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情》袁姻

21、旧事

　　当天是大年二十七，整个超市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处处可见中国红，广播里也不知疲倦地放着祝福的歌曲。
　　宋宜家单枪匹马走在前头，季蘅和宋宜之则一人推着一辆推车跟在后面。
　　“我去那边零食区转转哈，你们该买啥就买啥，待会儿要是找不到人的话就电话联系。”
　　宋宜家正在膨化食品的海洋里徜徉，冷不防就看见季蘅像个背后灵似的出现了。
　　“妈呀吓我一跳！你也来买薯片？可我怎么记得你不爱吃啊。”
　　“我特地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你别瞎掺和，搞得我跟你姐都尴尬。”
　　“你居然会尴尬？都看不出来……”看到季蘅犀利的眼神，宋宜家很识时务地闭嘴了，“其实你也知道，这事儿是我妈想撮合，我就是配合，顶多算个从犯。”
　　“我看你这从犯倒是当得挺开心，上蹿下跳的。”
　　“有八卦你不激动啊？”
　　“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切~”宋宜家撇了撇嘴，“不过我也不是纯粹看热闹啦，我是真心觉得你们挺配的。你看，我姐长得挺好看，你也挺好看；她性格好又很善良，跟你刚好互补；她是个老师，你是个记者，工作也匹配；她很聪明，你也很聪明，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高智商高颜值，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停！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什么跟什么啊，连孩子都出来了……”
　　“好吧，那我就不说了。”宋宜家专注地挑起了零食。过年期间，好多零食都出了促销装，还有许多新口味，她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看什么都好吃，看什么都想买。
　　“我们就只是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其他。”季蘅说。
　　宋宜家宽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哈。”

　　逛了两个多小时，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家，宋宜家刚想朝沙发扑过去，就被母上大人阻止了，打发她和宋宜之一块儿去隔壁季家帮忙大扫除。
　　“妈，我这刚回来，你就让我歇会儿吧~”宋宜家摆了个要哭不哭的表情。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呢，小季帮了你多少忙，人家不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啦？叫你做点事情就东拉西扯的，快点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宋宜家一脸哀怨，但最后只得从命。

　　季蘅回到老屋，大门的锁因为多年没有使用而生了锈，拧开颇费了一番工夫。
　　进了院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石桌石椅仍摆放在老地方，只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绿色；葡萄架还搭着，却有些摇摇欲坠的味道；墙角的枇杷树越发高大，已经能和屋檐比肩……
　　在这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季蘅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一天，他初次来到这里——
　　那天父亲牵着他的手回到了故乡。老房子是三层小楼，独立院落，其中一棵枇杷树，植株亭亭，缀满了成熟的果子。季蘅觉得新鲜摘过一个，对于吃惯了好东西的他来说，味道差强人意。
　　隔壁宋家的小姑娘垂涎枇杷树已久。搬来梯子架在墙上，裙角扎进裤子里，哧溜几下攀上墙头，撅着屁股，伸手就去够树梢最红最大的那颗果子。坐在二楼窗口看书的季蘅目睹了整个过程，心想：红裙子、绿内裤，这个配色实在太伤眼了。
　　季蘅无心看书，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一派风和日丽。也许是微风吹起花粉，季蘅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惊动了做贼心虚的宋宜家，一扭头，一转身，没掌握住平衡，啪地从墙头跌了下去。季蘅也跟着吓了一跳，起身探出窗口，刚想询问几句，只见小姑娘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到了晚间时分，有人敲响铁门，是隔壁宋家的叔叔上门道歉，提着几袋水果，身后跟着小姑娘，纱布吊着手臂，撅着嘴，正是宋宜家。

　　那场景不知怎的，即使是在这么多年以后也依然历历在目。
　　季蘅不由莞尔。
　　正想着，就看见宋宜家叼着根棒棒糖，大大方方地进来了。宋宜之也跟着走了进来。
　　“我妈说你们家这么多年没住人了肯定都是灰，叫我们过来帮你一起打扫。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哈，不要客气。”宋宜家说。
　　于是，三个人洗洗刷刷，拖地擦窗，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宋妈妈非要叫季蘅吃饭，季蘅哪里好意思，再三推拒。
　　“哎呀人家难为情你就不要太勉强了啦。下午我们把水电气都搞定了，他能自己做饭的啦。”宋宜家说。
　　季蘅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你呀你！”宋妈妈用手戳了戳小女儿的脑门，“就一点眼色都不会看，你这样怎么在社会上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记者。”
　　“谁说我不会看眼色了。我知道你看中了季蘅，想让他做女婿，可这种事情又不能一厢情愿的咯。”
　　“咦，中午你还不是这样的，这口风怎么突然就变了？是不是小季跟你说什么了？”
　　目前还不清楚宋宜之是什么想法，宋宜家不想显得自家姐姐被单方面拒绝了似的，故斟酌了下语句：“没有，我是觉得吧，他们俩又不是不认识，要真有那个意思的话，他们自己肯定会发展的，您老人家那么积极，在中间横插一杠，不是弄得他们两个都尴尬嘛。俗话还说呢，上赶着不是买卖，过头了不好。季蘅这么聪明，肯定懂你的意思了。再说了，也不一定非得是他嘛。我姐要脑子有脑子，要脸蛋有脸蛋，那脾气性格更是没得挑了，你还怕找不到好女婿？”
　　一说到大女儿，宋妈妈瞬间就眉飞色舞了：“那倒是，你姐那是真没的说，又听话又懂事，样样好，生在我们家可惜了……”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生在我们家可惜了，我们家很非常以及极其特别好！虽然是没什么钱啦，这是实话，不过一家人一直都开开心心的，我们姐妹俩吃的用的都不比别人少，已经很好了。你看季蘅，虽然家里有钱，但是从小到大都没人管，他能健健康康长成这样，也没有走上歪门邪道，可真不容易，要我跟他换我都不换。”
　　几句话下来又引得母上大人唏嘘不已，倒是没再纠结牵红线的事情。

　　晚上，洗漱完毕的宋宜家躺在床上，舒服地打了好几个滚，末了抱着萝卜型的公仔啵啵就不撒手。
　　姐妹俩难得同处一室，气氛又格外温馨，不聊点内心话题都对不住这花好月圆。
　　“宜之，你都在高川那么久了，有男朋友没？”
　　“哎？你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个……”
　　“矮油，就随便聊聊嘛~”
　　“没有。”
　　“说嘛说嘛，我保证不告诉老妈。”
　　“真的没有，我没骗你。”
　　“也是，你这个人这么忠厚老实，以前就只知道死读书，现在肯定也是埋头工作。对了，那追总有人追吧？毕竟我姐这么聪明漂亮~”宋宜家暧昧地挑了挑眉毛。
　　“这个……”
　　“哦~懂了懂了。来，快给我说说，那个人怎么样啊？”
　　宋宜之靠在床头，摇了摇头：“有一个感觉不太好，有点轻浮。还有一个，就是普通同事。”
　　宋宜家掰着手指头数着：“好厉害，两个了！还有吗还有吗？”她最爱听八卦了。
　　宋宜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了，又不是演电视剧，哪有那么夸张……”
　　据说美的最高境界是美而不自知，宋宜之就有点这个意思——她是很好的，但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宋宜家不由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时她们都还在念高中。
　　有一天放学，宋宜家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吃私房馄饨，因为想要避开人流高峰，所以走得比较晚，经过高三年级教室的时候，发现1班门口似乎出事了。宋宜家一贯是个爱看热闹的，便拉了同学一起过去看个究竟。
　　走近了才发现，走廊上居然是有人在打架。季蘅在其中特别显眼，不是因为身手矫健，恰恰相反，他一直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摔倒在了地上。一些人远远地站着，看着，没有人敢上前帮忙。在这群人当中，她看到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宋宜之。
　　打架的另一方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烫染成金色的头发，戴着耳钉，身后跟着一群小弟模样的人。不知道他和季蘅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他后来甚至去教室里搬出了椅子，举过头顶，顺势就要砸向季蘅。
　　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宋宜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热血，一下子冲上去抓住了椅子，阻止了不良少年的动作。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一身蛮力，带着椅子甩开了宋宜家，还伸出腿朝她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猝不及防，她的头猛地撞到了旁边的教室墙壁。
　　在她过去17年的人生当中，虽然因为调皮捣蛋吃过不少苦头。但是从来没哪次像那天一样，如此赤裸裸地直面暴力。那次的经历让她觉得，女人跟男人的力量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她一向自诩为女超人，战斗力居然如此之渣。
　　以上都是事后总结，当时的她是完全没有心情思考这些的。她的脑袋磕在墙上发出咚的闷响，整个脑袋都嗡了一下，加上肚子上的那一脚，整个人都痛得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在地上。宋宜家捂着伤处，半天没回过神来。
　　宋宜之第一时间扑过来查看她的伤势，面露惊惶。而季蘅也出现在了她面前，露出难得的紧张表情，用手挪开她捂着伤口的手，拨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查。
　　“是不是出血了？”宋宜家问。季蘅轻轻碰触了下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不过好像肿起来了。”
　　宋宜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好还好，如果出血了是不是要剃掉头发包扎啊？那不就成了斑秃啦，多丑啊~”
　　“宜家……”宋宜之哽咽了。
　　“哎你别哭啊，我没事啦，真的没事。你看~”宋宜家扶着墙站了起来，虽然眼前有些发昏，不过属于可以自我调节的范畴，她忍住了没表现出来。
　　几人没注意不良少年们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见了。
　　宋宜家看着季蘅，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一身灰尘，头发凌乱，脸上还挂了彩。更重要的是，嘴角似乎还带着血。
　　“对了，你要不要去校医室看看啊？你都流血了。”
　　“不了，到时候还要解释，上报政教处就麻烦了。你没事吗？”
　　宋宜家伸出手臂做了个大力士的经典动作：“小case~”本来她还想问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有一些人在围观，还是早点散场比较好，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宋宜家招呼同行的伙伴：“我们快走吧，再不去天就黑啦。”
　　对方有些犹豫，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担忧。
　　宋宜家推着她往前走几步：“走啦走啦。”
　　宋宜家一向自诩为健康宝宝，哪有如此不堪一击。本来以为没事的，结果没走出多少路，就觉得一股恶心的劲儿止不住地泛上来，眼前出现雪花状的星星点点，脚步很沉重。看着距自己一步之遥的背影，宋宜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就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无比，还觉得有些恶心想吐。一看周围的环境宋宜家就知道自己在医院，老爹、老妈、老姐还有季蘅都在。宋宜之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像只兔子。
　　“宜家啊，吓死妈妈了，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昏倒了啊？”
　　宋宜家用手按着额角，头很痛：“医生怎么说？”
　　“说是轻微脑震荡，还好不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宜家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宜家看了看一旁的宋宜之和季蘅，两人都恹恹的，像是被晒蔫了的植物。
　　“别提了，今天太晦气了，下午放学出校门，被一辆摩托车给撞飞了，我还以为没事的呢。”
　　“那撞了你的人呢？”
　　“早跑了，唉，损失了一笔医药费。”
　　“钱不要去管它，人没事就好。”宋妈妈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爸，妈，等我好了之后我要吃芒果，大芒果，不要小的，要两个。”她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好，等你好了爱吃几个吃几个。”
　　当天晚上宋宜家还要留在医院多观察一晚，就叫他们先回去休息，毕竟明天要开工上学。宋妈妈本来不想走，看宋宜之非要留在医院照顾，也就作罢。
　　他们一走，宋宜之就哭了，说都是她的错。她说了一通宋宜家才明白，那个不良少年之前就在路上堵过她，宋宜之很怕他，就把这件事情跟季蘅说了，所以这段时间放学，季蘅都是等她一起回家。这次那不良少年干脆找上门来，正好遇见季蘅，以为宋宜家的男朋友，两人发生争执就动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