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燕传》深情的宇宙文

275、未留言语

　　皇上一直记得那一天的情形，他刚刚处理完紧急军务，心中想着过两日，若是婳燕气色稍好便去圆明园赏桃花，可皇上刚刚踏入外间，外间的奴才个个低着头跪地，而太医院的人跪在一旁一言不发，皇上看一眼吴书来，吴书来心中一跳，咽一口水的看着皇上。皇上深吸口气，有些不知所措，皇上脚步错乱往前走去，推开内间的房门，屋内哭泣的声音传到皇上耳边，皇上身子一抖，迈开的脚一软，吴书来在旁眼疾手快的扶住皇上，皇上却抬手推开他，浑身发抖的一步一步走到床榻前，床前皇后看到皇上而来，侧开身子让开位置，而皇上一个不稳摔倒在床榻前，手脚并用的往前伸出手，扶着床边直起身子，抖着手的看着床榻上了无气息的婳燕，皇上红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抬手想要触摸婳燕，可是他害怕，他很害怕，皇上深吸了几口气，压着眼底翻涌的泪水，慢慢摸着婳燕的脸颊，嘴角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任何话。皇上从脸颊摸到婳燕的脖颈，那里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跳动，皇上低下头，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后在旁擦擦眼角的泪水，看一眼皇上“请皇上节哀顺变。”

　　皇上仿佛没有听到，低着头，只是从抖动的肩膀能看到皇上如今的悲伤，大悲无泪，皇后看着这样的皇上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看着竹雅她们，她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悲伤，只是从她们的表情与神情来看，其实她们已经跟着婳燕离开，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是躯壳罢了，皇后叹口气站起身对着竹雅道“姐姐生前安排好后事，你们这几日就去处理吧。”

　　“是，奴才遵旨。”竹雅等人福身道，皇后点点头，抿着嘴看着低着头毫无生息的皇上，虽然不想管他，但是总不能让皇上一直这般，皇后只好再次上前，手本想碰皇上的肩膀，谁知皇上突然抬起头，吓了皇后一跳，皇后微微后退一步，这时候皇上抬手摸着婳燕渐渐冰凉的手掌，一脸柔情的看着婳燕，皇上微微张着嘴上下张合，只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皇后与吴书来对视一眼，吴书来又望着李太医等人，只是大家都敢说话，这般样子的皇上让大家觉得害怕，最主要就怕皇上如此受到刺激，精神变得不正常。

　　吴书来咽咽口水本打算上前，这时候竹雅却快了一步，走到皇上身边福身说道“请皇上让奴才为格格整理容冠。”说罢直起身抬手就要拉开皇上，皇上抬手抓住竹雅的手掌，瞪着通红的双眸看着竹雅，压低声音对着竹雅道“你敢动试试？”

　　“奴才要为格格整理遗容，请皇上莫在阻拦。”竹雅一字一句的说着，皇上怒气冲天，指着竹雅骂道“大胆奴才！你家主子好好的活着，整理什么遗容！”

　　“格格于乾隆五年，二月二十四日戊时三刻离世，年四十六岁。请皇上让格格早日入土为安。”说着未看皇上，弯着腰抬手要碰婳燕的衣领，皇上却抖着手看着竹雅，嘴上念着不准，可是动作却僵硬在原地。

　　这时青巧也上前帮着竹雅，将格格生前最喜欢的桃花梳递给竹雅，方才皇上那般触碰婳燕，让婳燕的发丝有些散乱，只是好在轻轻一梳就好，婳燕穿着她最想穿的衣裳，面色安然的沉睡，青巧看着婳燕，柔和一笑“格格，你且放心，奴才做完你吩咐的事情，就随你而去，奈何桥上，请格格脚程慢些，等等奴才们。”

　　竹雅看一眼青巧，二人对视一笑，慢慢直起身，转过头看着呆站着的皇上“格格生前曾说，她犯下重重错事，应当挫骨扬灰，请皇上三日后在城郊将格格火化。”皇上抬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们，仿佛她们说的话是在同他开玩笑。

　　“挫骨扬灰？她要挫骨扬灰？”皇上转过头看着婳燕，慢慢将头凑到婳燕面前，轻声的说着“你连同我一起合葬都不愿吗？不要对我那么残忍，好不好？”皇上最后一声仿佛是祈求亲人给自己一点点的糖，只要一点点就足够，那一点点就可以让自己觉得甜丝丝的，可是却无人分享这一点点的糖，那个给糖的人早已不在了。

　　“皇上，姐姐已经走了，她的遗愿就一点点。”皇后深吸口气“姐姐曾说，她的罪孽不足以入西方极乐，只有这样才能免去入十八层地狱之苦，皇上自然也不希望姐姐泉下受苦，还望皇上恩准。”皇后上前一步劝解道。

　　皇上抬起头，转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皇后她们“她就没有什么话是对我说的？”

　　“姐姐说，她生前留在静心阁的衣物都不许毁坏，包括静心阁，至于其他，此前姐姐说，她都一一告知过皇上，想来，皇上不会忘记，只求皇上可以遵照姐姐所言一一照做，尤其是静心阁。”

　　“我怎么舍得毁了它们。”皇帝喃喃自语，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皇后“还有呢？”

　　皇后看一眼竹雅，微微摇摇头“应当还请皇上照顾好她身边的奴才，除此之外就之前那些，在多就没有了。”

　　“没了？”皇上无神的望着四周，随即转过身看着婳燕“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说罢，皇上转过头看着她们“你们何时来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朕！”皇上看着皇后等人，看样子皇后是见到婳燕最后一面的人，连皇后都能从长春宫而来，为什么身在养心殿的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为什么！

　　“格格说，没有什么是要告诉皇上的。”竹雅生冷的声音传来，皇上盯着婳燕带着淡笑的嘴，无声一笑“你连让我看你最后一面都不准吗？你是在报复我吗？”皇上悲痛万分的看着婳燕，你的心好狠，居然什么话都没有留给我的，若这是你对我的报复，我求求你，不要这样，起码让我看你最后一眼，你答应我的，还要与我一起看桃花，你为何要食言，为什么，燕儿，我错了，求你在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皇上这番无声的言语，却唤不醒那个早已睡着的人，能够回应他的唯有这空气。

　　本打算次日将婳燕遗体运出宫外，安置在富察府内，只是皇上不准任何人动婳燕，竹雅等人虽气却也无可奈何，好在皇上并非理智全无，只言三日，三日后亲自将婳燕送出宫外火祭。

　　这三日不提皇上多么悲痛，多么后悔，对外只道皇上病重，罢朝三日，对内，皆知婳燕离世。

　　十二爷以及富察家已经得知消息，老夫人佟佳氏得知此事时差点昏厥过去，苏醒后又后悔十五过后怎未留她，不然怎么连这最后一面都未见，此事当初婳燕已想过，若是叫额娘进宫，恐怕皇上必然会知晓，再者，佟佳氏年岁已大，如何能受的了亲生女儿死在眼前，思来想去，唯有不告知，才是上上策，只求额娘谅解婳燕自私的想法。而留给家人的信件竹雅分别给了十二爷他们。至于他们手中的信，待竹雅等人抱着婳燕所留下的檀木盒等屋回到精心阁，才围在一起打开。

　　家眷亲鉴:

　　书信一封，若家眷得见此信，恐已不在人世。如下寥寥几字，恳求家眷等数人一一对应。其一，数年之前，特查小燕子一事，实不相瞒，此人乃是故人轮回后世，四十二年前，一缕芳魂，落入富察。四十二年后，芳魂散去，成燕无家。身为燕子，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只知城郊尼姑庵遗留之地，马尾巴胡同卖艺生活。直至遇薇，入宫寻父，封尔还珠。因救香妃，坠楼而来。不知此后可忆得亲否，但请诸家眷帮其寻得家人，不愿为无根水。数载时光，若忆得，待那日相见。若上天无缘，诸尔待身世之揭，方可追忆而去，故而求诸儿久留数年。其二，万岁身世之迷，万无一失，不可出一丝纰漏，多方核对，一同将恶人绳之以法。其三，此信见后焚毁，不得让万岁得知。如今，凡尘之人，唯念亲眷几人，圣必不会为难，曾求太后照拂，往后留置静心，祈愿心想事成，得一见。此前应允之事，念不忘。

　　婳燕绝笔。

　　竹雅看着信件，手抖的不成样子，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婳燕那么淡定，原来她连一切都算好了，若是她们执意要随她而去，那么她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一见后世的格格，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但是，她们怕错过，哪怕不是婳燕，但是她们守住了誓言。竹雅深吸口气，看着青巧以及柳笛，他们也是刚刚回过神，竹雅扬扬手中信件，最后看一眼，望向青巧，几人点点头，已经下定决心，竹雅步到火炉旁，将信件扔向炭火之中，看着纸张慢慢化作灰尘。

　　“我们既然答应格格，那么我们定要走下去。”竹雅转过身看着他们说道。

　　青巧与柳笛对视一眼点点头，青巧上前一步拉着竹雅的手“我会等到格格回来，哪怕已经不是我们的格格，我只想在看一眼，是也好，不是也罢。到时候只求格格在奈何桥畔多等等我们，我想格格不会那么狠心的。”说着连青巧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落下。竹雅抬手擦擦青巧的眼泪“格格会等我们的，她既给了我们希望，定不会让我们白等。”说着望向柳笛。

　　柳笛重重的点点头“那边的事情，我会小心去查，定会万无一失。”

　　“格格不准皇上知晓，那么我们就要守住这个秘密，一直到格格归来。”三个人对视一笑，这个承诺太过沉重，但是她们愿意去等，愿意帮格格完成心愿。

　　寿康宫

　　最近若是宫内各个地方，或多或少被悲伤渲染，但，寿康宫却是一派喜气，太后最大的心头之患终于除掉，慎妃半坐在软椅上，看着自从婳燕离世后就未下去笑颜的太后“如今我们总算是可以安枕无忧了。”太后闻言瞥一眼慎妃。

　　“她只是一个契机，如今最主要是让皇上选秀，让钱氏的女子为皇帝开枝散叶，没有皇子傍身，这以后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了。”说着眉眼中带着嘲讽的看一眼慎妃，慎妃身子一抖，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探身半扶着太后的手臂。

　　“姑母，也不知，是不是那妖女给我施什么毒，这几年是一点动静的未有，若是日后族内姑娘入宫，我又非小心眼的女子，自然会将她们当自个亲妹妹对待，自古，贤妃良后，敏儿定会往上努力的。”

　　太后笑了笑，抬手拍拍慎妃的手背“哀家知道你最可心，放心，日后这后位定是你的。”

　　“敏儿先谢过太后了。”说罢慎妃起身，太后望向一旁“看来是时候该收拾那个女人了。”说着太后对身边的人望一眼，嬷嬷自然明白太后的以后，那个在静心园住了多年的老尼姑。

　　婳燕的尸骨化为灰烬，当初留下的信件也各自送往她人手中，不提莞太妃看到此信的无奈，不提佟佳氏等人看到此信的悲伤，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皇上不知的情况下进行。竹雅等人在静心阁整理一番婳燕的衣物，前几日听闻太后下手处理元绾，好在她们早有准备，让太后的人扑了空，这几日太后派人疯狂的去找当年知晓皇上身世的人，可是她们却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这倒是让太后心中不安，但是婳燕已死，知道此事的人那个有胆子敢说，这么一想太后稍稍安心，但依旧经加大力度去寻找那些人。

　　富察府灯火通明，博良看着一言不发的的八哥和十二爷，其余几位兄长皆不言语，许久之后，十二爷抬手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小桌之上，所有人抬起头望向十二爷，十二爷站起身，轻轻拍着衣袖，慢慢抬起头“我们可以开始了。”说罢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众人点点头。

　　博明等人站起身走到十二爷身边“定不会辜负她所期望的样子。”

　　“好。”说罢十二爷看向傅向“傅向，本王不知道婳燕吩咐你什么事情，但本王相信，定然是极其至关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所以你需要什么时候才能说明，或者需要我们做什么。”

　　博向看着大家，低头思考想了想回道“一个月后，钱氏倒台，我们养心殿面圣。”

　　“好！一个月！”说着十二爷与众人对视一眼，大家点点头，如今已经准备许久，一个月，就让太后在安稳这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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