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吹起彩云飞扬》春夜听雨

6、知耻而后勇

　　第六章知耻而后勇

　　（1）

　　周二的早自习照例是英语，刘文峰占用了几分钟给三班的学生们打气，首先解释了下这次物理考试有几道是超纲题—当然没说是他出的，所以考得不好属于正常情况。另外表扬了肖剑和刘卓宇成绩不错，发挥出色，为班级争光，最后也简单说了下这次三班排名下降的事实，希望大家不要泄气，继续努力。“这次摸底考试学校排了名次，班级和年级的排名表在我这儿，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看看。”这次的排名太过惨淡，刘文峰并不想广而告之，想着如果可以，还是知道的人少些会好点吧。

　　回到办公室，一推门赫然发现一位气质文雅的中年女人，正安静坐在他座位旁边，边上站着低着头的张文君。看他进来，那女人起了身，脸上微微荡起笑容，和声说道：“小刘老师，我是文君妈妈，我把她带来了。”

　　“哦，是文君妈妈，你好！我们见过，你请坐。”刘文峰赶紧打着招呼，
　　“文君，你快给刘老师认错，哪有考得不好就往家跑的道理？你是高中生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任性！”文君妈妈严厉的声音对着女儿呵斥，他看见女孩微微抬起了头，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满是委屈的吐出几个字：“刘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往日的清脆早已不见，沙哑的嗓音呜咽着说不下去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这样，张文君，你赶紧先回班级吧，今天中午之前把改好的物理试卷交给我检查。”刘文峰见状先给女孩台阶下了，他担心万一要是收不住在他办公室哭起来该如何是好啊？

　　张文君的妈妈没有马上接话，她看着刘文峰把泡好的茶水放在她面前才缓缓开口：“小刘老师，文君不懂事，你别介意。”
　　“不会，这次题目偏难，她没考好，心里难受，可以理解。”
　　“其实，小刘老师，我觉得这次对文君来说，是件好事！”文君妈妈看着刘文峰，和煦地笑着，刘文峰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家长，她不是应该说，老师，你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下次考好吗？女儿伤心成这样，她不是应该着急忧虑才对吗？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文君妈妈接着说：“文君吧，怎么说呢，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特别顺利，不怕你笑话，她啊，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才任性成这样。她从小到大成绩不错，又一直当班长，学校里老师、同学都惯着她，她就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到了麓苑，我提醒过她这里强手如林，不比厂里那么小的天地，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看看，她还是没有准备好，一点小事就哭鼻子，想不开。年轻人，受点挫折没什么坏处，这样才能认清不足，找到差距。人生很长，今后的困难多着呢，你不会面对和处理困难，怎么在社会立足，何谈成才立业呢？你啊，也要多提醒她，别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难怪这丫头那么能说会道，敢情又是一个“老干部。”

　　刘文峰听着文君妈妈的话，觉得她似乎不仅在说自己的女儿，仿佛也在提点着刚出茅庐的他，他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每次见面最多就是嘘寒问暖，从来没有和他聊过工作和人生，心里有股暖流在涌动，他诚心诚意对文君妈妈说：“文君妈妈，你说得很对，这次三班整体考得都不理想，我也在认真反思其中的问题，找出解决的办法，我相信三班会好起来的！”

　　“好，那文君就拜托给你了。”
　　“你放心吧，没问题！”
　　文君妈妈高兴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下刘文峰的手臂，有点语重心长：“小刘老师，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会是个不错的班主任！”
　　“是吗？为什么？”刘文峰有点不信，
　　“因为你的朝气，对工作的热忱，还有责任心，这对年轻人来说是特别宝贵的品质，所以我坚信你会成功的！”

　　刘文峰刹那间有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他从来以为他的成功只是比别人更勤奋而已，没有人对他的品质做过评价和总结，他知道文君妈妈当然是为了鼓励他，但她更高度更深刻地概括让他第一次从另一个层次认识自我，这令他深深佩服这个家长的不一般的洞察与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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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张文君故意等早自习下课才回到教室，班长杜小红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从后门溜进来的张文君。“你害死我了，张文君，你知不知道老刘昨晚上多恐怖吗？那眼神差点就把我给杀死了，我当时就想着，要是我为了你牺牲了，你可得赔我一个大鸡腿。”

　　“你都光荣牺牲了，还怎么吃鸡腿啊！”张文君已经慢慢恢复过来，总算可以挡挡班长的一梭子枪林弹雨了。
　　“你知道他昨晚怎么说来着吗？”杜小红双手一插，模仿刘文峰说话的语气压低嗓门：“你作为班长，没有批假的权利，今后请假，必须直接找我！ 生病？有校医证明吗？反了她了。明日上朝，让她到我这儿来磕头谢罪！看朕怎么处置她。”
　　饶是张文君绷着再紧的脸，也被杜小红破了功，最后被迫答应中午请杜小红搓一顿。

　　想起早上刘文峰的作业，张文君拿出书包里的物理卷子，看着一个个红叉心烦意乱，可是更闹心的是，她昨天根本没有心思听题目讲解，后面几个不会的大题还是不会，有心问下身后的刘卓宇，想着边上的王兵和刘燕燕，硬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中午杜小红特意等着张文君一起去食堂，所谓请客，张文君也就帮杜小红买了一份红烧排骨，麓苑的旧食堂条件比较简陋，学生们一般打好了饭菜都会返回宿舍或者三三两两在外面找个地方解决，杜小红娇小的身材和挺拔颀长的张文君配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很唐突，两个人来到田径操场边的水泥看台上，坐在了一起。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照在两个15岁少女的身上，杜小红不忘从自己的菜里夹了一块排骨给张文君，这让张文君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两个人关系不是很亲近，开学时间不长，大家互相之间了解的不多。
　　“敬花献佛”，杜小红笑着，打消了两人之间的局促。“张文君，我知道你是心里压力大，不是真的生病，其实，我们班这次都考得不好，你别太在意。”

　　也许是同为学生干部，张文君对杜小红有种发自内心的惺惺相惜，虽然同是班长出身，但杜小红的处事风格和她明显不同，换作是她，可能会帮着班主任好好教训一下逃学份子吧。

　　“谢谢你，让你为我受了老刘的骂。”
　　“谢什么。对了，早上他见到你没说什么吧？”昨天晚上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实在太恐怖，杜小红免不了要好奇刘文峰会怎样惩罚张文君。
　　“今天我妈送我过来的，和他道了歉，他没多说什么。”张文君想起早上见到班主任的情景，还真有点后怕。

　　“没事就好，对了，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下，近期想开个班委会，一起商议一下咱们班级这学期的一些重要活动的安排，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杜小红的话让张文君有点反应不过来，照理作为班长，不是应该先与班主任沟通，结合学校的一些活动安排直接组织就完了吗？哪里还需要和班委其他成员商量什么？她以前当班长，都是和班主任一敲定，直接就指挥班里的张三李四干这干那，雷厉风行，从来没有其他班委的什么事，不过联想到麓苑的环境毕竟和以前厂里大不一样，也许，这样会稳妥一些吧。

　　“我没有特别的建议，我听你的，配合你就好。”张文君此时此刻实在没有心思关心班级的事情，自己的事儿还闹心着呢！
　　“唉，好吧，我也再想想，看看李泽有什么建议没有。我同桌是老麓苑，她说李泽初中三年都是班长，他也许会有一些想法。”

　　中午张文君自然没有把改好的物理卷子拿给刘文峰，下午的自习课上，刘文峰当堂宣布，让张文君、王玉芬、吴立萍到他的办公室，有话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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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三个女孩自然明白为什么被叫到了班主任办公室。
　　吴立萍因为退步的并不多，所以神色很是轻松，一进办公室的门，刘文峰刚刚抽出班级年级的排名表，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倒是快人快语先开了腔：“刘老师，我觉得这次考试并没有反应真实水平，首先物理和化学都有超纲题，那些参加过竞赛的同学肯定占优势，像我们这样的当然吃亏了，还有，这次摸底考试历史、地理、生物、政治没有参加，对我们女同学肯定不利，这不是公平竞争。”

　　吴立萍的发言让刘文峰有点意外：之前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次考试科目对三班的影响，想想这次退步中女孩占比，不由对这个女孩刮目相看。“吴立萍，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要更多找自己的主观因素，不要强调客观原因，你这次英语也有一些退步。你的物理试卷错误的都订正完了吗？搞懂了没有？”“物理那几个大题基本明白了，不过我觉得没啥用….”吴立萍还想再辩解一下，刘文峰已经让她回班学习，本来也只是提醒一下她，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严重的是剩下的两个，王玉芬垂头丧气的明显还没有缓过劲来，要知道当时她中考时候数学和肖剑一样是满分，照例课代表都是从单科成绩最高的学生中产生，三班的数学李老师毫不犹豫挑选了肖剑，这次的摸底考试数学肖剑依然是全班最高分，再次证实姜不愧是老的辣，王玉芬一下子从前三滑落到十名开外，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王玉芬，你这次数学、英语和物理退步比较大，你要抓紧，虽然十多名不算差，但下滑的趋势是很可怕的，千万不要再退步了，知道吗？物理这次都搞懂了吗？”
　　“刘老师，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很适应麓苑的授课习惯，我觉得这里老师讲课特别快，还有，我…老是想家。哦，物理，最后一题没有听懂。”王玉芬浓重的乡音越来越小，听着刘文峰不由叹气：又一个不适应的。

　　“张文君，你订正的物理卷子呢？不是说好中午拿给我的吗？”刘文峰不由有些恼火，中午等了半天，连她半个人影也未见，她怎么总是令人上火呢？

　　“我昨天状态不好，你课上讲解试卷的时候我没听进去……卷子在这呢！”女孩可怜兮兮的把揉得皱巴巴的卷子拿出来，鲜红的56分上，5已经被沾过的水晕开，盯着那个字迹模糊的5字，刘文峰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幸灾乐祸：你不是挺行的吗？说我年轻不经事？不胜任班主任？你也有今天啊！真是不是不报，原来是时候未到啊！

　　刘文峰指着班级排名表张文君的名字说：“你好好看看，你这次在班里排名35名，退步全班第一。你以为只是物理考砸了吗？你这次数学、语文、化学都有退步，尤其是化学。我知道你们会说不适应这个，不习惯那个的，但是当初你们来到麓苑，不就是为了更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吗？所以希望你们尽快渡过这个适应期，学会自我调整，跟上大家节奏。”扫了一眼两个难姐难妹，刘文峰放缓了语气：“后面几道题，我重新给你们讲解一下，认真听好，今后，课堂上有不懂的，也可以直接找我，不要不懂装懂。”

　　回到班里的张文君，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为自己的这样的意气用事后悔：不及格，35名，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既然已经这样了，哭泣、抱怨、逃跑根本于事无补，有这个时间倒不如仔细总结一下失败的原因，下次避免重蹈覆辙更有意义。吴立萍说得有道理：她的历史、生物、政治一直是强项，这次没有这几门，也直接导致整体排名下降。可恶的物理，可恶的刘文峰，让她初尝不及格的刻骨铭心，这简直就是她张文君学生史上的《南京条约》，知耻而后勇，她不信自己就会从此一蹶不振，更不相信她会被这样的失利打趴下，骨子里的不服输此刻涌上心头，想到这里，她拿出所有的摸底考试卷子，重新仔细审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