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乔簌簌

28、第 28 章

　　程若凝听了老夫人让程若菡去女学的消息，不由得忍俊不已，她笑着对张嬷嬷道：“只怕菡姐儿如今只想着怎么逃避这些呢。”

　　嘉和郡主与小程大人都是难得的聪明人，不说小程大人是探花，就连嘉和郡主都是请棋书画样样皆通的，只可惜这两人似乎将天分全部给了程自渊和程若凝，到了程若菡这儿，便打了一个转儿，程若菡白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儿，在女学却有木头美人的称号。

　　程若菡每每在课堂上出错，都会被先生折罚，而被先生折罚之后，她又更加讨厌课堂，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使得程若菡在程家的女孩中，学识之类竟是最差的。

　　程若凝想到此，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她还需要给妹妹开开小灶，她不求妹妹能成为什么绝世才女，但求她能通晓一些古今，免得被人称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程若菡不知道程若凝已经心下决心要为她开小灶，她上一世身为秀才的女儿，在年幼时受父亲的疼宠时，也曾被父亲带进书房中，认字书写，即使后来父亲有了继室，那继室奉行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对她进入书房不仅不阻止，反而乐观其成。

　　可是这继室倒是打错了算盘，若程若凝被她养的性子懦弱，蠢笨如猪的话，当然会愿意嫁给那京城的小官了，可她在父亲的书房里阅览了许多书籍，每一本书籍都帮她见了不少市面，导致她是死也不愿意嫁了。

　　程若菡上一世如痴如醉的泡在父亲的书房，最喜欢的便是阅览全书了，如今听说了还有去女学的机会，心中激荡，这可是她重生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去学堂的前一日晚上，程若菡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守夜的王嬷嬷却误认为自家小姐实在不想去女学而睡不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第二次，青竹还没有拿帕子擦程若菡的脸，程若菡便睁开了眼睛。

　　青竹拿着帕子与程若菡一对眼，有些惊讶的问道：“小姐今儿怎么醒得这么早？”

　　哪儿是醒得早？分明是一夜未睡。王嬷嬷心道，好在程若菡年纪小，就算一夜未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模样，若是被学堂的女夫子见了，只怕心中会有些不喜。

　　青竹伺候了程若菡洗漱了，青鱼又帮程若菡将眼皮子底下的青给遮了，程若菡才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去了学堂。

　　程家的女子学堂在程家后花园后的一片院子里，程若菡还没入学堂，便见院子上探出头来的熙熙攘攘的海棠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青竹在后边跟着程若菡，心中有些奇怪，若是平时的小姐，一定是能拖就拖，怎么可能会如此急切？

　　程若菡似读明白了青竹的心，她回头笑道：“当年韦婕私下嘲笑我是个绣花枕头，我可不想带着这个头衔过一辈子。”

　　青竹听了程若菡的话，恍然大悟，心中暗恨那个已经被赶到庄子上的韦婕，“像她那种女人，无论说什么，小姐都不必放在心上”说完这句话，她又犹豫了片刻，“只不过小姐对学一些，没有坏的影响。”

　　“我明白的。”程若菡看了一眼那墙上的海棠花，轻轻的说道。

　　程若菡带着青竹走进了学堂，那学堂中本在窃窃私语的小姑娘们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程若菡在这个学堂中的身份十分贵重，她是程家二房的嫡女，母亲是郡主，父亲是探花，与她们这种旁支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可这样身份贵重的程若菡，却十分讨厌学习，甚至曾在课堂上与女夫子顶嘴，还曾气得女夫子要请辞，直到程老夫人出面，安抚了女夫子许久，女夫子才作罢。

　　这些小姑娘们对程若菡的感觉很微妙，既羡慕她身上的衣饰华丽，又讨厌她的盛气凌人。惹不起不如躲着，大家都不大敢与程若菡说话，倒是对程若瑛与程若薇要友善一些。

　　程若菡走入学堂，环顾了学堂四周，学堂被布置得十分清雅，讲堂在前，挂着一幅池边荷花，一看便是名家大作；而十几个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席间，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在原身的记忆中，向来看不起这些通过父兄想办法来程家学堂的旁支小姑娘们，程若菡一下也不能显得格外的和蔼，只能低着头走向了前排那空着的位置。

　　这位置位置居中，是学堂中最好不过的了，可程若菡以前是最不喜欢的，每每她在课堂上发呆或者做别的，都能被女夫子第一时间发现，拎出来打板子。

　　程若菡的左边、右边分别坐着程若薇与程若瑛。

　　程若瑛将书桌上的一本书递给了程若菡，轻轻一笑，“菡姐姐，你最近没来学堂，我帮你将夫子说的批注通通都写在这上面了。”

　　程若菡接过了书，见里面规规整整的写了不少，便知道程若瑛的用心，她将书合上了，对程若瑛眨了眨眼，“谢谢你。”

　　程若薇见程若瑛与程若菡的模样，重重的哼了一声，之前程若菡在学堂上鼻子能翘到天上去，如今好了些，程若瑛便巴巴的凑上去了，真和她那个扬州瘦马的娘一般，不要脸。

　　程若薇的哼声被程若菡听见了，程若菡只回头看了程若薇一眼。

　　程若薇虽然任性，但是在这个更加任性的姐姐面前却是招架不住的，她扯了扯唇，示弱一般，轻声叫了一句“姐姐。”

　　程若菡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思，她对自己是又怕又厌的，她只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搭理这个妹妹。

　　程若薇被程若菡的这一句嗯惹得一肚子的气，可她却无处发泄，只能偷偷的示威一般看了程若菡的左脸一眼，是嫡女又如何？脸毁了还不知道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只不过，这二姐姐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家不能看出她脸上的伤痕的？程若薇心中想了，又看了程若菡的左脸一眼。

　　作为一个庶女，她哪儿有资本与她挑衅的？程若菡并不大想理这个被姨娘宠坏了的妹妹，只打开程若瑛为她做的笔记，认真的看起来。

　　程若菡来到学堂第一件事居然是看书？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众人心中惊异，只不过她们想法子来了程家的学堂，便是真的想来学一些真本事的，若程若菡不搞出什么事来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没过多久，女夫子便来到了学堂，程府请来的女夫子一定不是凡物，程若菡抬头仔细打量这位女夫子。

　　她长得只能算清秀，但大概是博览全书的关系，书卷气十分浓厚，她只着了一身青袍，头上并无饰物，唯一亮眼的便是青袍的衣摆处画了一支极有风骨的青竹。这青袍虽然不打眼，但却被女夫子穿得无比的曼妙。

　　女夫子姓柳，名曼蓉，父亲也曾是受圣上欣赏的一名文人，可惜她父母过世得太早，她还要拉扯弟妹长大，又要与窥视家中财产的叔叔叔母争斗，便误了花期。最后她索性自梳不嫁，以父亲教育她的那些学识以女夫子为生。

　　柳曼蓉的学识不输男子，程老夫人见嘉和郡主早逝，便花了好大的力气将她请了来，只求她能教上程家二房姑娘们一些。

　　程若凝首当其冲，是柳曼蓉的得意徒弟，如今她再过两年便要出嫁，便很少上了女学，只剩下了程若菡这个硬钉子。

　　柳曼蓉早就得知了程若菡要来学堂的消息，她原本以为这个小祖宗会迟到，她也想好了如何惩罚她以给她一个下马威。

　　却不料，程若菡早早的便来了，还坐在位子上打量了自己一番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程若菡是真的一眼便喜欢上了面前的这位夫子，这位夫子走出了她上一世没有走出的路来，若是她再坚定一些，会不会也能如柳夫子一般，不依赖任何男人，自己当家立户呢？

　　面对程若菡难得的善意，柳曼蓉有些愣，只不过面对这位捣蛋的学生她从来不敢大意，只让学生们翻开了书，开始讲了起来。

　　这堂课，从头到尾，程若菡没有走神，也没有偷睡，只很认真的盯着书本。

　　柳曼蓉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的听，还特地点了她回答了几个问题，她都一丝不苟的回答了出来。

　　这是转了性了？柳曼蓉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这堂课说完了，单独将程若菡留了下来。

　　柳曼蓉留下自己，程若菡也十分愿意，她想与这位柳夫子多说说话。

　　柳曼蓉清理好了面前的书本，才与程若菡说道：“你身子可好些了？”她作为夫子，虽然不好打探主家的事，但她见那个一直与程若菡在一起的韦婕没有来学堂了，而程若菡又以身子不好休息了这么久，只怕其中必有是非。

　　“夫子放心，我身子好多了。”程若菡笑眯眯的说道，她打开了柳曼蓉的书，见书上一连串的小篆，结体匀称，方圆相济，心中暗暗叫了一句好，这样的功底，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的。

　　春日的阳光洒在程若菡的脸上，在她的睫毛上撒下了阵阵光辉，相貌好的小姑娘乖巧起来很难让人不喜欢。

　　“你因为修养，拉下了这么多课，以后上完课之后，我帮你补一补。”柳曼蓉说道，说完她心间有些后悔，程若菡又不是程若凝，只怕不大喜欢补课。

　　却不料，程若菡抬头笑道：“好呀，谢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