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柳雨栈

4、chapter3 银月

　　当季寒星和路莹月均康复重新上路时，已经是他们和星之等人分开的第八天了，下了多天的大雪也终于停了。
　　整个大地在一片银装素裹中。

　　自从莹月醒来的那天起，她似乎变得更加冷漠了，这一点让寒星困惑不已。
　　虽然她平常就比较冷漠，但是如今的冷漠却让人感觉生疏，仿佛硬生生在她和其他人之间横亘一堵厚厚的冰墙。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一边思索着，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完全没有留意身后走得气喘吁吁的莹月。
　　而她也没有哼声，只是固执地想要跟上他的步伐。
　　在她的肩头立着的，是那只被她救了回来的鸟儿，黑溜溜的眼珠不断转向四周。
　　身后的一声细微的惊叫，唤回了他。

　　在她被脚下的小石块绊倒时，一双手及时地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到他的黑眸凝视着自己，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怔怔地。
　　小鸟的叫声使她回过神来，发觉被他握着的手，连忙想要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他有点尴尬，想要松手，但是手中的温暖却让他不想放手。
　　真是奇怪，这样冷漠的一个人，双手竟如此温暖。
　　他更加用力地握住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笑道：“还是让我牵着你走吧，山路不好走。”说罢，也不等她作出任何表示，就牵起她的手向前进。
　　她恍恍惚惚地被他牵着手前进，甚至忘了挣脱他的双手。
　　他的手因为练剑的关系有一层薄薄的茧，轻轻地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有点麻麻的感觉。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交谈，一直牵着手走出这座山。

　　一天后，季寒星和路莹月站在景户镇一座豪华的大宅前，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路府。
　　正当他打算走上去敲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不由得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男人正从不远处走来，他走得很急，脸上的表情很激动，他颤抖着握住莹月的手：“月儿，月儿，见到你太好了。大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没事吧？”
　　莹月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似乎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寒星，“月儿，这位是？”
　　“他叫季寒星，一路上幸亏有他照顾我才能平安到达这里。”
　　“原来是季少侠啊，真是谢谢你对月儿的照顾。不如到寒舍休息一下，让我一尽地主之宜，好好报答少侠。”
　　季寒星略一迟疑，看着目无表情的莹月，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路先生不必客气，晚辈还有要事赶着去办，就不作打扰了。等到办完事情，再来府上拜候。”
　　“季少侠见外了，当然是办正事要紧。没关系的。只是，不知道少侠赶去哪里？”
　　“晚辈急着上两极山。”季寒星简略地答道。
　　“两极山？老夫知道有一条捷径可以很快到达，只是有点危险。”
　　“是吗？为什么会有危险？”
　　“其实啊，也不是很危险……”
　　路先生正想回答，冷不防被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莹月打断，她脸色有点难看，略带责备地说，“大伯，那条路实在是太危险了，你怎么这样说。季少侠，那条捷径你还是不要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以来，走那条路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其实那条捷径也快不了多少，你选择那条捷径，说不定不仅省不了时间，还会使自己陷入危险。到时候耽误了时间，得不偿失，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季寒星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莹月说得也有道理，于是说：“谢谢姑娘提醒。那么我先走了。”
　　“嗯。少侠保重。”
　　他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只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

　　莹月看到前面的白色身影不知为何顿了一顿，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很轻很轻的一句话，本应该淹没在这喧闹的街道上，可是奇怪的是，这句话飘进了莹月的耳中，也飘进了莹月的心中。
　　他的声音温柔地响起，淡淡地飘荡在繁华的街道上：“我会回来的。”
　　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却就此刻在莹月心中。

　　莹月在那里站了很久，尽管那身影消失了，她还是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睇凝望着。
　　站在她身边的大伯终于按捺不住，出声提醒道：“师姐，师姐。”如果此刻有人经过，肯定会觉得惊奇，为什么这样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岁的大男人竟会发出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
　　莹月转过头来看着“他”，似是询问“他”为什么叫她。
　　“那个，为什么你要阻止他走那条捷径？”精心准备了那么久，为什么到了这一刻要放弃呢？
　　“我自有我的道理。芳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她冷冷地说，顺手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片刻，她感到丹田中有一股暖流涌上，知道功力已经恢复了，说道：“行了，回去吧。”
　　言毕，只见两个人影向空中一窜，消失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只是人们的幻觉。

　　冬日的阳光柔和地笼罩在人们的身上，让人感到一阵阵暖意。
　　季寒星此时已经在两极山的山腰之上，从踏进这座树林开始，他就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怪异。
　　但是，究竟哪里有问题，他也说不出来。
　　他打量着这片树林，寻找令他感到怪异的事物。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纵身跳上一棵大树上，攀上了树的顶端，高高地俯视这片树林。
　　果然如此。他心里暗叹道，竟然利用在树林中常见的石块布出幻阵，真是聪明。
　　如此一来，二师弟他们一定被这个阵法困住了。那么两极门岂不……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然后赶上两极山。虽然二师弟不会破解这个阵法，但是他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他肯定会想方法让我知道他们的位置的。
　　他发出一声长吼，借助内力，声音回荡在整个树林中。
　　然后，他立刻趴在地上，把耳朵贴近地面。隐约间，他听见一下下的撞击声传来。
　　咚，咚咚。
　　声音从南边传来，但是很微弱，应该离这里比较远。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跃进。
　　他的轻功很好，不一会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并不时停下来辨别声音的方向，然后又飞快地前进。

　　他看到二师弟众人围坐着休息，星之在一旁拿着一根木桩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他们看起来有些憔悴，只是全都安然无患，他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
　　佑立离他最近，所以很快就发现他了，他一边向他跑来，一边欢呼着：“大师兄，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星之也走过来，皱眉说道：“大师兄，这是什么鬼阵法，我们走了几天都走不出去。”
　　寒星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是幻阵，进入幻阵的人就像走入迷宫一样，根本找不到出路，只会在阵中兜兜转转，这个阵法是用来困住敌人，拖延时间的。两极门恐怕有危险了，我能带你们走出这个幻阵，只是你们还能支撑下去吗？”
　　回答声此起彼伏，不同的喊叫声回荡在树林中，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逃离，但是却都是只有一种回答：“能”。

　　此时，在山上的两极门前伫立着一群粉衣女子。
　　为首的一个女子，穿着和别人格格不入的淡黄色衣服，仿佛在显示她身份的与众不同。
　　她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把嘴唇以上的脸庞都遮住了，只能看到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两极门”这三个字。穿着黄衣的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如月华般的光泽，即使站在阳光下，也令人觉得看见了沐浴在月光下的仙女。
　　“进去吧。”她突然出声道。
　　于是，悄无声息地，她们进入了两极门。

　　两极门的弟子惊讶的看着这些仿佛从天而降的美丽女子，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两批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
　　黄衣女子淡淡地开口道：“请你们许门主出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跑去找门主了。
　　“请问姑娘是什么人？找本门主有何指教？”两极门的门主——许啸天终于现身了。
　　黄衣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30出头的年纪，却略带肥胖。
　　她笑了，薄薄的嘴唇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有着慑人魂魄的魅力，开口道：“送你到地狱。”
　　许啸天终于反应过来，怒道：“小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再出言不逊，休怪本门主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弟子纷纷倒下，吓了他一跳。
　　不一会，所有人都倒下了。
　　看着脸色发紫的弟子，分明是中毒的样子。
　　顿时，他感到体内传来一阵剧痛。
　　他转过头看着黄衣女子，看到她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心中已经了然，只是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毒的。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看着强忍着痛楚的许啸天，她说道：“许门主不觉得，”突然又一顿，诡异地一笑，“很香吗？”
　　空中的确飘荡着淡淡的香气，而且是从眼前这群女子身上发出的。若隐若无的香气，不去细细闻一下，根本不能发觉。能够这样用毒的人，又是女子，莫非……
　　看着许啸天脸色突变，黄衣女子笑道：“看来许门主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
　　许啸天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恨恨地说；“哼，旁门左道就是旁门左道，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和本门决战，居然用下毒这种下三烂的招式……”
　　黄衣女子没有生气，反而一笑：“我不想弄脏我的手。”
　　“你……”许啸天不知道是太痛还是太气了，竟说不出话来。
　　“不过，”黄衣女子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却仿佛结了一层寒冰，“我可以亲自送你一程，算是对你的尊敬。”
　　她的话刚说完，剑已经出鞘了。
　　这是一把银色的长剑，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剑的靶上有两个用金刻的字：月华。
　　众人都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只看见银光一闪，刚才还在垂死挣扎的许啸天已经倒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讶。
　　“走吧。”黄衣女子没有再看那尸体一眼，幽幽吐出两个字。

　　当季寒星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只是一片死寂的两极门，屋中全是尸体，却诡异地，不见一滴鲜血。
　　这些人全都脸色发紫，应该是中毒而死的。
　　空中似乎有淡淡的香味流转……
　　“屏住呼吸，”季寒星突然出声道，“|有毒。你们赶快退到院子里。”

　　片刻后，季寒星从屋中走出来，对等待中的众师弟摇了摇头，“没有留下活口，全都是中毒而亡的。许门主虽然也中毒，却是被人一剑毙命的。”
　　“大师兄，他们中了什么毒？”佑立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百里香和琉璃散混合而成的毒气。原本百里香只是用于追踪，香气很淡，一般很难察觉，但是吸入不会中毒。不过加上琉璃散，却是能够取人性命的剧毒。”寒星答道。
　　“幸亏大师兄百毒不侵，五感敏锐，否则，刚才我们也难逃一劫。”佑立说道。
　　“大师兄，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星之出声道。
　　“我想，是月华宫的人。”
　　殷雷怀疑地说：“无可否认，月华宫嫌疑最大。只不过，虽然月华宫擅长用毒，但不能单凭这一点就下定论。”
　　“不。”寒星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一点断定是月华宫下的毒手。是因为，”他停了一下，“许门主是被剑一招毙命的。虽然他中毒了，但是凭他的功力，想要一招内夺他性命的也不容易。尽管我没有见过杀他的那个人，但是从他身上的剑伤可以判断出，杀他的招式正是‘月临天下’。”
　　“什么？”在一旁沉默的星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是月华宫的银月仙子？”
　　“嗯。”一年前，月华宫宫主孔淑湘把代表月华宫至高权力的月华剑传给了她，她自此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和样貌，因为见过她的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江湖中人根据她用的暗器——银月翎而这样称呼她。据说，银月翎发出之时，会发出月亮般的光芒，异常美丽。
　　没有人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因为她从不轻易出招，只知道她用毒用得出神入化。他能知道这招“月临天下”，也是师父讲的。
　　不自觉中，他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是一把由玄铁制成的利剑，剑的靶上用金刻有两个字“星幽”二字。
　　“难道两极门没有收到师父的信吗？信中不是叮嘱他们要多加防范吗？”
　　“我猜，信在半路被拦截了，所以他们没有收到信。”殷雷解释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要回去向师父复命了。走吧。”季寒星叹了口气。
　　一行人又出发了，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有佑立在愤愤不平地低声嘀咕：“这不是白走一趟吗？”
　　季寒星淡淡一笑：“虽然救不了他们，但是好歹知道是谁下的手。上路吧，别让师父担心了。”
　　“是！”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