕。”

      周围鸦雀无声,谁都没有想到我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个大胆说这些话,不光他们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刚一说完话,就想咬舌自尽了。

      布日固德似乎也有一些震惊,但很快,他的表情就从震惊转变为迷之微笑。

      他把烟蒂摁在地上,然后向我慢慢走来,全身上下的经络和肌肉都在有节奏地随着他的步伐抖动着。

      然后,在半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声音低沉而饶有趣味,只是他突然转头对着大婶儿而非我说道:“你们谁有行程单的,都看清楚了,这一趟免导游讲解,价格优惠了400块钱。”

      一个小女孩儿大声念了出来,确实有这么一条。

      “老子从来都没啥文化,也讲不出个什么歪理。”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是嘛,又要贪便宜,又要怪人家,够贪心的啊。”

      大婶儿和她老伴儿被说得不好意思,只好在旁边假装没听见,不再搭腔。

      我愣在原地,脸羞得绯红。

      男人的嘴角上扬,安好只恨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之后布日固德安排我们在古城里自由活动,明天一早去玉龙雪山。

      我赶紧几个大步,从人群中走开,只觉得背后目光灼热。

      丽江古城确实是一个有民族特色和文化情调的地方,随便走在哪个巷子那条街道,都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深沉韵味。

      我晃晃悠悠地逛着,有时候也去买点特产,这才一会儿工夫天就黑了。

      比起白天,夜晚的丽江古城我更喜欢,人流开始渐渐地多了起来,小店里不时地开始有帅气的男生抱着吉他开始低唱。

      我在一家简易而有特色的餐厅里吃了一碗米线,便慢悠悠地走到了一个店门口。

      39度8

      老板很热情地迎了过来,我象征性地点了几瓶啤酒,便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听乐队唱歌。

      最开始来的人还没那么多,到后面,10点多的时候,人越来越多。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竟然觉得此刻正在台上唱歌的是陈言。

      他帅气的脸庞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磨砺而变得陌生,依然是校园里那个阳光温暖的少年。

      手指轻轻地在琴弦上抚弄,眼神深邃而迷人。

      我盯着他,一刻也没有移开过。

      然后,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它偷溜进嘴唇里,咸咸的,苦涩的,让人难以下咽。

      “哭啥?”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光线太黑,我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我记得他的声音,低沉而又魅惑。

      “关你屁事。”

      布日固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依旧熟练地点燃了一根烟,然后一个响指叫来了一旁的服务员:“再来一箱啤酒。”

      烟火的微光配合着酒吧的灯光,一闪一闪,我时而看得到他的脸,时而又看不到。

      他的气息也是时而近,又时而远。

      服务员特别热情地抱来了一箱酒,布日固德塞了几张票子在他手里,那人赶紧一声:“谢了阿布哥。”

      果然是常客。

      布日固德从箱子里拿了一瓶,用牙咬开吐了瓶盖:“失恋了?”

      我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开始喝闷酒。

      其实她不怪布日固德往她伤口上撒盐,一个女孩子,这副鬼样子,不是失恋又是什么?

      “失恋有什么大不了?一个不行,就换一个呗。”

      我白了他一眼,虽然灯光很昏暗,他不一定看得见,但是我确实是想抽他两巴掌,你们男人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老子进去以前,周围的女人不计其数,进去以后,一个鬼影儿都瞧不见,要比惨?”

      我诧异地盯着他:“你……”

      “不说了,今晚我陪你喝。”

      然后我就跟阿布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后面喝大了,我竟然抱着他就开始痛哭流涕。

      我指天誓日地骂着陈言,我祝他一辈子断子绝孙,一辈子都活在我的阴影中,后面骂累了,也就沉沉地睡去。

      直到被人叫醒。

      是酒吧的服务员,阿布坐在旁边,显然喝的也不少,还好他酒量应该不错,意识还算清醒,而我,已经处于即将断片的边缘。

      “走,我送你回去。”他拿着钱包开始买单,之后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上了一辆的士。

      到了酒店,我刚一进门,就一个没站稳跌在了床上,我轻声叫着:“水,水。”

      然后阿布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完之后,趁着他放水杯的间隙,竟然径直吻上了他的脖颈。

      他全身一抖,低声在我耳边说着:“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我没有理他,动作更加肆无忌惮。

      我能感受到他急促而又灼热的呼吸和心跳,好像一座即将迸发的火山。

      就在一切都要顺理成章的时候,对方竟一个翻身把我甩在了床上,是的,我被打了一个巴掌。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如果陈言知道,我主动送上门,人家都不要,该是有多么庆幸自己能够跟我分手。

      我开始嚎啕大哭,捂着脸,边骂边哭,我说阿布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不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有你这种龌蹉的行为。

      阿布有些无语:“我不上你就龌蹉了?”

      我哭得更凶了,感觉到羞耻和无法言说的悲凉。

      阿布看我哭得声嘶力竭,也烦了,他轻轻地掰过我的头,搂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温柔,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青草味道的气息,可我就是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以后,再难受也别哭。”

      我以为他要说,你哭成个泪人儿似的,我的心都融化了。

      “我他妈的最烦女人哭了,找个针把你嘴封严实了。”

      我推开他:“滚!别在这儿假仁假义。”

      他倒乐了:“看吧,叫你别装,明明就是个女汉子,累不累?”

      我还想再争辩什么,却被人用吻深深地噙住,他的嘴唇有些干,嘴皮脱落之后留下的痕迹,加上他有些粗狂的方式,让我有些吃痛。

      我开始有些惊慌,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抱得更紧,我的耳畔能听到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就亲亲你。”

      整个世界,只剩天旋地转。

      九年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陈言以外的任何男人有这样的亲密行为,我甚至有些尴尬,但隐隐地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这种兴奋让我羞耻极了,阿布在我耳旁低语:“我可以爱你吗?”

      这个问题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没有回答他,只轻轻地抚摸着他脖颈上我的齿痕,我说:“任何痕迹都有淡化的一天,所以,不要轻易说爱。”

      凌晨两点,我们终于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阿布起床点了一根烟,我撑起头,有些慵懒地侧头望着他,我竟然没有一丝困意,阿布有些皱眉,他微眯着双眼盯着我,烟雾缭绕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轻声地跟我说:“我可能给不了你未来。”

      我有些愣了,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他负责,一夜情嘛,在我这个年纪还是玩儿得起的,经过陈言九年的折磨,我想我能接受任何难以接受得现实,只是,我的心里却有一丝隐隐地波澜,自尊心让我羞愧难挡,他是以为我会缠着他,所以在开始给我做思想工作了吗?真快,天都还没亮呢。

      “一夜情而已,别太当真。”我冷冷地说着,然后开始翻身佯装困倦,余光中,我瞟到他的手有些发抖,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床头,然后推门离开了房间,门砰地一声作响,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脖子里,那里的吻痕滚烫。

      几乎是一夜无眠,7点一刻我就换好衣服出了门。

      到餐厅吃饭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在用餐。我拿了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找了个角落坐下。

      没过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多了起来,然后我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吵闹,我咽下最后一口牛奶,匆匆出了餐厅。

      之前的那对小情侣中的那个女孩似乎有些郁闷:“什么嘛,导游说换就换。”

      然后,我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是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儿,一看就是少数民族,她一边用签字笔做着笔记,一边笑着安抚小女孩儿:“之前有阿姨投诉说导游没有讲解,所以我们公司专门派我过来,给你们讲解,算是免费增加的项目啦。”

      女孩儿还是有些不高兴,但男孩儿倒觉得不错,连忙安慰。而先前投诉的那个阿姨,也瞬间和颜悦色了很多,还一个劲的夸某某旅行社就是好。

      我有些愣在原地,他走了吗?不辞而别?

      我开始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如果陈言知道了,会不会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找了个新欢,却只一夜,就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我们去了香格里拉的普达措国家公园。行程非常和谐,普达措非常美丽,大家对新来的导游也很满意。

      我没有什么心情,似乎出来疗伤的目的,终究是以失败告终。

      好在整个行程也快结束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前台的姑娘告诉我有人来找过我,并跟我形容了他的样貌,我知道是阿布,心想凭什么你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凭什么,你们男人都一样,抛弃一个人像丢掉垃圾一样头也不回?

      越想越生气,我并没有按照前台姑娘的说法,去阿布说的地方见他,而是跟着新导游派给我们的师傅去了机场。

      当天下午5:50分,从丽江开往成都的飞机准时起飞。

      一个月以后,我知道了陈言结婚的消息。起初,没有人敢跟我讲陈言要结婚的事,全世界都在瞒着我。而我知道这个消息,却是得益于陈言的未婚妻。

      她怕我结婚的当天会来搅局,于是让她的老公,我的前男友陈言打了个电话给我。

      他估计知道我已经把他的电话拉黑了,所以用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我,我接了电话之后,听到是他的声音,本想立马挂掉,只听到对方非常急切地说:“你先别挂,听我说完,这应该是我们通的最后一次电话了。”

      我的内心还是有些不忍,我承认,我犯贱了,于是我没有立马挂了他,只淡淡地说:“什么事?”

      然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三十秒,说了一句:“我明天要结婚了。”

      “哦。”我的内心还是被猛烈地撞击,但是嘴里依然云淡风轻。

      “你不会来吧?”他又试探性地问。

      我突然有种说不出来感觉,不知该笑陈言还是该笑自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拿来,我来说。周薇薇,我知道,你肯定到处打听陈言,也一定知道他明天就要结婚了。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明天敢来搅局,我就让我爸把你抓起来。”

      哦,对了,陈言的岳丈,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局长。

      我赶紧挂断了电话,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世界终于清净了。

      那一刻,我似乎在内心告诉自己,这个从青春时期就出现在我生命当中的男孩儿,这个早已印入我心脏最深处的男孩儿,终于,死了。

      又过了半年。

      我辞了现在这份每天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的工作,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主营微电影拍摄,名字叫“絮墨”。

      这个工作室的名字是我跟高中的好闺蜜林然一起想的,她说“絮雨如烟处,墨尽泪干时”,人再不为自己的余生做点什么,似乎就老了。

      不久之后,我接到了一单生意,为一个酒吧拍摄宣传视频,这个酒吧也是新开不久,处于宣传期,但规模不小。

      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老板,跟我们谈的是这个酒吧的经理,叫张阔。张阔是一个非常阳光的东北人,为人非常热情,我跟林然都很受用,自然也很为他们的这个宣传视频花心思。

      一来二去,我们跟这个张阔反而成了很好的朋友,还经常一起聚餐。

      有一天,大家约着晚上一起吃火锅。张阔媳妇儿怀孕了,心情格外好,就多喝了几杯。我跟林然也有点晕乎乎,大家也就胡乱聊起天来。

      林然问张阔:“你们老板从来都没有露过面,什么情况,不会是混□□的吧?”毕竟开酒吧的,都是黑白两道通吃,这一点,我也能理解。

      张阔嘘了一声,又看看四周,一双眼睛已经完全不能对焦:“我们老大,确实是混社会的。只,只是,他是一个非常义气的人,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胡乱的人。”

      我笑了笑:“怎么义气了?救了你的命?拍电视剧呢。”

      张阔摆了摆手,把手上的一杯酒一股脑全喝了,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我,我跟老大原来在丽江开酒吧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丽江啊。嘿嘿”

      “去过去过。”林然碰了碰我的手肘。

      我没说话,张阔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老大差点出事,你们知不知道,那帮王八羔子,都他妈的不是人。”

      我跟林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出惊心动魄的戏剧。

      张阔讲得眉飞色舞:“以前我们老大帮他们顶罪,坐过牢的。可他们呢,还想让我们老大给他们运毒品。从丽江带去越南。差点就被逮住了,最后我们老大聪明掉包了,不然早给枪毙了。”

      “毒,毒品?”林然咽了咽口水。

      张阔一副很严肃的表情:“不过最后给掉包了。都怪那个臭娘们,妈的,要不是等她,还不至于挨了一枪,长那么帅,一只手给废了。”

      我越听越糊涂:“什么?”

      张阔叹了口气:“当时我们在丽江,张东那帮人就要我们把毒品带走去越南,我们老大不同意,他们就放狠话,说是要弄死我们。我们老大聪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但临走前说是要去找一个女的,带她一起走。这下倒好,那女的连来都没来,结果,因为时间拖太久,被张东发现了,没走成,直接被一枪打穿了手掌心。”

      “你怎么了?”林然见我神色不对,嘴唇有些发白。

      我对着张阔良久才硬生生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们老大,叫什么?”

      “布日固德。我们以前喜欢叫他阿布。”

      我的整个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林然不明所以,轻轻叫我,我没有回答她,只转身问张阔:“他现在在哪里?”

      天已经很黑了,夜凉如水,今晚的天空连星星都没有。

      我站在门口,轻轻地按下了门铃,但良久,都没有人应我。我一边哭一边更猛力地按,好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终于,在我已经因为乏力而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笼罩了我的全身,我听见他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没有应就是没人,再按下去我就报警了。”

      我回头,正好对上那双凄冷而光芒万丈的眸,他的嘴角上扬,一只手熟练地拿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蒂摁在地上,踩了两脚,转身准备将烟头丢进垃圾桶。

      我几步上前,从后面环抱住他,使尽了我的全身力气,他身体明显一震:“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这么抱住我,很危险。”

      我的脸靠在他的后背,轻声说:“我知道。”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比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

      我知道他从哪里来,却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可是那又怎样呢?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知道他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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