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破璃

22、牡丹花根

　　“药送到了。”
　　墨雨颤颤巍巍地接过白瓷陶碗，里边荡漾着的黑色液体，恶毒的像被困百年的巫婆。一股刺鼻的苦涩。
　　“公主，这……这是牡丹花根。”话语里明显的哭腔。
　　“拿来吧。”
　　“是。”
　　我接过药。一阵恶心。下意识咬了咬唇。
　　对不起，孩子。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依然得放弃你。就像放弃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泪水轻轻滴入，荡起涟漪，就像春风弄湖。
　　我一仰头，药水顺着喉咙滑下，无言的苦涩。残汁流出嘴角，划破惨白的面颊。
　　碗落地而碎。清脆一如心情。
　　过不久，钻心的疼痛便由腹中延展开。我咬着嘴唇，蜷起身子。汗珠子从额头划落发鬓，粘粘的发丝令人无法呼吸。
　　“啊——痛——”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墨雨上前哭着抱住我。
　　隐约传来小奴的呼喊。大概是墨雨把她关在门不放。
　　所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我只知道，腹中的孩子正在挣扎。
　　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地拽紧我的小腹。内脏在扭曲中厮打，一刻也不得安生。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就像临死前的挣扎。
　　放弃如果这么苦痛，谁都愿意残喘地活着。
　　嫣若，你是因为害怕未来，才选择放弃的吗？
　　我们又何其相似。
　　我痛在你的痛里。
　　我在床上翻滚着。

　　不止过了多久，疼痛渐渐熄灭了。我毫无气力地躺着。
　　“公主，好像……好像没有打下来。”
　　我看着她，无力回答，只能大口喘气。
　　“药送到了。”
　　“什么？又来？不行的，公主。您吃不消的。再这样下去，非把命搭上。”墨雨哭着。
　　“给我。”
　　“公主！”
　　“给……我……”
　　“是……”
　　第二碗的功效，比第一碗来的快。几乎是刚一下腹，就立刻痛到休克。我已经无法哭喊，只有默默蜷缩，在床角。将自己蜷缩。泪水阑干，红颜褪色。手中的绸面，纠结得不成形状。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相信，我一定会死去。可是，痛，再一次将我拉回。如此反复。
　　如果孩子不掉，药便会被持续送来。
　　我不知道可以支撑多久。

　　第二场的疼痛落下帷幕。
　　就像一团软绸，我匐在蓝色被面。微风吹进来，就像人间的问候。她舔着我的额头，为我洒下一点泪珠。
　　“公主，王来了。”
　　我一动不动。
　　“把药端上。”
　　“王，不要——”墨雨一把跪下，“求您饶了公主吧。她快不行了。您饶了她吧。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求求……”
　　白瓷碗，墨色药，他的眼里，我看不出一丝。
　　我微微苦笑，强起身，吞下药。
　　如果这个孩子不死，便是我死了吗？
　　是的，在这个男人的尊严高于女子的性命的年代。
　　窗外的杜鹃啼血，相思断肠。
　　我无知无觉，在等待疼痛中，昏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