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霁见

3、随君赴宴

　　也许是因为心中烦乱，我睡得并不安稳，梦也极多，一个接着一个，纷繁复杂，是以这一夜的睡眠质量极差。

　　早上醒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满身疲惫，当我调整好睡姿打算睡个回笼觉的时候，绿简已经捧着洗脸水进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天上的神仙都会用自净咒来清洁自身，而我却习惯那些人间的凡人的生活习惯。

　　我曾在几千年前下了一趟凡间，除了带回来的众多小玩意儿外，还有许多的凡人生活习惯，这早晨上用的洗脸水便是其中之一。

　　洗漱过后，看着绿简手中那不同于我以往都衣着习惯的衣裙，我疑惑的目光立刻投射在绿简身上。

　　绿简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帝妃，快快换上这漂亮的衣裙吧，今天帝君要带你出席宴会呢！乘着这大好时机，快快宣示你的帝君所有权去，免得总有些人不怀好意的虎视眈眈……”

　　我无奈的扶额，这绿简八成是看那些我从人间带回来的传奇话本着了魔，才满嘴巴的胡言乱语……

　　看来今后得没收她的传奇话本才行……

　　绿简懵然不知眼前睡眼朦胧的主子正在打自己的个人珍藏的注意，犹自兴奋的自说自话：“帝妃，你穿上这套衣裙肯定会很漂亮的，到时候我帮你梳一个流云拈花髻，肯定会让你成为此次宴会的焦点的！……”

　　我叹了一口气，打断绿简的喋喋不休后，才安静的换上衣裙，坐到梳妆镜前让绿简梳妆。

　　看着镜中逐渐明丽起来的脸，我有点恍惚。

　　也许是平常随意惯了，在上旬宫不出门的日子里，我总是简简单单的用一条发带捆住头发，或是一枝蔷薇玉簪便把头发半盘起来。

　　所以如今看见镜中愈发明丽的自己，心中的陌生感也在逐渐递增……

　　随着宸以帝君赴宴的途中，我穿着繁琐的衣饰，嘴边的微笑已经有笑僵的趋势……因为在路上看到的神仙确实太多了些。

　　一路上，各色的目光看得我眼花缭乱，艳羡有之，轻视有之，嘲笑有之，不屑有之，幸灾落祸亦有之……

　　我收起嘴边的微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七彩云，一丝失落涌上心头。

　　我知道我配不上宸以帝君，可是我已是宸以帝妃，为何还是得不到他人的尊敬？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出身低微？

　　“抬起头来。”帝君冷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愣了一下，迅速把头抬起来，并且在脸上挂上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有些不忿，那么他嫌弃我给他丢脸了？这样想着，脸上的微笑更加的僵硬了……

　　宸以帝君看着旁边的人脸上略微坚硬的微笑，心下不语，只是薄唇又紧抿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淡了些……

　　赴宴路上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神仙，本想趁机目睹一下宸以帝君的风华的，能够趁机搭讪一两句更好，可是此刻帝君的脸色冷淡得拒绝人于千里之外，是以刚刚还满热闹的路上此刻变得有些过于寂静了。

　　宴会摆在瑶池边，灵犀和寰淨来得有些早，此刻两人坐在静静的一角，看着熙攘的宴会，两人均是沉默。

　　良久，灵犀开口打破沉默：“听说今天的宴会是给宸以帝君接风洗尘的。这四海八荒的神仙都赶来了，帝君大人果然好大的面子。”

　　寰淨攥着手中的扇子，“天上有三个帝君，均是神，也是仅剩的神裔。宸以帝君，羌涚帝君，汣瑓帝君。三大帝君中，又以宸以帝君长得极为俊美，所以今天来的人多也不出为奇。”

　　灵犀瘪瘪嘴，“我有点想阿念了，要不是她今天会出席，我才不来呢。”

　　寰淨不置可否的笑笑。

　　向会场看去，今天赴宴的人确实很多，虽说是为宸以帝君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可是又因为羌涚帝君，汣瑓帝君的出席，四海八荒的女仙们可是争妍斗艳的盛装出席的，所以说，这场宴会变成帝君们的选妃宴也未可知……

　　“宸以帝君，宸以帝妃到。”

　　仙侍的声音打断寰淨神游的思绪，寰淨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便是看到这样的一副情景：阿念亭亭玉立的站在宸以帝君旁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而宸以帝君脸上亦有淡淡的一抹浅笑。两人挨得极近，宸以帝君的手虚虚的环住阿念的腰，动作虽微，却不难看出其中的呵护之意……

　　灵犀摇摇寰淨的袖子，口中啧啧称赞，“这宸以帝君长得果然不错。和阿念站在一起，看起来好般配噢……”

　　“是吗？”寰淨端起酒，斜睨了正在发花痴的灵犀一眼，语气十分的淡。

　　灵犀猛的点头。

　　寰淨手中的酒杯一颤，沉默不语。

　　落好座，我禁不住的四处张望，来的仙人很多，有的还是很少出现的。

　　灵犀和寰淨有没有来呢？

　　正想着，却看到灵犀在某处很欢快的朝我招手。

　　我眼睛一亮，霎时间有点坐不住，想来我与他们亦有一百年不见了，这样想与他们说说话的心情又更加迫切了些……

　　看向坐在旁边的帝君，他正静静地喝着酒，眉目如画，对着四周的过羞涩或大胆或热情的目光熟视无睹……

　　灵犀扯着寰淨的袖子在笑嘻嘻的说着些什么，寰淨的嘴边噙着一丝丝微笑。

　　这情景看着我甚是向往，就算依照我的性子来说，没有办法做到像灵犀那般言笑晏晏的，可是能坐到他们旁边，听他们说说这四海八荒的趣事也很好阿……

　　好像和他们面对面地说说话哎……

　　如果我是一个乖巧柔顺的帝妃，如果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帝妃，如果我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帝妃……我肯定不会在此刻说一些大煞风景的话。

　　可是，没有如果。

　　我既不乖巧，也不柔顺，虽然样子长得看起来很柔弱。我挺善解人意的，不过这个要因人而异。至于从一而终，我估计是做不到了，我不是在和帝君闹和离嘛……

　　所以，在把钦羡的眼光从灵犀和寰淨身上收回来后，我眼巴巴的看着坐在筵席上不发一言，一味喝酒的宸以帝君大人。

　　一秒，两秒，三秒……

　　好吧，又被无视了……

　　清清嗓子，我开口，声音温柔，“帝君，我想出去透透气，散散酒。”

　　宸以帝君看着某人一脸的温柔神色，再看看某人桌子上只在一开始抿了一口，后来都没有动过的酒，眸色稍沉：“我陪夫人去如何？”

　　夫人？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我不自然的咳了两声，保持温柔，保持微笑，心中却在暗暗腹诽：帝君你都开口了，我还能如何……

　　久不见回答，宸以帝君的眉头稍稍蹙起：“你不愿意？”

　　低低沉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似怒非怒的情绪，我无意识的抓紧手中的帕子，点点头。

　　宸以帝君果然很受众仙的关注，从座位上起身时候，周围的仙家们都给与了关切的目光关注。

　　我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所以难免把以往慢吞吞的步子加快了几步，不想却被人抓住了手肘，身子一僵便停住了脚步。

　　“别闹了，走慢点。”

　　身后冷冷的声音让我的心中蓦然涌起难以压抑的委屈，我心中烦躁，步子和他作对似的更加放快了几分。

　　被抓住的手肘上，男人手指上的温度凉凉的穿过单薄的衣衫，沁入皮肤，我不自然的挣扎几下，眼角余光却看到白色的身影快速的上前一步。

　　“走吧。”凉凉的声音。

　　我咬咬嘴唇，低着头，被人牵了出殿。

　　出了殿门后，手肘一松，宸以帝君甩甩云袖，一脸休闲的走在我的旁边。

　　我眉目不动的乖乖走着，心中却暗暗着急，万一他一直跟着，我怎么去找灵犀和寰淨？

　　我环顾四周，瑶池周围都植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我一向不喜欢那些过于浓郁的香味，所以，当闻到现在那种非常强烈的花香混合味的时候，我的呼吸也微微紧急起来。

　　帝君大人面无表情的在前面走着，我寂静无声的跟在他的身后。不知为何，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感受到一种尴尬。

　　正当我思索着要怎么找话题开口的时候，前面一直匀速走着的帝君突然回过头来。

　　我吓了一跳，可是由于身体的惯性，我一下子踩上了帝君的鞋子。

　　帝君的鞋子是白色的，上边有很复杂的看起来很讲技巧的祥云刺绣，而我这一措不及防的一脚已经彻彻底底的把那高雅的祥云刺绣毁得一干二净。

　　看着帝君鞋子上那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的鞋印，我几乎要哭出来：“帝君，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后，我会洗干净的。”