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蓁蓁（GL）》子车赋

26、廿五章 水泵

　　穆倚乔跟着圣人走走停停，路上虽也有施舍食物和水，但没有像前两日那般见人就分，而是只给了小孩，少年少女还有怀着孩子的少妇。有人见圣人这般分配，觉得不公便气的骂起来，圣人一概不予理会，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大多数人看见圣人的眼神都退缩了回去，有极个别的汉子瞧见圣人身后的穆倚乔，猜测到她应该是这位的公子，便打起用她威胁圣人的主意，只是手指尖还未触及她的头发，便叫暗卫射出的暗箭射中了。

　　人们都知道，能带得起保镖的人，都是些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因此此后再没有人敢去光明正大地抱怨了。

　　看着人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穆倚乔倒是没什么想法。自古以来虽说人们强调尊老爱幼，但灾难时期到底还是该让年轻人活下去，这样才会有足够的人类繁衍后代，国家也不会灭亡。

　　这只是穆倚乔的看法，而许多古人迂腐得要命，尤其是一穷二白的书生，满口的悲天悯人佛爱众生，到头来什么都做不成。

　　所以一路上圣人和穆倚乔接收到了许多憎恨怨念的目光，恨不得将他们射穿杀死，穆倚乔则面无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些冷漠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们。

　　许是她的目光太特别，有些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理，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和害怕。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竟会想到这般多，怎会叫人不觉得恐惧呢。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穆倚乔，发觉她似乎并没有要对他们做什么的想法，才稍稍放下心来。

　　有时候小孩子比成年人可怕多了，虽然某个少女的灵魂已经接近三十。

　　因为旱灾的缘故，一行人的膳食都是从京里带来的干粮，好在干粮比较细腻，才没让这些有着富贵病的人闹肚子。

　　这样过了几日，圣人大致了解了灾区的情况，他便把穆倚乔叫过来：“六郎，”他朝她招了招手，“关于这旱灾，你如何看待？”

　　穆倚乔斟酌着，她有些不太清楚圣人问的是什么：“阿爹是指？”

　　圣人觑了她一眼，嘴角勾笑：“朕在问你。”

　　她犹豫了一下，唇张合几次也没能说出口，便有些担心自己会被责打，于是偷偷瞄了圣人一眼，发现圣人并不不虞之色，才轻声说道：“若说赈灾，自是要开仓而非捐赠钱财，稍近一些的城镇可运送些新鲜蔬果杂粮，远一些的则最好做成干粮，以防路上腐坏变质。”她顿了一下，又偷偷看了看圣人，然而圣人只悠闲地喝着茶，好似并未听到她讲话一般，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至于水源，儿建议挖渠引水，将水源丰富地方的水送至灾区，分配至各家各户，然后再灌溉农田。”

　　穆倚乔说完便十分紧张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圣人的眼睛。半晌，才听见圣人的轻笑声，就在她以为圣人会对她冷嘲热讽一番的时候，突然圣人说道：“说得好，”圣人站起来俯视着她，“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办好了有赏。”

　　穆倚乔愣愣地抬起头，开口说了声：“啊？”

　　圣人又开始不说话了，只唇角微翘地看着她，让穆倚乔不只是所措。

　　其实圣人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夸完这孩子机灵呢，怎么回身就傻乎乎的。

　　只见穆倚乔有些不安，指尖捏着衣衫下摆，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圣人：“阿爹，要赏什么啊？”她怕圣人误会自己贪心，忙又加了一句，“儿是说，什么程度的赏？”说完感觉还是不对，穆倚乔就有些急了，还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六郎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听完这句话，穆倚乔当场傻在了那里，她深刻怀疑自己听错了，圣人刚刚说，什么都行？

　　“您就不怕儿说出些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么？”

　　这句话在穆倚乔心里想了许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圣人突然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笑着说道：“朕只相信青珏。”

　　穆倚乔这下懂了，因为阿娘很看重自己，所以圣人才无时无刻都在提点自己，但是在自己有意或无意间伤害到阿娘时，圣人则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丢出视线。所以穆倚乔毫不怀疑，若是自己伤了阿娘更多时，自己会被圣人弄到很惨，甚至丧命的地步。

　　所以自己以后只能远离阿娘了么……

　　穆倚乔这样想了想就觉得很难过，段琅若是第一个对自己这般好的人，就算与自己年龄相仿，她也愿意叫她一声阿娘，如果可以，她还想带着阿娘回到前世，这样自己就再也不会被人嘲笑是没父母的孤儿了。

　　她突然觉得眼角发涩，口中也有些苦，这时却听到了一声轻咳。抬头看了看圣人，穆倚乔才发觉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发起了呆，圣人不会罚自己吧。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圣人竟转身离去了。走时口中还说着：“所以赈灾的事就交给你了，包括通知各镇县是要送新鲜食材还是干粮，以及水渠如何挖、挖成什么样子，你来跟朝臣们说就好。”

　　穆倚乔没反应过来，还呆在原地，直到春兰唤她才回过神，她还愣愣地问春兰道：“姑姑，刚刚圣人是把赈灾之事全权交给我了么？”

　　春兰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开心：“是啊，圣人是在为六殿下考虑，六殿下这算是要做出些功绩了呢！”

　　穆倚乔看她高兴的样子，不忍心反驳，便强笑着敷衍了。

　　然而她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虽然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树立形象，但是无形中给自己招风啊！她想着穆倚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然后气得怒吼一声将信撕掉，就觉得事情解决之后，回宫的日子可要更不好过了。

　　但是现在，圣人大过天，他要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得干什么，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绑了信鸽去送消息吧。

　　提笔写了十数封信，然后交给驿馆的官员，让他们去邮寄后，穆倚乔甩着酸得要死的手臂，带着人去观察地形地势了。

　　其实在穆倚乔认命地做这些事情时，圣人是悄悄跟在她后面的，他心里有些欣慰，青珏的孩子终于可以独当一面，自立自强了，日后也会有了威严，那个位子注定是要给她的。

　　所以青珏，你什么时候能亲昵地看着我呢？

　　“泵，您知道什么是泵吗？”

　　穆倚乔说得口干舌燥，还是没能让这些老师傅理解泵的含义。她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有泵这个东西的，结果一问，大家伙儿谁都没听说过，这可让她郁闷无比。

　　“就是那种，能让水往上走的机关！”说着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可有人就是死脑筋，还在那里说着：“人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水能往上走的道理？”

　　穆倚乔简直要抓狂了。

　　“哎呀师傅诶，等我去把泵的图纸画出来给您瞧瞧，您试着做一个出来，咱们可以先看看效果啊！”

　　穆倚乔说得老师傅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同意说先做模型，可算才让她松了口气。

　　就在大家继续讨论地形的时候，穆倚乔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给阿姐写信了，便扭头就往回走，结果没走几步，直接撞进了圣人怀里。

　　“诶哟喂！”

　　圣人那般健壮，穆倚乔直接被弹得坐到了地上。她揉揉撞疼的额角，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抬头：“谁啊！”

　　结果看见了圣人那张面瘫脸，穆倚乔咽了下口水，心道糟糕。

　　然后圣人继续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穆倚乔：“？？？”

　　所以圣人是来干嘛的？

　　老师傅们看见穆倚乔呆愣地坐在地上，好心地将她扶起来，道：“小郎君小心着点啊，怎么一下子没照顾到就坐地上了，地上多热啊！”

　　穆倚乔支吾着：“我……”撞到圣人了啊！

　　这话可说不出口，因为老师傅们回头的时候，圣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了。再者，她没告诉这些人自己的身份，他们也只当是县令派儿子来长长见识，说是刚才圣人在也没人信。

　　圣人在穆倚乔心里是复杂的，有时狠毒阴险，有时面瘫冷漠，有时沉静寂寞，有时则会因为段琅若而无条件对自己好，她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圣人了，可是哪个都是他，那个她所谓的父亲。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圣人大约也是寂寥孤独的吧。

　　穆倚乔摇摇头，想把圣人从自己脑海里甩掉，站起身笑着说：“我没事，刚不小心绊倒了，跌了一跤。”

　　众人看了看龟裂的土地，又好心地提醒她地上不平，可要小心些，穆倚乔只好跟着打哈哈，然后继续探讨水渠的问题。

　　最近的一条大河在西北七百公里开外，着实是有些远了，且是下游部分，上游则在两千公里外，虽说从上游部分引水下来容易些，可过远的距离劳民伤财，所以穆倚乔还真得硬着头皮想想这个水泵要怎么设计。

　　她笑着对众人说道：“老师傅，且让小生回去钻研一下水泵的设计，若十日之内仍旧不得其法，咱们就只能从上游引水下来啦。”

　　一位年纪最长的师傅和蔼笑道：“小郎君辛苦了，若真能弄出水泵这种东西，可真真儿是造福天下百姓，是好事啊！还祝小郎君能设计成，我等还望与小郎君荣辱与共。”

　　穆倚乔承了老师傅们的情，回到驿馆就开始琢磨着水泵长什么样。可惜前世只听说过这玩意，倒没真正见过，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所以圣人这哪是给她树功绩，明明就是给她踢了个球让她守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