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破璃

40、哥哥是前世的丈夫

　　夏日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橙色的黄昏烤得火热金灿。豆豆爱上了到河里洗澡。每当到了一个靠河流的营地，它总爱屁颠屁颠地奔到水里洗个痛快。到了晚上，怎么也拉不回来，总是溅了嫣若一身水，让她又恨又爱。可是看到它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你，又叫人如何拒绝。
　　于是，嫣若已经习惯天天带着豆豆寻找凉爽的嬉戏地了。
　　一天傍晚，嫣若好说歹说，终于拽着豆豆往回赶。豆豆呜呜低鸣着，好像十分不乐意。
　　“你说你这么一个小家伙，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好在以前爸爸反对，每让我养狗，不然，我可能早被累死了。”
　　“呜呜……”
　　“别哼哼唧唧的。”
　　突然豆豆朝着树丛里大声嚷叫。
　　“怎么了？”
　　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什么人？出来吧。”
　　畏畏缩缩，一个小姑娘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露出了她长长的裙摆和黄灿灿的头饰。
　　“乌菲娜公主，你在这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嫌热的荒，想来散散心。” 乌菲娜一脸惊慌。
　　“哦。”老实说，嫣若对于乌菲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除了一直可怜她年纪轻轻就嫁人了以外，对她也没有特别的了解。总是见她在奶娘的搀扶下，碎步莲花地在园子里穿越。不抬头，不说话，不笑，也不哭，像极了浓妆艳抹的娃娃。
　　记得有一次，她问亚巫，为什么纳这么小的妃子。他只是笑而不答。嫣若也不懂了，也许只是一种政治联姻。可是，自己不也一样吗？
　　“它不咬人吗？”
　　嫣若从沉思中惊醒。才发现豆豆一直盯着乌菲娜看，她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哦，不会啊，你还可以摸摸看。” 嫣若微笑着低声对豆豆说，“豆豆，乖，和人问好啊。”
　　豆豆摇了摇尾巴，舔着舌头，围着她转了几圈，嗅了嗅。
　　乌菲娜脸色有些发白。
　　“不用害怕的。它胆子比蚊子还小的。”
　　豆豆哼哼唧唧地表示抗议。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怕黑，还不敢一个人睡。”
　　乌菲娜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嫣若看着她。如果是现代，这样的孩子应该还在学校里开心地上课，不知道人间世事的苦难呢。而此时的乌菲娜，早已盘起秀发，嫁为人妇。
　　没有自由的生命，就像没有色彩的图画。
　　“你可以摸摸它。”见她还是有些害怕，嫣若走过去，轻轻拉过她的手，将它放在豆豆嘴边。她的手抖着，豆豆凑上前嗅嗅，然后温顺地舔了舔。
　　“你看，它不咬人吧。”
　　乌菲娜长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于是，豆豆又多了一个时时记得给它喂食的人了。
　　对此，它倒是很乐意。
　　经过几次的接触，乌菲娜脸上逐渐有了笑容，脸颊有了一丝红润。也许，她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只要有新奇的东西，到底是快乐的。
　　她渐渐将嫣若叫成姐姐，并且像对待姐姐那样和她亲近。一个诺大的宫廷，有一个熟识的人，可以依偎的人，又是多么不容易啊。嫣若每每看着她倚在自己肩上小小的头，内心忍不住一阵酸楚。
　　命运，并不总是公平的。或者说，命运总是不公平的。
　　当夏日的最后一丝余热终于散去，安达带来了消息。“王再过十天将到达营地。”
　　“是啊。”嫣若一边用干布擦干满身是水的豆豆一边看似不经心地回答，“他再不回来，豆豆长大了，我也老啦。”
　　“公主言重了。”
　　“不重，一点也不重。” 嫣若放开豆豆，“这战打得。说好即日可到国都，这都快半年了。”
　　“这个……为臣还有一些事物要处理，请恕告退。”
　　看着安达的背影，嫣若努了努嘴。“搪塞。”
　　一旁的乌菲娜一语不发，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豆豆。
　　“乌菲娜，你怎么啦，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
　　“啊？有吗？”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可能天气转凉，有点难受。”
　　“说的也是。最近老是不舒服，墨雨还硬逼我喝药，我才不要。”
　　“他们自然是要细心照顾姐姐的，不然王回来会怪罪的。”
　　“得了吧。说好十天，他也能拖上半个月。我可不指望谁来照顾，只希望不要逼我喝药。” 嫣若想起那墨黑苦涩的一碗，就觉得肚中反胃。
　　乌菲娜苍白地笑了一下。“姐姐很幸福的。”
　　“嗯？”
　　“有人关心，有人牵绊，有人逼着喝药。”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乌菲娜，你怎么了？” 嫣若蹲了下去，拍着她颤抖的肩，轻声问道。
　　“我有一个哥哥。” 乌菲娜将眼泪慢慢擦干后，缓缓地开了口。
　　听见“哥哥”，嫣若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是父王和一个下等宫女的孩子。因为没有正宗血统，他不能被称为王子。母后为了要维持母仪天下的形象，将他养在宫里，不过却是仆人的待遇。
　　我们俩一起长大。在那个没有玩伴的牢笼，他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我曾经哭着对母后说，我长大后，除了哥哥，谁也不嫁。结果，母后一怒之下，罚他六十大板，并将贬出宫殿。在我苦苦哀求下，只准留他在厨房里打杂。
　　我总是偷偷去看他，看他用弹弓将树上的麻雀一只不落地射下来，再在我的苦求下，一只只放了。他的弹弓好厉害。我曾经向父王要求过生日礼物，让他给我一个全天下最精良的弹弓。不过，母后打消了我的念头，让我三天不许出门。等到我再一次看见他，发现他的后背满是鲜血。
　　他身上的伤口，从来都瞒不过我。就像我走那天，远远地就知道他在附近，身上滴着血。母后会杀了他的，如果我不嫁过来，如果我可能会影响乌隆国的安定，影响下一任国王的继位，他就一定会死。我知道，他没法保护我。他只会弹弓，可是那连小鸟也伤害不了。所以，我要保护他。我要保护他……” 乌菲娜再次哽咽了。
　　泪水涌上了嫣若的双眼，“乌菲娜……”
　　“姐姐，我很想他，虽然我知道这不应该……”
　　“这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嫣若拨开她前额的发丝，“这是应该的。”
　　乌菲娜抬起头，望着她。
　　“我也有个哥哥。我也很想他。小时候，我也一心一意要嫁给他。这一来，害得他直到高中才找到初恋。为此，他抱怨了很久。可是，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外，最爱我的人。他从来不准别人欺负我，即使是我很皮，他也总是笑着替我挨骂。
　　我一直在想，如果上天在创造一个人时，已经事先想好要给她一个保护神的话，那么哥哥肯定是我的保护神。如果他不是走得这么早，他一定会为我扛下风雨，为我挡去泪水。可是，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那些爱我们的人的庇佑里，那样，我们就会永远长不大。现在想想，我真的很后悔。我应该早些拾起勇气，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如果我真的能让他们不受伤，该有多好。可是，我长大的太迟了。”
　　嫣若的眼泪滴落，她用手拭去。
　　“所以，乌菲娜，如果你的哥哥还在，你应该很高兴，因为你真的用自己的爱保护了他。你很勇敢。”
　　“可是……”乌菲娜抱住了嫣若，“可是我好想他……”
　　“我也是……”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想着所想的。
　　“最近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见到了他。背着嬷嬷偷偷溜进林子，寻找他的味道，可就是见不到他。我很害怕。”

　　如果说，父亲是女儿前世的情人，那么，哥哥肯定是妹妹前世的丈夫。情人是承诺一辈子的倾心，丈夫是承诺一辈子的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