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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假面 ...

  •   《平史.惠帝本纪》兆显三年,二月,凉兰陵王长恭引精骑三万,出轵关,犯颍川,都指挥同知王远威帅安州军步卒三万逆敌于金墉城下,三旬不克。凉轻车都尉权景宣领长恭令,出偏师击洛阳,安州危殆,京都震动,齐王李诚发军五万,齐王世子李昰从之。都指挥佥事使李焕救洛阳,使堑断河阳要路,截凉援兵,大败之。时,颍川大雨,道路难行,齐王不及,王远威战死,安州军阵亡者十有七八矣。安州军本为郭氏府军,桀骜难制,齐王患之。语见《平史.郭淮世家》。

      《凉史.周王世家》北凉兰陵王长恭,北凉宋王刘亢第六子也 。貌柔心壮,音容兼美 ,每于阵前尝假面示人,勇冠三军,凉人壮之,军中武士辄带假面为舞,做《兰陵王破阵乐》,凉帝患之。

      兆显三年的五月的初夏光景,在江南京都官道上的驿马驰骋之间匆忙溜过。五月初十,郭至李旭太白楼大宴众官。五月十三,徐闻因郭至鞭打李旭飞鸽传书至毓庆宫,十四,太子领二位世子请安乾清宫。五月十六,郭安快马到京。二十,宣威使周匡征接上谕,整军离开嘉庆。二十五,圣旨下,再次旌表郭淮祠,随着宣旨大太监李庸一起来的除了郭安,还有就是一道申斥密旨,念得李庸摇头晃脑差点热晕过去,李旭和郭至倒是两人心有灵犀,齐齐的跪在了屋檐下的阴影里,想来二位爷早就习惯皇上堪比姑娘家裹脚布的申斥密旨——当然,这只能心里想想,还是要老老实实跪得直挺挺的听着,也免不了一阵磕头认错。

      刚宣完旨意,郭安和戴孝就赶忙上前扶起头昏脑涨的哥俩。李旭还是赶忙找人塞了李庸沉甸甸的一个小包,吩咐人赶紧架着进去安置。郭至倒是苦笑得看着李旭摆手挥开郭安:“我们哥俩一齐受得申斥密旨,怕是叠起来比今科进士的文章还多了些,早知如此,你撩拨我做甚?再如何,还不是一人五十大板,谁都讨不了好去?”

      李旭也斜她一眼,口里“哧”的一声,臭着脸一言不发就由戴孝架着去了。戴孝不善言辞,李喜却是机灵,小意陪着笑对这位跋扈侯爷低声道:“爷,您不知道,太子爷那边还有一道等着郡王呐。王爷也不过是面上下不来,底下还是护着侯爷您的,徐先生本就气不过,好生写了一些个话儿捎给太子,却都给我们郡王爷给涂了……小的,小的琢磨啊,您就少挤兑我们爷一些,过些天,他就缓过颜色来了……哪次不都这样,我们爷面薄……您就多担待些,毕竟是打不断的天家骨血嘛~”

      郭至一乐,给了李喜一个拐腿:“一边去,就你懂心疼你们家郡王爷,我也不一同跪着吗?就你这猴样,也敢来琢磨我们哥俩的事儿?还不赶紧侍候郡王去?!”

      李喜知道她算是答应了,便又说了几句逢迎话,屁颠屁颠的随着李旭去了。

      李旭回了住处,却不急忙拆了太子的书信,只是先请了徐子明到书房,并不客套,直接说道:“先生,母亲身体一向安好,为何这次却突然传出痰症的信儿?”

      徐闻见他面无表情,平时那副倜傥的模样全然不见,知他忧虑何为,看了看四下,劝道:“自古,父命如天,郡王还是忍耐为上。痰饮一症,痊愈与否,素来并无定论,全看心意。”

      ”家慈重病,为人子的不在身边,终究于心不安。先生,这差事已差不多结了,我意欲早早请了旨意,回京去。母妃身边的那些下人,我终究是不放心的。“ 李旭闭上了眼,呼出一口浊气,垂首摇头。

      徐闻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这位郡王并非心忧侧妃之病,却是担心祸起萧墙,沉吟了一阵,琢磨着说道:”按理,这次郡王爷虽是闯了祸,但郡王和江都侯自小便在一起打闹,太子爷也当压下此事,待到回京再做打算,不该惊动皇上的。“

      李旭似有所悟,霍然睁开双眼,唤进与李庸同来的毓庆宫小内侍,拿出太子书信,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看罢,顿时跌坐在椅子上,无力得向徐子明递过:”先生,请看。“

      徐子明心里早将太子的意思猜到了七八分,却仍旧接过信件,逐字逐句细细看了一番,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末了将信还给李旭,挥退了那位内侍,斟酌着字句说道:“臣不密失其身,古人诚不欺我。”

      李旭怅然一笑,看着窗外骄阳,忽觉书房里阴冷刺骨,起身踱了几步,挑了挑门帘,又放了下来,转身蠕蠕说道:“父王好狠心。郭至好手段。”

      “也不见得。”徐闻知道这位小爷想得偏激,似也不耐寒冷得向阳处转了脸,“郭府避嫌,唯恐不及,如何使得这般手段上达天听……郭家老宅如今的管事李福,是随着公主下嫁的大太监,李云和的同门师兄弟,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老成稳重……若是郭至现在做出个什么荒唐的事儿,他定然拦着……就算拦不住,公主那边,又岂是好想与的,这位主子苦了这么些年,眼看郭至快成人了,哪里又会让她这时候冒失……况且,再如何,都是朝廷的事儿,断然不会闹到侧妃那边……”

      “这……”李旭咬了咬嘴唇,迟疑道,“莫不是,莫不是……”

      “学生也是如此猜度……”徐闻看着李旭一眼惊骇,叹了口气道,“陛下一世宽仁,得人极多,连郭淮父子那等桀骜之辈,都莫不效死。王爷以为,仅凭一个‘宽‘字就做得到么?”

      “那,那,那父王……”李旭这才觉得脚下发软,顿觉得根基动摇,不觉得对母妃的多嘴生出了几分恨意,急速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剑眉一扬,就要李喜召集下人。

      “御下之术,圣心深远,不是你我可以猜度。”徐子明赶忙拦下李旭,“但,恭顺二字,却是臣子不得不为的。”

      “是。”李旭顿时回过神来,坐回太师椅,懊恼的说道,“这枚钉子,埋得极深。保不齐最后却是母妃不放心儿子……也怪我,待下太苛,先生前些天,教训的是。”

      徐闻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的说道:“郡王爷不妨学学郭至,小侯爷大小起,众人捧众人疼众人看,却也不过只是一个’荒唐’的名声。”

      “唐时郭汾阳那是他们祖宗,自然爱养虱子,家传的绝活么……”李旭思来想去,没个头绪,烦乱得一甩袖子,便出去了。留得徐闻回了座中,微微眯眼,似在想些什么。

      花分两枝,单表黄昏时郭至回府,转到后宅,站在祖宗祠堂前,看着门上的那道楹联:汾阳世泽,虢国家声。

      对着身边的李福笑了笑,开口道:“郭子仪替唐肃宗那个窝囊废收复两京,重整河山,是个人物,那个虢国的典故也就剩了个假途灭虢的成语,居然还被挂着……

      李福依旧如往常一样不苟言笑,只是答道:“虢国为郭氏本源,子孙再如何了得,也不得背祖。”
      “也是,若是子孙败家儿,祖宗也是无光的……”郭至一转眼珠,打趣道,“还是那些没子孙的人儿好,若是英雄一世,也便不用担心有窝囊儿子,若是奸雄一生,也不用子孙跟着受罪……”

      李福似不以为意,依旧一板一眼的说道:“不是这一说……”

      “行了行了。”郭至好生无趣,“中华大地,同姓之人何其多,身后之事,我们这等人又怎么要去做那庸人自扰之……福公公,你肚子里故事多,小时候你说过郭子仪的典故,那郭汾阳有着八子七婿,还有一位公主媳妇,后来不闹了一个《醉打金枝》,之后此人怎么能一世安荣。”

      说罢,拍拍袍子,就在宗祠前做了下来,扯下了李福,一老一少,如祖孙一般聊着天。

      李福知道拗她不过,便斜签着身子坐着,清了清嗓子,如说书的一般道:“那郭老令公,知盈满之道,大破回纥之后,便交还兵权,不单如此,当年汾阳府,盖地十里,府门却旦开昏闭,连女眷闺房,都全然不闭,走卒小贩,皆可登堂入室。家人不胜其扰。一日,那八子七婿齐齐到令公处请安,说了此事……”

      “然后呢?”郭至好奇道。

      李福不理她的催促,依旧慢吞吞的道:“令公他老人家说……”、

      “说什么?”

      “君子坦荡荡。”李福难得咪咪一笑,起身行了礼,“祠堂那边,老奴还有些事要打理,先行告退。”

      说罢便走,留的郭至一个人气结。扯出下午郭安塞的画布,狠狠得摔在地下,踩了两脚:“洛云!”这幅画正是洛云的回礼,画上洛阳花开,汾阳王府高门大府洞开,人流如织,在牡丹花掩映下,如同安州前线褪去假面的北凉兰陵王,笑话着这位小侯爷欲盖弥彰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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